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廠現在一片混亂,萬英度和張媛媛、古柳的被抓,拋棄頭顱案的成功告破,這些大事讓人目不暇接,工廠的生產陷入半停產狀態,從前人跡罕至的垃圾場四周都是聞訊而來的人。

古柳從黑頭套留下的兩個孔洞看著四周,鐵幕覺察到她的身體在顫抖,知道她的情緒出現了波動,悄聲說道:“別胡思亂想,別四處看。”

周鷗聽到他的話,向他狠狠瞪了一眼,卻沒反對。古柳的身體向著鐵幕那邊傾斜,走進垃圾場,指了指掩埋屍塊的幾個地方,自有帶著工具的警察上前挖掘。

時間不大,已經腐爛見骨的屍塊被挖出來,帶著手套口罩的原諸古蹲下來,把屍塊擺放整齊,直到一根骨頭不少,這才示意把屍骨盛裝起來。

這些屍骨將會為證實封百舒的致死原因和死亡時間提供證據,原諸古隨後帶了一些垃圾場的土壤回去,做培植細菌,進一步確認封百舒的死亡時間等相關證據。鐵幕等人對技術科做事沒有興趣,古柳指認完現場,回到警車裏麵,一個囚室隔開了她跟這個世界的聯係。

鐵幕呆呆看著四周臉上閃現出興奮和神秘的人們,古柳的一舉一動從來沒有脫離他的視線,古柳回到警車上,恢複了冷靜,頭依舊高昂著,摘下頭套的時候弄亂她的頭發絲,她隻有使勁低下頭,兩隻手盡力上翹,才能讓跟腳鐐連接在一起的手指接觸到頭發,理了理頭發,鐵幕看她行動不便,幫著把她的頭發向後梳理了一下,看了看,對周鷗說道:“你不是隨身帶著鏡子嗎?拿來用用。”

周鷗哼了哼,很不情願地把小鏡子拿出來,鐵幕用大手遮住鏡子,給古柳照了照,讓她能夠看見自己的臉,古柳對著鏡子照了照,**了一下鼻子,以前隨時可見的鏡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奢侈品,如果不是鐵幕在,不知道會被警察如何刁難。

指證現場隻是很多繁瑣程序的一個手續,此外還有古柳肢解屍體的密室,萬英度殺死錢成武的現場指證,講述如何作案的,至於在機場公路上的謀殺未遂事件已經是細枝末節,隻有殺人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

兩個月之後,古柳的案子才被提起司法訴訟,她因為協助謀殺的同謀罪、策劃、引誘其他人犯罪被判刑二十年,這裏麵有一個技巧問題,在法庭上,她把很多罪名推在死去的保鏢和封百舒的身上,兩個人的死,跟她有關聯,她卻沒有直接出手殺人,而且,封百舒的死,本來是古柳策劃,封存耀讓保鏢動手殺人的,這一點,古柳隻是順水推舟,借著封家內訌的機會為自己複仇的,因為有這些理由,古柳這才獲得輕判,那些在刑事科的口供,大部分被她推翻,法庭是講究證據的,法官隻能根據證據來宣判,犯人的口供也是證據之一,卻不是最主要的證據。這說明古柳這個人很聰明,沒有留下太多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鐵幕在古柳被羈押期間不時為她提供原則之內的幫助,給她拿來衣服和日常用品,讓她在看守所裏麵享受到別的犯人沒有的待遇。她被判刑之後,隻能穿囚衣了,不允許攜帶私人物品。

古柳聽到被判刑二十年,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躲過身邊的法警,對著鐵幕的方向癡癡凝望著,他站在證人席上,她是被告。

兩個人以前攜手同遊,在天津、盛京、丹東幾個地方留下很多快樂的時光,想不到,罪行敗露以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古柳很想問問,鐵幕是不是真的愛過她,如果,她沒有犯案,兩個人是不是能走到一起去。可惜,這些話隻能埋藏在心裏,沒有答案,不可能有答案的。

就在法官宣布退庭,眾人紛紛起立走出去的時候,古柳奮身一躍,對著走出法庭的牆角撞去。

鐵幕距離她還有十幾米遠,看到這個情形,大叫一聲:“小心,不要啊。”

剛才還安安靜靜的古柳,暴起發難,身邊的法警沒有預防,沒能拉住她的身體,隻聽得‘嘭’一聲,沉悶的響聲響徹了法庭的空間,回音久久不散。古柳的頭在牆角染上了鮮紅的鮮血,她的身體重重掉落在地,一動不動。

鐵幕飛奔過去,摸了摸她的手腕,古柳的脈搏還在微微跳動,鐵幕大叫道:“古柳,你醒一醒。”

叫了三四聲之後,古柳悠悠醒轉,眼睛亮亮地說道:“我想回家。”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來,慘然看著鐵幕,眼睛裏滿是渴望。

鐵幕使勁點著頭,說道:“好,我會把你帶回家的。”

“謝謝。”

緊緊抓著鐵幕的手立刻鬆開,就此死去,她的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笑容,不知道是譏笑這個人世間,還是心願已了,永無牽掛。

鐵幕站在古柳的墳前,旁邊就是她爸爸的墳墓,再遠一些,就是歐陽家族從前的先人,王揚對鐵幕說道:“鐵哥,你已經站了半天了,古柳已經走了,你,不要太傷心了,我知道,你愛著她,你這樣傷心,她不會知道的,如果,她地下有知,是不會希望你那麽傷心的。”

鐵幕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其實,我應該想到是這樣的結局的,唉,想不到,她一直等到宣判之後才死,我被她的安靜欺騙了,從認識她開始,我一直被她欺騙著,可是,我不恨她,一點也不恨。”

王揚低聲說道:“你不是不夠聰明,隻是,不願意承認現實罷了,愛一個人,就會生活在自己的臆想裏麵,對正確失去了判斷,封百舒是這樣,他愛著古柳,相信總有一天會感動古柳,不惜跟家族決裂,最終死在古柳的手裏,你也是這樣,你愛著她,一直不相信她是凶手,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愛情,讓人盲目,這句話說得非常正確。”

鐵幕哀聲歎氣地說道:“她想殺人,沒人能攔得住,想死,也沒人阻止得住,唉,她這一生,雖然短暫,卻是自由自在的一生,我們,都沒有她那麽自由,回去之後,還要被這樣那樣的俗事包圍著,從來沒有為自己活著,都是為了身邊的人,為了陌生的人活著。”

“你那麽想,就是偏激了,人,怎麽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活著,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這樣的人生才精彩。”

“你小小年紀,哪裏來的那麽多的感慨?”

“我不小了,我也是敢愛敢恨的人。”王揚大著膽子,死死看著鐵幕說道。

鐵幕避開她的眼睛,沉吟著說道:“古柳既然生了死的心,為什麽還要請律師辯護呢?其實,她的罪名不該這麽輕的。”

“可能,她把罪行推在封存耀的身上,也是對不能親手報複封家的一種泄恨吧。”

“隻能是這樣了。”

轉眼夏天過去了,鐵幕的手裏晃動一支鑰匙,走進辦公室,鑰匙上麵掛著車子遙控器,自從古柳死後,他的車歸還給她,連同她的遺產遵照她在律師那裏留下的遺言,全部捐贈給學校,古柳是希望,那些沒有長成大人的孩子,享受幸福的學生時代。

鐵幕現在開的車,是姐姐鐵子姍買給他的長虹越野車,當鐵子姍問他需要什麽款式的車子,鐵幕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款車子,這個牌子的車是古柳留給他唯一的看得見摸的著的紀念品,鐵幕唯一隱瞞了自己沒有女朋友的事實,讓親人盡管去誤會他跟王揚的關係吧。

坐在椅子上,把單薄的鋼管焊接的椅子坐得吱吱響,對麵的張明達皺著眉頭說道:“你就是不能閑下來,閑得渾身難受是吧?精力實在太多,就去追求女人吧。”

鐵幕哼了一聲,眼睛斜斜看著張明達說道:“我有那麽下賤嗎?不像有的人啊,一個月談兩次戀愛,簡直是有異性沒人性。”

鐵幕這話是有所指的,張明達去年曾經跟一個環保局的女生約會,不料,在一次同學聚會之後,跟上學時候的女同學勾搭上了,對環保局那位說了拜拜。不知道啥原因,約會了女同學幾次之後,女同學跟他說了拜拜。兩個女朋友,前後加起來隻有一個月,看來,這位張明達警官的情商也不怎麽高。

張明達聽了這話,幾乎要暴走,周鷗提著早餐進來,說道:“哪位沒吃飯?快點過來自己領一份早餐啊。”

自從王揚去上海學習,鐵幕沒再在家裏吃早餐,周鷗就擔負起買早餐的責任。大家心照不宣,周鷗對鐵幕有意思了。

鐵幕一如既往地不吭聲,直到周鷗把早餐送到他的麵前,這才很不情願地拿起一個油條,狠狠咬了一口。

張明達憤憤不平地說道:“有的人啊,臉皮就是厚,家裏養著一個,在外麵還要勾三搭四的,像咱就不是這樣,永遠腳踏一隻船。”

李暢喝著周鷗買來的豆漿,好不容易咽下一口豆漿,強忍著沒噴出來,笑道:“現在的人,腳踏一隻船更靠不住,一旦船翻了,就成了光棍一根,有本事,跟鐵哥學習,家裏紅旗飄飄,外麵彩旗不倒。”

‘呯’一聲,一個花瓶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大家一起閉嘴,這才看到,周鷗雙目圓睜,拳頭緊緊捏在一起,眼睛死死看著李暢。李暢縮了縮頭,轉身就走,他可不敢惹發怒中的周鷗,母狼一般。

鐵幕在最關鍵的時候,嘴巴緊緊地閉著,害怕蹦出再次傷害周鷗的話,好像,此時說啥都是無用的。

張明達眼睛骨溜溜亂轉,半天,帶著疑慮說道:“師傅呢?不會醉倒在半路上了吧?”沒人注意到張明達的話,江山自自悠悠翻開《探案例選》假裝用功。

王布野從外麵進來,看著碎了一地的花瓶和屋子裏詭異的氣氛,哼了一聲,說道:“鐵幕,你進來。”

鐵幕把最後一口油條塞進嘴裏,關心地看了看周鷗,這才跟著王布野來到裏麵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