上一章講到顧老師的所作所為讓莫莫覺得：顧老師這一螳臂也夠硬的！雖然沒有擋住車子前進，但卻改變了車子行駛的方向。
李村小學的保住了，但顧老師必須去離家最遠的那個教學點任教。顧老師調走了，莫莫何去何從呢？
莫莫的何去何從顧老師早就做了安排。
顧老師去的那個教學點路遠不說，上學期統考成績還全鄉倒數第一。‘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很多人甚至很多教師都會以為學生少成績必定好。其實這是一種沒經過實踐自以為是的繆論。學生少而未必精，想要搞個教學活動都沒氣氛。你想想，照如今的統考積分去計算，及格率占百分之四十，優秀率占百分之二十，人平均分占百分之四十。一個不到二十個人的班級，十個不及格的學生就是一半，而對於七，八十個學生的大班來講十幾個不及格純屬正常。當然，人多的班級作為班主任在管理方麵確實要有兩把刷子，否則在組織教學教學，班風班紀等方麵也夠班主任喝上一壺。因為無法比較，所以才會在全鎮統考分成一類二類三類。就三類學校而言，很可能在統考成績方麵出現兩個極端，要麽名列前茅，要麽倒數有名。那差別遠著呢！
顧老師對莫莫說，現在調入李村小學的是四排小學的馬曹生老師，他家住縣城，家離學校近。你呢，還是回李村小學去教幼兒班。反正代課老師每個月工資260月時，我們校的期末統考成績任課老師名字都是我的，那時你就算我們李村請的代課老師。你雖然幫我上了一二年級的語文，馬曹生老師卻未必知情。現在我去了那麽遠，學生成績又是最差……現在三類學校就剩我們兩所教學點了，請你務必做到：隻上幼兒班的課，不要參和到一二年級去。
莫莫毫不猶疑地答應了顧老師。不答應能行麽？不答應就有落井下石之嫌。再說顧老師待莫莫恩重如山。
記得有一次莫莫騎電單車撞到了一個橫穿馬路的小孩，將省吃儉用準備去自考的夥食費住宿費全部賠光了。心灰意冷打算放棄時，是顧老師借錢給莫莫的去考試的。如果顧老師有錢也罷，可他自己沒錢向別人借錢再借給莫莫。莫莫拒收時，顧老師還苦口婆心的說，你一個婦道人家，麵子薄，怎好意思開口向別人借錢？我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你備考了那麽久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呢？要知道顧老師為兒子的事借了高利貸，根本無多餘的錢，這份雪中送炭之誼怎報答？
當代課老師的工資漲了，有許多關係戶擠來代課，莫莫所教的班級統考成績全鎮第一，但卻無緣無故接到落聘通知書。這些都是顧老師到處求情無果之下以李村大隊的名義自籌經費聘請莫莫留在了李村小學任幼兒教師。雖然，這樣做，顧老師得利最大，莫莫可以幫他上一二年級的語文，有莫莫在，平時中心小學開個會或家裏有事請個假啥的，無後顧之憂。但莫莫這一根筋的性子就是別人對我好，我加倍對回你好。顧老師對莫莫這份知遇之恩如何清算？
所以莫莫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渾沒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
馬曹生老師是莫莫婆婆拐彎抹角的親戚，照輩分莫莫也得尊稱馬老師一聲舅爺爺。馬老師過兩年就要退休，一直呆在大學校的他準備內退，鎮教育辦卻沒批下來，照顧他讓他來到離家最近的李村小學。但李村小學要上4個主課，即一二年級的語文數學。馬老師難於適應，要莫莫分擔兩個主課。莫莫為守住對顧老師的承諾，撒謊自己沒上過一二年級的課而沒答應。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馬老師隨便問了一個學生，學生說了以前一直是莫老師上的一二年級的語文，為此，馬曹生老師還找了幾個學生作證。莫莫很被動。答應吧！對顧老師的承諾算什麽？不答應吧，以後和馬曹生老師同處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何合作呀？這真是一個令莫莫頭疼的問題。
馬老師還來到莫莫家求助於莫莫的婆婆，向莫莫的婆婆說盡了好話，要婆婆做莫莫的思想工作……莫莫做了夾心餅幹，裏外不是人。思來想去的沒個好主意，隻好辭去李村教學點的幼兒教師職務。
這個結果是顧老師沒想到的，很內疚卻無計可施。拉莫莫去自己所在的教學點吧，太遠不說，也不好一來就辭退上學期在，現在還想繼續教下去的幼兒班老師。
這個結果也是莫莫不想要的。前年有大專文憑的代課老師可以直接轉正。現在自己拿到了畢業證卻還沒有機會考試就走了，心有不甘啊！……婆婆氣憤的說莫莫是笨蛋，傻瓜，一根筋不會變通。——你就不知道先答應馬老師，然後不那麽認真教嗎？讓學生考得差不多就行。你看馬老師都說了，學生考得好獎金歸你莫莫，考得不好馬老師甘願罰自己的錢……你現在不去教書，間斷了教齡，就沒資格參加下一輪的轉正考了。
這些道理莫莫都懂，可是，能怎麽著呢？
當莫莫打電話葉茂說辭去了代課的職務，想下深圳打工時。葉茂說：“你還在為本科畢業證自考，考試一年要回家三次。每年的環孕檢要回家四次。一年回七次家……值得嗎？先不說車費的花銷，又有哪個廠那麽自由會讓你一次次請假？”莫莫無言以對。
生活要繼續，莫莫決定辦好第二胎生育證。不管生男生女，然後做結紮手術，就不用環孕檢了。在這段時間還是繡花賺錢準備去自考的夥食車費吧。這裏有必要交代一下繡花的有關事宜，讓讀者有個了解。
我們這裏的繡花不是指刺繡。前些年有到廣東打工回來的人從廣東拉貨到我們縣搞了個繡花廠。繡花廠在縣城，要求嚴格的，工價高的一般由廠裏培訓過的工人完成。一些簡單的一教就會的圖案會外發到縣城周邊的村莊。外發人員拿著廠裏的提成，再以低於出廠價一點的價格發貨給村裏的婦女繡。村裏的婦女勤勞得很，白天在果園，地裏幹活，晚上在燈下領花繡掙點油鹽錢。既不耽擱農活、丟了家務，又能賺點私房錢，何樂而不為呢？懷著孕的，剛畢業找不到工作的，在家帶孩子的，甚至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也帶著老花鏡來領花繡。所以每個村的外發點生意都很好。
外發點生意好了，就會挑三揀四的看人發貨，收貨嚴格的近乎苛刻。比如工價相對高的發給關係跟自己密切的人；新手得有熟人帶著，就像銀行貸款必須有個保證人一樣；第一次領花繡得交五十元保證金；交貨得對著樣品一一查看，一點點錯就得及時反工。每批貨的第一件毛衣得在外發點繡好經過檢查合格後才能領回家去。
繡花的人得自己掏錢自備一套繡花工具。剪刀一把，磁鐵一塊，大頭針一盒，圖釘二盒，大、中、小的長方形繡花繃各一個，繡花針若幹，不同的貨需用不同的繡花針，大體可分為線針，珠子針。線針，珠子針又各有十幾種不同的號的。大頭針圖釘常有損耗，得常常購買更新。
自備了這麽一套繡花工具，找個熟手拜師學藝當兩天學徒工，基本上就可以領花繡了。
繡花的程序很多。一是領貨登記。外發點提供的毛衣，紗布，圖紙，各色繡花線，形色各異五顏六色的珠子，珠片等等得一一歸類數好。但再細心的人也常來補充的。外發點有時少數了幾根線，領貨人又得屁顛屁顛回來補。或者自己繡錯了拆了重繡，線不夠還會回來的。所以就常有領完貨賴著不走祈求多拿點線或珠片省的回來補的人在吵鬧。二是回到家，繃紗布，鋪毛衣，剪圖紙，將圖紙蒙在要繡的毛衣上用大頭針別好，對著圖紙一針一線描著繡。三是交貨。哎，交貨驗貨的場麵吵雜的比菜市場有過之而不及。全是婦女沒有禁止講話的場麵想想就頭疼。交完貨又領貨，見到有自己繡過的款色就搶貨……
我真不知道具有寧靜氣質性子大大咧咧的莫莫，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夾在其間學習繁瑣的繡花，並把它當做唯一賺錢的渠道。把一針一線的所得的錢貼補家用，供自己完成學業。
盡管大家都說文憑頂個屁！沒有後台，你有才能有畢業證又怎樣？但莫莫仿佛自考上癮了，就是舍不得丟下……也許自考是莫莫在困頓的現實中剩下的唯一精神家園吧！不是說‘知識改變命運’嗎？這唯一的信仰在現實麵前粉碎成塵土在陽光下肆意的飛揚。莫莫卻不改初衷在自考路上昂首前進。
老師待遇低，代課老師的待遇更低。莫莫認了！代課老師也是老師，既然頂著老師的頭銜，就要做得最好！莫莫滿懷激情為教育事業努力——愛生如子，愛崗敬業，不斷創新改變現狀。但這一切有啥用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吧！努力過，奮鬥過，從第一次走上講台起，莫莫就未曾後悔過。
都說‘無官一身輕’。坐在院子裏井旁邊繡花的莫莫卻輕鬆不起。開學已經兩周了，每天就帶女兒、繡花、做家務、看自考書，偶爾還得聽婆婆沒完沒了的嘮叨。莫莫信奉‘知識改變命運’，然而現實卻不盡人意，好不容易有了大專畢業證卻要中斷教齡……
人生路漫漫，何去何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