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騎著馬走在前麵,後麵是花轎,在喜樂聲中,興高采烈地走向鎮外。

長街左右聚著不少人在瞧熱鬧,幾個黑衣人漢子也聚在其中,而且開始向花轎接近。

擋在他們前麵瞧熱鬧的人紛紛被推開,有些待要發作,但一看清楚是這些人,慌忙都避

開。

新郎一直都沒有在意,忽然發覺,臉色也有些變了。

為首一個黑衣漢子越眾走出,上下打量了那個新郎一眼,大笑起來道:“你們看這

個新郎長得多麽難看。”

後麵其它黑衣漢子亦自大笑,一人道:“男以才為貌,樣子就是醜一些,也不成問

題,女人剛好就相反。”

“你們猜,這個新娘子美不美?”

“要是美怎肯嫁這麽難看的男人?”

“我就說一定很美,俗語也有道,巧婦常伴醜夫眠。”

另一人笑嚷道:“到底怎樣,過去一看不就清楚了。”

眾黑衣漢子哄然湧上前去,推開轎旁的丫環,將布簾掀起來。

新娘驚呼,黑衣漢子大笑,眾人都敢怒不敢言。

“還是你說得對,隻有這麽難看的女人才肯嫁那位仁兄。”

哄笑聲中,眾黑衣漢子往一旁走去,站在那邊的人忙散開,就隻有獨孤鳳、公孫弘

兩個人例外。

獨孤鳳冷冷地看著那幾個黑衣漢子,公孫弘知道獨孤鳳是什麽性子,心裏亦有了主

意,並沒有勸獨孤鳳走開。

那幾個黑衣漢子立即注意到獨孤鳳。

“看,這個美多了。”

“若是她肯做我的新娘子,就是命短三十年也甘心。”

“能夠一親香澤我就心滿意足了。”說這話的黑衣漢子半身立即欺過去,冷不防獨

孤鳳伸腳一勾,砰地跌倒在地上。

其它人哄然大笑,那個黑衣漢子卻勃然大怒,跳起身子,大喝道:“好丫頭,大爺

你也敢暗算?”手一翻,一柄解腕尖刀已在握。

獨孤鳳冷笑,公孫弘兩步走上,擋在獨孤鳳的麵前,其餘黑衣漢子這時候也看出眼

前這一對男女不簡單,亦圍了過來。

他們的腰間全都插著刀,一人朝公孫弘一揮手道:“朋友,這兒沒有你的事。”

公孫弘還未回答,一人已接上口道:“看清楚才好動手。”往腰間一抹,將一個銅

牌送到公孫弘的眼前。

銅牌上刻著“無敵”二字,那人接著又道:“我們是無敵門的人,聰明的,你就將

這個女的留下,快離開這個地方。”

公孫弘目光落在銅牌之上,麵色一沉,長吟道:“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那幾個黑衣漢子一呆,一個道:“原來是自己人。”

另一個卻道:“先看他們的信物。”

公孫弘徐徐取出隨身玉牌,向著那幾個黑衣漢子。

那是一塊透水綠玉,也刻著無敵二字,在二字之下,卻多了一條猛虎。

那幾個黑衣漢子一見,麵色慘變,相顧了一眼,不約而同地一起跪到在地上,一個

接著呼道:“屬下有眼無珠,不知道堂主大駕光臨,鬥膽冒犯……”

公孫弘收回玉牌,冷聲道:“你們都是十三分舵的人?”

“是──”為首黑衣漢子語不成聲,道:“堂主恕罪……”

“你知罪?”

“堂主饒命。”黑衣漢子一起叩頭“好。”公孫弘一揮手道:“你們先回去,今夜

子時我們會到十三分舵一趟。”

“堂主──”公孫弘別過頭去,獨孤鳳一聲冷笑,什麽也不說,自顧往前去。

那些黑衣漢子目送二人走遠,一頭冷汗涔涔而下,麵色無不蒼白如死。

“我們應該怎樣?”

為首黑衣漢子慘笑不語。

精雅的酒樓,精致的酒菜。

獨孤鳳怒氣已全消,細意品嚐,道:“這地方的酒菜還不錯,就是太嘈雜。”

在他們右麵不遠,就有兩個勁裝疾服的中年漢子正與兩個女人據桌大嚼,那兩個女

人嬌笑不絕,看裝束,也不像正經人家。兩個中年漢子盡管說話粗鄙,她們也毫不在乎,

而且邊聽得很有趣。

其它的客人也一樣在高談闊論。

唯一與這間酒樓相襯的反倒是獨孤鳳、公孫弘二人。

公孫弘盡在陪著小心,獨孤鳳好一會才有一句話,總是愛理不理的。公孫弘也不敢

太嚕嗦,唯恐獨孤鳳不悅。

他的思想一直沒有停頓過,一雙眼不時左顧右盼,是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有趣的話題,

逗得獨孤鳳高興。

所以那兩個童子一進來他便發覺。那兩個童子眉清目秀,一身錦衣,一捧劍,一捧

琴,到一副座頭之前,將琴劍一旁放下,其中一童立即卸下背著的一個小包袱打開。

那裏麵是一方錦盒,另一童隨即取出一塊白布來,小心地抹拭著桌椅。一個店小二

走了過來,看見這樣子,怔住在那裏。

公孫弘亦覺得奇怪,不忘告訴獨孤鳳道:“師妹,你看那兩個童子。”

酒樓中亦有不少客人被那兩個童子的舉止吸引。

個童子旁若無人,將桌椅拭抹幹淨,接著將一方錦繡鋪在椅子上,肅立在一旁。

眾人不由竊竊私議起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白衣青年從門外走進來。

那個青年英俊瀟灑,錦衣鮮明,一塵不染,神態從容,緩步走到兩童當中那張鋪上

錦繡的椅子旁坐下。

他目不斜視,對眾人的注視完全都沒有理會,彷佛根本就沒有看在眼內。

掌櫃的一看這個氣勢,慌忙走過來,揮手令小二退下,親自招呼道:“這位公子─

─”白衣青年冷傲地瞟了一眼,沒有理會。

在他右邊的那個童子隨即吩咐那個掌櫃道:“拿幾式你們這兒最好的酒菜來。”

另一個童子跟著接道:“記著,要幹淨。”

掌櫃一呆,忙回頭吩咐一個小二,道:“快給客人準備碗筷酒杯。”

一個童子截口道:“不用。”

“我們有。”另一童子接著將錦盒打開,從中取出一副銀打的酒杯、碗筷,接用一

方絲巾抹幹淨。

掌櫃的看著實在不是味道,賠笑退下去。

那邊的兩個中年漢子亦看在眼內,一人嘟囔道:“做作。”

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卻道:“你看不過眼?”

“這樣做作簡直就不像一個男人。”

“管他像不像男人,有錢又瀟灑,還有氣派,你怎麽不學學人家?”那個女人欣賞

地瞟著白衣青年。

中年漢子一聽,拍案大怒,道:“要我學他,是他給你錢,還是我!”

那個女人隻是嬌笑。

另一個中年漢子笑顧同伴道:“你何必生氣,要他不瀟灑,還不簡單。”

那個在發怒的中年漢子如何聽不出來,大笑道:“好,反正我就是瞧不慣這種人。”

兩人先後站起來,向那個白衣青年走去。

自衣青年一直都似乎沒有在意,這時候忽然呼道:“七寶!”

在他右邊那個童子應聲立即上前,截住了那兩個中年漢子,道:“我家公子請你們

離開這地方!”

兩個中年漢子勃然色變,一個冷笑道:“你這是吩咐我們?”

另一個手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七寶沒有理會,白衣青年實時一聲道:“六安!”

另一個童子遂上前,道:“現在要你們滾出去了。”

兩個中年漢子勃然大怒,齊喝一聲,左右上前,一取七寶,一取六安。

他們顯然都在拳腳方麵下過一番苦功,一拳擊出,聲勢也甚嚇人。

七寶、六安卻都不放在心上,麵無懼色,兩人的身形俱都輕捷非常,一擰讓開,接

著又上,同時一招“鳳凰單展翅”,一托那兩個中年漢子的雙手,右掌接切對方肋下!

他們的年紀雖小,但武功內力,以至臨敵經驗卻實在不錯,左掌用的是巧勁,四兩

撥千斤,竟然都將對方的雙手撥開,右掌亦竟然齊都正切在對方的肋下。

那兩個中年漢子本來還不致這樣不濟,一招失手,但一來輕敵,二來亦有些醉意。

七寶右腳接著一撥,對方從他的頭上翻過,雙掌再一登,那個人便飛出了丈外。

六安同時“跌步鴛鴦連環腳”將對方踢出去。

那兩個中年漢子看見兩個童子已這樣厲害,哪裏還敢再生事,連滾帶爬,慌忙外溜。

七寶、六安兩個童子也沒有追趕,一抖衣衫,徑自回到白衣青年的左右。

所有人的目光立時都集中在這主仆三人的身上,驚訝之聲此起彼落,那兩個女人相

顧一眼,就移步走過來,一臉的媚態。

他們還未走近去,已經被七寶喝住:“站著!”

那兩個女人齊皆一怔,一個笑問道:“好孩子,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另一個卻趁機會移向白衣青年。

青年實時一聲冷笑道:“滾開!”一拂袖,一聲“忽哨”破空而響,一股勁風湧出。

那個女人驚呼未絕,身子已被震開,跌跌撞撞地倒退回原位。

另一個女人看在眼內,麵色亦變,強笑了一下,不等七寶出手,已慌忙退下。

白衣青年冷冷接道:“女兒家拋頭露麵,也不會好得到哪裏去。”

他沒有看錯,那兩個的確是兩個妓女,可是這句話轉入獨孤鳳耳裏,一股怒火,立

時冒起來。

這時候他們已經結賬準備離開。

獨孤鳳目光一落,腳尖輕輕地一撥,旁邊的一個唾壺立即向前,迎向一個妓女方要

踩下的一腳!

那一腳便踩在唾壺的邊緣上,妓女驚呼,唾壺卻飛向那個白衣青年。

青年背後如長眼睛,右手輕描淡寫地一拂,便將唾壺接下。

眾人又是一呆,隨即大笑。

青年這才發覺接下的是一個唾壺,衣袖已被弄汙,他麵色大變,七寶忙過來,將唾

壺接下。

獨孤鳳的怒火總算減去,走出酒樓門外,仍然聽到笑聲。

她終於笑了出來,公孫弘一旁看見獨孤鳳這樣高興,亦心頭大樂。

他看著看著,竟然看呆了。

獨孤風的笑容也實在嬌俏動人。

有星,有月。

夜深風急,野草蕭瑟,平日就已經靜寂的荒郊,夜間更猶如鬼域。

距離市鎮雖然就隻有半裏,這附近一帶一般人一向都視為畏途。

亂葬崗也就在這附近,稍過有一幢莊院,破破落落,月夜下更彷佛透著幾分陰森鬼

氣。

這座莊院的前身據說是一座義莊,本來還有一個老仵工住著,但因為鬧鬼,也給嚇

跑了。

那個老仵工據說還因此一病不起,一命嗚呼。之後莊院就一直丟空,又出過幾件怪

事,就是日間,也沒有人敢到。

獨孤鳳、公孫弘今夜卻就在這個時候到這座莊院的門前。

風吹如泣,獨孤鳳不由心寒起來,表麵上卻仍然裝作若無其事。

公孫弘沒有在意,拾級走上門前石階,忽吟道:“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大門應聲“依呀”地打開,兩個白衣人左右站在門內,麵色亦蒼白猶如死人。

一股陰風彷佛同時迎麵撲來,獨孤鳳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兩個白衣人遂齊聲道:“恭迎大小姐,公孫堂主駕臨。”

公孫弘揮手,道:“引路。”

兩個白衣人轉往內走去,火光閃處,各自燃亮了一盞白紙燈籠。

燈光淒迷,人猶如幽靈,飄向前去。

走過院子,前麵一道門打開,又兩個白衣人手掌燈籠恭迎左右。

門後是一道長廊,左三右四倒懸著七個黑衣漢子。

那七個黑衣漢子都是日間鬧事,企圖調戲獨孤鳳的人,現在俱都已雙眼翻白,昏迷

過去,也不知已被倒懸在那裏多少時間了。

獨孤鳳看在眼內,發出了一聲冷笑,繼續前行。

長廊盡頭是大廳,不等他們走去,大門已大開,一個中年錦衣人大踏步迎出來,道:

“十三舵舵主童標恭迎大小姐,公孫堂主,有失遠迎,尚祈恕罪。”

公孫弘揮手,與獨孤鳳走進去。

這一路走來,到處頹垣斷壁,完全就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但進入這個大廳,卻是布

置得非常華麗。

燈火輝煌,一百多個無敵門弟子分列左右,看見獨孤鳳二人進來,都跪倒在地上。

大廳正中已安排好兩張鋪上大紅緞子的椅子,童標肅請二人上座,退過一旁。

獨孤鳳目光一轉,落在童標的臉上,忽然問道:“這附近的兄弟都是由你管轄的?”

童標惶恐道:“屬下管教無方,致令開罪了大小姐、公孫堂主……”

“你也知道?”獨孤鳳又一聲冷笑。

童標額上冒出了冷汗,道:“今日鬧事的人已按照門規處置,尚請大小姐、公孫堂

主息怒。”

獨孤鳳隻是冷笑,公孫弘接著問道:“有關冒充我們中人追殺青鬆一事,調查得怎

樣了?”

童標總算放下心來,道:“屬下已經吩咐所有兄弟全力追查,隻是到現在為止,仍

茫無頭緒。”

公孫弘麵色一沉,道:“總壇九月中發出的血手令,收到了沒有?”

童標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道:“已收到了。”

“怎樣吩咐?”

童標張大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公孫弘斷喝。

“兩年之內,不得招搖生事,違令者死!”

“既然總壇已經有命令下來,何以你仍然不約束十三舵屬下?”

童標汗落如雨,道:“都是屬下平日太過放縱,堂主海量包涵。”

公孫弘板著臉,接著問道:“本門規則第十九條是怎樣說的。”

“有……有違血手令者,死……”童標麵如土色,語不成聲。

“第二十一條?”

“以下犯上者,死!”

“第二十四條?”

童標渾身顫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公孫弘喝問道:“縱容屬下,又該當何罪?”

童標頭抖得更厲害。

公孫弘拍案道:“該當何罪!”

“死……”童標跪倒地上,不住地叩頭道:“屬下知罪,求堂主高抬貴手……”

公孫弘冷冷地道:“十年來,你先後曾經協助掃蕩皖北十三寨,連雲三十六劍,出

生入死,對本門也有不少建樹,隻是近年以來不加檢點,屢犯錯誤,幾經勸戒,仍然不

知悔改,功過早已相抵,這一次實在罪不可恕,但念你追隨門主多年,再饒你一次!”

“多謝堂主!”童標喜極忘形,便待站起身子!

公孫弘又道:“死罪雖免,活罪難赦。”

童標慌忙又叩頭。

公孫弘接著喝道:“執法何在?!”

兩個白衣人惶恐地走出來,跪倒在童標身旁,公孫弘一字一頓道:“斷左掌!”

“是!”白衣人長身而起,一隻手一揮,一條繩子從袖中飛出,套住了童標左腕,

身形緊接拔起來,連人帶繩子從頭頂橫梁掠過,接著一拉,童標雙腳立時離地,被拉上

了半天。

另一個白衣人一把飛斧接著出手,“颼”的一聲,橫飛半空,斬在童標左腕上。

斧過腕斷,童標身形直落,斷腕血如潮湧,已痛得渾身冷汗直冒,仍強忍跪倒,道:

“多謝堂主的不殺之恩!”

獨孤鳳看著,有些不忍,別過臉去。

公孫弘冷冷地道:“快下去!”

童標這才敢用衣袖將斷腕包起來,兩個白衣人左右齊上,將童標扶下,其它人等隻

看得心驚肉跳,一聲也不敢發出。

公孫弘接著喚道:“副舵主。”

“朱猛在!”一個彪形大漢越眾而出,跪倒在地上。

“派兩個人將童標送回總壇,這兒暫時由你來負責,等候總壇的命令。”

“是!”

“由現在開始,小心注意往來人等,遇有可疑的,立即報告上去。”

“是!”朱猛又叩頭。

獨孤鳳實時想起一事,道:“有一個人頗為可疑,就住在興隆客棧。”

“哪個人……”

“身穿白衣,看似世家子弟,帶著琴劍二童。”公孫弘接道:“你們去弄清楚他的

底細。”

“是!”朱猛當然唯有應命。

獨孤鳳要他們注意的也就是那個白衣青年,看來餘怒仍在。

不過那個白衣青年也確實可疑。

白衣青年這時候正端坐在興隆客棧的房間內,在他的身旁隻有七寶一個童子!

門開處,六安領著一個中年胖子走進來。

“公子,這位就是興隆客棧的趙老板。”六安一旁讓開。

青年目光落在趙老板麵上,森寒如劍,道:“很好。”

趙老板忙問道:“不知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知無不言。”

“峨嵋雙秀哪裏去了?”

“什麽?”趙老板看來聽不懂。

“就是今年六月七日入住這間客棧的兩個女孩子,一個姓丁,一個姓孫。”

趙老板似乎想起什麽,麵色開始變。

“她們入了這間客棧之後,就沒有離開,我想知道她們的下落。”

趙老板咽著口水,道:“我……我……我……”

“你是這裏的老板,當然不會不清楚的。”

“我……不能說。”趙老板額上開始冒汗。

“為什麽?”

“我若是說出來,給他們知道了,一定會殺死我。”

青年冷冷地一笑,七寶、六安兩個童子立時一起欺身過去,各自拔出了一柄短劍,

架在趙老板的雙肩上。

青年這才道:“你現在若是不說,立即就得死!”

趙老板麵色慘變,七寶、六安將他推到牆上,雙劍的寒氣,尖針一樣利入了他的脖

子。

他忙嚷起來道:“我……我說!”

“她們怎樣了?”

“都死了。”

青年麵色一變,但很快又恢複正常,冷冷地問道:“是怎樣死的?”

趙老板口吃地道:“無敵門的人,將她們先奸後殺……”

青年的麵色難看至極。

趙老板歎了一口氣,道:“聽說是她們先開罪了無敵門的人……我看見她們死得那

麽慘,實在不忍心,又不敢張揚,唯有將她們葬在後院,棺材還是我買的。”

青年沉聲道:“帶我去!”一拂袖。

七寶、六安二童忙將劍移開。

後院的一叢花樹後,果然有兩個墳墓,青年木立在墳前,一聲不吭,七寶、六安看

來亦十分傷感。

趙老板站在他們身後,扶著一個店小二,想到當日的哦嵋雙秀的慘狀,亦有些難過。

一陣嘈雜的人聲忽然由外麵傳來,十數個黑衣人一湧而入。

為首一人大呼道:“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隨後人旋身掠上牆頭,振聲接呼道:“本人在此行事,閑雜人立即離開。”

趙老板與那個店小二一聽,忙找路開溜,立即給為首的那個黑衣人截下來,道:

“趙老板!”

“什……什麽事?”

“你們這裏是否住進了一個白衣青年──”話才說到這裏,他已經看見站在那裏的

青年與七寶、六安,立時轉向那邊道:“好,你們都在這裏。”

青年冷笑道:“好得很!”

“喂!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說!”

“我姓管,管中流──”青年很鎮定地道:“來這裏,是要被你們!”

語聲一頓,手一揮,呼道:“劍!”

七寶忙將劍捧上,管中流拔劍出鞘,道:“一個也莫教走了。”

七寶、六安雙顧一眼,身形齊起,短劍出鞘,疾往外掠去。

為首那個黑衣人一聲“小心”才出口,管中流已一聲暴喝,人劍合成了一條直線,

飛虹般射出。

黑衣人抽刀急封,才抽出一半,“奪”的一聲,劍已經利入胸膛!

他瞪著一雙眼,一會才慘叫一聲,彷佛根本就不相信那是事實。

管中流出劍拔劍,一股血箭從那個黑衣人胸膛射出,趙老板那邊一見,雙眼翻白,

立時昏過去!

扶著他的那個店小二雙腳也軟了,抱著趙老板,一起變作滾地葫蘆。

管中流拔劍又剌出,又是“奪”的一聲,另一個黑衣人胸膛濺血倒下!

他長劍接轉,筆直削下,“唰”地將身旁另一個黑衣人當頭劈開兩半!

那些黑衣人幾曾見過這麽狠辣的劍法、這麽凶悍的人,驚呼聲中,慌忙開溜。

站在牆頭上的那個黑衣人走得最快,哪知道身形才掠下,管中流已淩空飛身一劍刺

來!

他雙腳著地一出,“噗”地就倒下,背後已多了一個劍洞。

管中流人劍飛身殺回,左一劍,右一劍,“唰唰”聲響中又有兩人伏屍地上。

對方的武功距離實在太遠,就是那兩個童子,也不是他們所能夠抵擋的。

七寶、六安擋住了去路,將要逃走的人都趕了回來,十四個人衝進來,不到半盞茶

光景,已隻剩下了一個,那個黑衣人不等劍刺到,已貼著牆壁,癱軟下去。

管中流的劍沒有刺下,隻是祗著那個黑衣人的咽喉,問道:“你們的巢穴在什麽地

方……”

黑衣人咽喉“喀喀”作響,隨時都像要昏迷過去,但居然始終沒有昏倒。

“在……在……”他卻是語不成聲。

管中流接道:“帶我去。”

黑衣人惶然點頭,七寶、六安立即上前,左右抓住了那個黑衣人的肩膀。

管中流將劍挑起,月光下,一縷鮮血順著劍脊淌下來。

蒼白的月色,火紅的鮮血,管中流的眼瞳也彷佛有火焰燃燒起來。

夜更深,無敵門的十三舵中燈光通明。

獨孤鳳、公孫弘已離開,副舵主朱猛正在與幾個心腹在喝酒。他等了這麽多年,才

等到今天,才得到這個肥缺,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卻仍然等到獨孤鳳、公孫弘去遠,吩咐了人到興隆客棧查察,他才吩咐準備這一桌

酒菜。

現在他已經有了幾分酒意,所以外麵的廝殺聲在他聽來,也覺得不怎樣真實。

其它人反而立即發覺不妥,一人道:“朱老大,外麵好象有人在打架。”

朱猛立即拍案子大罵道:“什麽人這麽大膽,拿進來讓我教訓他一頓!”

話還未完,“轟隆”一聲,大門片片碎裂,管中流當門而立。

朱猛的酒意當場被驚散,脫口道:“是誰?”

“哦嵋管中流!”管中流聲到人到劍到,匹練似的劍光奪人眼神。

朱猛大驚,長身一翻,“唰唰”兩聲,眼角已瞥見了兩個手下血濺在管中流劍下。

“拿刀”朱猛大吼,他平日本來刀不離身,但做舵主,沒有個人替自己拿刀,總覺

得不夠派頭。

替他拿刀的那個大漢的酒量卻不太好,現在已經醉得斜臥在一旁的椅上,雖然還不

致不省人事,反應已沒有那麽靈敏。

一會他才應道:“刀來了。”捧著大樸刀走向朱猛。

朱猛急不可待,伸手急去拿刀,他的手還未伸到,那個大漢已濺血倒下。

樸刀亦嗆啷墜地。

朱猛掠身急去搶,劍光已入目,急閃,“噗”的一聲,額上一撮亂發已被削去。

管中流長劍毫不留情,追殺上前去。

朱猛已嚇出一身冷汗,酒意全消,左閃右避隻顧去搶兵器。

他終於從兵器架上搶到了一把關王刀,隻可惜,就在他刀在手的剎那間,管中流的

劍已刺了他的眉心。

無敵門的人,看見朱猛也被刺倒,那還不大亂,四下逃命!

七寶、六安已等在門外,雖然年紀輕,劍法也頗為辛辣,先後砍倒不少人。

管中流劍下更不留情,就像是斬瓜切菜似的,那襲雪白的披風已經被濺上無數點鮮

血。

鮮血如春花盛放,而無敵門的人,卻觸目驚心!

冒著熱氣的沸水,寬大的木桶,管中流浸身木桶中,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濺滿了血花的那裳披風,懸在他對麵的牆壁上。

管中流的目光突然凝結,籲了一口氣,道:“好美的血!”

琴劍二童侍候在一旁,卻看不出血美在哪裏。

“沒有什麽事,比殺人更痛快的了。”管中流的語聲簡直就像在呻吟。

七寶、六安相顧一眼,沒有作聲。

管中流隨即放聲大笑起來。

趙老板卻就笑不出來了,後院死了那麽多無敵門的弟子,他實在不知道會有什麽結

果。

他慌得要命,所以第二天,店小二去找他的時候,是在床底下將他找出來的。

店小二語不成句,他不耐煩,跟著那個店小二來到後院,看究竟之後,又昏了過去。

哦嵋雙秀的墳墓之前,多了好一些香燭,還有數個人頭。

鮮血淋淋的人頭。

獨孤鳳、公孫弘這時候並騎奔在鎮東十裏外的一條小道上。

風吹舞著披風,陽光輕柔,獨孤鳳已完全忘記了昨夜的事情,粉臉含笑,策馬如飛。

公孫弘看見獨孤鳳這樣,心情就更開朗。

長空萬裏,白雲如飛絮。

叮當鈴聲忽起,一隻白鴿掠空飛過,公孫弘應聲抬頭望了一眼,脫口道:“是我們

的信鴿。”

話還未完,叮當鈴聲又起,又一隻白鵠從後麵飛來。

公孫弘一皺眉,突然取出一個銅哨子,吹了幾下。

那隻白鵠立時轉向他們飛投下來,公孫弘一麵接在手中,一麵道:“一定發生了事

情。”

他隨即從鴿腿縛著的銅管抽出了一張字條,攤開來一看,麵色就大變。

獨孤鳳急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公孫弘道:“十三舵被挑,我們所有弟子無一幸免!”

“什麽?”獨孤鳳亦自變色。

“我們快趕回去一看究竟!”公孫弘急勒轉馬頭。

塵土一陣飛揚,雙騎原路奔回。

“是哪一個做的!”公孫弘間這句話的時候,與獨孤鳳已置身興隆客棧內。

公孫弘一把當胸揪著個趙老板,大聲喝問。

趙老板牙關打戰,好容易才道出幾個字:“他叫做管中流。”

“管中流?”公孫弘接著問道:“是什麽樣子?”

“很年輕,穿著一身白衣服,帶著兩個童子,叫什麽……什麽七寶、六……”

“是不是七寶、六安?”

“是……”

“這個人是不是有潔癖,吃東西也要換上自己攜來的一套碗筷。”

“是……”趙老板看來已隨時都會昏過去。

“原來又是他!”獨孤鳳咬牙切齒!

“現在他去了哪兒?”公孫弘又問。

“據說是往楓林渡去了。”

“楓林渡乃是去武當的必經之地,難道這個人竟然是武當派的人?”

獨孤鳳道:“即使不是,也必是上武當山去的。”

公孫弘沉吟道:“師父不是吩咐了寒江釣叟在附近監視武當派的動態了嗎?”

“是這樣吩咐的。”

“我們立即飛鴿傳書,叫寒江釣叟在中途攔住!”

“好!”獨孤鳳立即往外奔,公孫弘追前一步,突然又回頭,盯著趙老板道:“老

板,我們現在隻管聽你的,若是有半句虛言……”

“要你像那個茶壺一樣!”獨孤鳳在門外應聲回頭,手一揮,“哧”的一把柳葉飛

刀飛向趙老板身旁桌上放著的那個茶壺。

寒光一閃,茶壺一分為二,飛刀去勢不絕,奪地插在**。

趙老板一驚,又昏迷過去。

江流滔滔。

已近黃昏,未到黃昏。

一個戴著竹笠的老漁翁坐在江邊的一塊大石上,垂竿獨釣。

竿是墨綠色,釣魚竿比一般的粗上很多,在斜陽下閃動著白芒。

筐中無魚,老漁翁麵目在竹笠陰影中,看不清是否已感到失望,他的一雙手卻仍非

常穩定。

一葉輕舟順流而來,管中流獨立在舟首,好象在欣賞著兩岸風光。

七寶、六安坐在中間,對於坐船似乎還不怎樣習慣,後麵是一個漁家,一支長竿催

舟前行。

舟蕩過,老漁翁雙手陡動,竿揚處,魚鉤拽著絲線從水中飛出,“颼”的一聲,鉤

在舟尾木板上!

那葉輕舟的來勢,立時停頓,老漁翁雙臂接竿,竿弓起,那葉經舟竟硬硬被他拖近

岸來。

他釣的其實並不是魚,是人。

操舟的漁夫大驚,七寶、六安看見管中流若無其事,也隻是回頭看著老漁翁。

舟已經靠近岸邊,管中流身形終於拔起,淩空猛一翻,落在老漁翁身邊。

他神態自然,竟然還帶著一絲微笑。

七寶、六安相繼上岸,掠到管中流身旁,管中流的笑容更盛。

老漁翁並沒有偷襲他們,一收魚鉤,緩緩地轉過半身。

管中流這才道:“有勞你老人家。”

老漁翁“哦”的一聲,道:“你知道老夫是哪一個。”

“以魚鉤釣竿為兵器,除了湘江漁隱,還有誰?”

“湘江漁隱算是什麽東西?”老漁翁語聲不悅至極,道:“用魚鉤釣竿做兵器的,

誰說隻得他一人?”

“本來還有一位寒江釣叟。”管中流冷笑道:“但是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又怎會呆

坐在岸邊等我?”

“好小子,好利的嘴巴!”老漁夫霍地取下大竹笠,露出蒼蒼白須、白發,一張刀

刻一樣,滿布皺紋的臉,道:“我就是寒江釣叟!”

“真的是你老人家?”管中流佯作驚訝道:“恕晚輩失禮,不知道你老人家有何指

教?”

“管中流!”釣叟暴喝道:“你挑我無敵門十三舵,殺我無敵門的弟子,老夫現在

就要與你算清楚這筆賬!”

“老人家是無敵門的人?”

“不錯──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敢問老人家,在無敵門中,身居何職?”

“護法!”

“這晚輩就不明白了。”管中流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享譽江湖數十年,以老前輩

的聲名地位,又怎會屈居人下,淪落為護法?”

“少廢話!”釣叟一沉臉。

“殺無敵門弟子,有你老人家出麵,不知道殺了你老人家,獨孤無敵會不會找我算

賬?”

“好大的口氣,怪不得無敵門的弟子,你也敢殺!”

“護法一樣敢!”

釣叟怒極反笑道:“好,今日我老人家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一揚釣竿。

管中流手隨一伸,道:“劍!”

七寶劍立即遞上。

釣叟身形一展,呼道:“這邊來!”一掠三丈,落在岸邊一塊空地之上。

管中流劍出鞘,緊接著掠向前,左手一提劍訣,道:“請!”

釣叟喝叱一聲,魚鉤立即飛過去,“颼颼颼”三聲,連鉤管中流三處要害。

這是外門兵器中的外門兵器,敢用這種兵器的人,內外功夫當然都登峰造極。

管中流也知道這個人二十年前便已經獨據一方,武功高強,不敢大意。

他身形輕捷,劍勢卻激烈,“叮叮”聲中,接釣叟三鉤,回攻了一劍。

劍未到,魚鉤已從他額後鉤至,釣竿接著一挑,插向管中流胸膛。

管中流偏身讓頸後一鉤,劍一斜,“叮”地封開來竿。

釣叟身形轉一轉,魚絲颼一轉,纏向管中流脖子,竿隨又連戳管中流十七處穴道。

管中流閃來竿,讓魚絲,哧啦一聲,披風已經被魚鉤鉤破!

他毫不動容,腳步飛快移動,哧哧聲響中,身外披風又被鉤破了數處。

釣叟大笑道:“今天我老人家非將你撕成肉片不可!”笑聲中,鉤、竿、絲一起發

動!管中流亦動,身形在竿影中飛舞,連接一百二十七招,左掌一揮,已將披風卸下,

迎向來鉤。

“獵”的一聲,披風被鉤飛半空,管中流人劍如飛虹,乘機飛取釣叟!釣叟一抖抖

不開披風,竹竿急插管中流咽喉!

管中流一劍封住,“叮”的一聲,劍竟然削之不斷,他也聽說過釣叟所用釣竿乃北

海陰沉竹,堅硬如鐵,劍一削,與身形同時翻動,毒蛇一樣纏著竿削前。

釣叟急退,管中流緊追,輕功竟不在釣叟之下。

一退再退,仍然擺脫不了管中流削向手腕的劍,釣叟終於變了麵色。

他猛地怪叫一聲,身形斜飛而出。

管中流緊追不舍,釣叟一退數丈,已到了江邊,身形不停,沒入水中。

“噗”的一聲,釣叟在水中一沒無蹤。

管中流冷笑一聲,人與劍停下。

也不過片刻,江中“通”的一聲,釣叟飛魚一樣從水中飛出來。一個起落,釣竿往

水麵一插,釣叟身形又起,接連又三個起落,終於掠上了對岸。

管中流破聲大笑道:“江湖上徒負虛名的人未免太多,無敵門護法如此,希望武當

派的弟子不要令我太失望。”

他竟然真的是要去武當派,但又到底為了什麽?難道他就是要挑戰武當派的弟子嗎?

夕陽仍未下,武當山上六絕石室中,白石、金石、玉石、謝平、姚峰、傅玉書仍然

在苦練。

他們每人獨據一石室,六座石室繞成一個半弧形,石室的出口都向著青鬆。

青鬆在石室外的一個石室中,盤膝坐在一個木製的大八卦上。

那個大八卦可以團團移動,青鬆隻須手往旁一按,便可以轉過第二個方向。

他盤膝坐在那裏,間中方張開眼睛一望,然後就轉一個方向,從他的神態看來,對

於這六個弟子的進展,甚為滿意。

六個弟子都赤著上身,汗流浹背,但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白石、謝平、金石、玉石、姚峰一片忠心,勢與武當共存亡,傅玉書身負血海深仇。

喝叱聲不絕,遠傳出石室之外。

雲飛揚從石室外走過,聽到喝叱聲,腳步已放緩。

他聽著不由自主躡足走上前去。

兩個武當弟子守在石室門外。

雲飛揚一眼瞥見,已有分寸,轉走向那兩個武當弟子,未等他走近,一個武當弟子

已喝止道:“站著!”

另一個接著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送茶水給練功的六位師兄。”這倒是實話,他繼續道:“兩位師兄守在這裏這麽

久,相信也很累很渴了。”

一個武當弟子道:“所以最好就別忘記我們的一份。”

“這當然──”雲飛揚放下手捧木盤,那上麵放著幾隻杯子,一壺茶。

他取過兩隻杯子,交到那兩個武當弟子手上,再替他們各斟了一杯茶。

茶色蒼翠,芬芳撲鼻。

兩個武當弟子一看已知道是好茶,再一躍,更就心曠神怡。

“好茶。”一個脫口讚道。

“這是雨前龍井,師父平日拿來奉客用的。”雲飛揚接將著木盤捧起來。

“怪不得這麽好喝。”兩個武當弟子呷了一口,不由都各自籲了一口氣。

“雨前龍井不愧是雨前龍井,生津解渴,與一般的確大有分別。”

雲飛揚立即把握機會道:“兩位師兄隻管慢慢品嚐一下,我這就送茶進去。”

“好──”那兩個弟子隻顧喝茶,讚不絕口,雲飛揚手捧木盤,當中走過,他們都

沒有理會。

雲飛揚心頭大喜,方待推門走進去,其中一個弟子已然想起來,“霍”地回頭,喝

一聲:“站在那裏。”

雲飛揚一呆,那弟子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道:“要進去偷看?沒這麽容易。另

一個弟子亦走了過來,道:“一杯雨前龍井就想收買我們?”

“看你這個人表麵老實,骨子裏原來也狡猾得很,可惜你遇上我們。”

“別費心思了,茶我們替你打點,快回去燒。”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接下雲飛揚手捧的木盤,抓住衣領的那個手一揮,雲飛揚

立時飛了出去。

河水清澈,看著河中自己的倒影,雲飛揚非常之感慨。

他實在不明白,青鬆對自己的成見怎麽會這樣深。

晚風吹來遠山森葉的清香,清澈的河水中清楚看見,一條大鯉魚正向這邊遊來。

雲飛揚眼珠一轉,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四顧無人“颼”地一探手,就將那條魚一

把抓住。

“婉兒,我抓到了一條大鯉魚!”他脫口大呼,拔步奔出去。

倫婉兒並不在那附近,當然聽不到雲飛揚的叫聲,事實上她根本就不知道雲飛揚對

她的感情。

夜色漸濃。

小院中寂靜無人,雲飛揚雙手捧著一個小瓦罐,悄然穿過月洞門,走到倫婉兒的房

間門前。

他放輕腳步,在房門左右徘徊了好一會,騰出一手要拍門,還未拍著,卻又縮回放

下。

看他的樣子,非常之懊悔,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終於還是沒有拍下去。

又呆了一會,他才有了主意,俯身將瓦罐放在門前,籲了一口氣,倒退了兩步,轉

身便要離開。

一轉身,他就看見了一個人,當場就目瞪口呆。

那個人正就是倫婉兒,站在他身後不遠的花樹叢中,雲飛揚竟然完全不知道她什麽

時候到來的。

她奇怪地望著雲飛揚道:“你放這個瓦罐在我門外幹什麽?”

雲飛揚雙頰發熱,訥訥道:“聽……聽說你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飯,所以我煮了一

些粥給你……”

“你真關心我。”

雲飛揚心頭大樂,道:“婉兒姑娘,你就乘熱吃……”

倫婉兒含笑點頭道:“給我拿進去,好不好?”接著上前將門推開。

雲飛揚當然說“好”,捧起小瓦罐走了進去,放在桌上。

倫婉兒實時問道:“是了,方才你怎麽鬼鬼祟祟,想拍門又不拍門呢?”

雲飛揚一某,紅著臉,道:“我……我是沒有麵目再見你……”

“哦?”

“早些時,我對你說,主持要收我做徒弟,結果沒……沒有,我想你一定又認為我

說謊。”

“小飛,你是怎樣的人,我是明白的,若要怪,隻怪你運氣不好。”倫婉兒反而安

慰他。

雲飛揚聽著心情頓開。

倫婉兒接著將瓦罐蓋揭開來,道:“這麽多,我一個人怎麽吃得了,你也吃一點好

不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