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的手伸過來,說道:“駕照、行駛證。”

“沒有。”鐵幕看明白了,人家這是專門來找茬的,拿去了駕照,再能拿回來拿不回來可就很有講究了,有的托人托臉拿回來了,有的根本沒有蹤影,再也看不到,跟駕照永遠說拜拜,以前,他就聽說過交警整人的信息,原來以為這片地方沒有自己不認識的人,也沒把那些交警整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真是流年不利,遇到一個不買賬的新女警,說不上自己是運氣好還是運氣特別差。

“下車。”女警的精神一振,指著鐵幕喝道:“你馬上給我下車,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鐵幕笑嗬嗬地說道:“兄弟,何必那麽緊張呢?開個玩笑嘛,你看,你們大隊長我都認識。”說完指了指女警的後背。

趁著女警回頭的時間,鐵幕發動了車子,很快駛離原地。女警發現自己上當了,再回頭找鐵幕的晦氣,他已經跑了,女警的性格相當火爆,動作麻利地發動了摩托,要追上去,正在這時,一個男交警從一旁走過來,說道:“小鍾,你別走,你認識那個人嗎?”

“不認識?怎麽?他真的是大隊長的朋友?”

“是不是朋友我不敢說,不過,交警裏麵敢惹他的人,簡直沒有,我勸你,離他遠一些的好。”男交警苦口婆心地說道。

女警有些惱火地說道:“為什麽?”

“他呀,你還不知道吧?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鐵手,屢破大案要案,是局裏實力派的人物,惹不起啊。”

“哦……”女警拖著長長的鼻音說道:“原來他就是鐵手啊,我看也不咋樣啊,他不覺得對不起頭頂上的警徽嗎?”

男交警撇撇嘴說道:“那可不知道了,這個人,很驕傲的,脾氣屬驢的,就是局長也要讓著他幾分。”

小鍾不服氣地哼了哼說道:“他那麽牛,怎麽不去做牛郎。”說完騎上車走了。剩下男交警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想不通,什麽工作叫牛郎。

男交警回到家裏問兒子:“你說,有一個工作叫牛郎的嗎?”

他兒子很仔細地端量了一下爸爸,證明他不是譏笑的意思,而是真真切切地求教,看了看媽媽不在跟前,然後悄悄說道:“傳說中,男妓叫牛郎。”

男交警嚇了一跳,罵道:“胡鬧。”他兒子委屈地說道:“沒胡鬧,真的,要不您上網查一查,看看我說得錯沒錯?”

男交警重重歎息一聲,原本想把小鍾這個姑娘給兒子牽個線搭個橋,沒想到,這個小鍾連男妓都認識,還是算了,將來,把自己的兒子賣了當牛郎,自己老了就很危險,直接影響到後半生的幸福,不能太冒險了。

鐵幕回到家裏,看到王揚忙忙碌碌,心情好了一些,看來,的確要遠離那些悲悲切切的事情,每天跟淒淒淒慘慘戚戚打交道,至少少活五年,自己還不想早死,沒事的時候調戲調戲小姑娘看看純真善良漂亮美麗的女人,還能多活幾年,就是死了,也算是一個風流鬼吧?

聽到門鈴響,鐵幕打開門,千笑棠和王川從外麵進來,每個人的手裏提著大大小小的口袋,王揚從廚房裏出來,連忙接過媽媽手裏的口袋,帶著埋怨說道:“媽,不要這麽瘋狂好不好?從早晨逛到現在,你以為自己還是十八二十三那個時候啊?以後,早一點回來,省得人家為你擔心死了。”

千笑棠喜滋滋地說道:“阿揚,你知道媽今天為你買了什麽?”

“什麽?”

千笑棠得意地一笑,特意瞥了一眼剛才沒幫她拿口袋的鐵幕,聲音略略大了一點對王揚說道:“媽給你買了一個手鐲,這個手鐲是和田玉石的,價值二十一萬呢,是媽送給你將來的嫁妝,媽就是讓人知道,誰娶了你,那是他的福氣。”

鐵幕坐在沙發上麵,打開電視,千笑棠的聲音足夠大到一字不落地傳進他的耳朵裏,他這才知道為什麽跟王揚說話之前要看自己那樣一眼,那是得意的一眼,示威的一眼,揚眉吐氣的一眼。

王揚的臉色變得通紅,推了推千笑棠的肩膀,低聲說道:“媽,你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

“沒,媽的家底子厚實著呢,這小小的二十萬、幾十萬的還傷不了筋動不了骨,你放心,媽就是拿出所有的私房錢,也要爭取為你改變生活質量,提高將來的幸福指數,誰敢欺負你,告訴媽,我打上門去罵他,要知道,媽的聲音足可以把他家的房子掀開。”千笑棠拍著胸脯向王揚保證道。

其實,這些話與其說給王揚聽的,不如說,是說給鐵幕聽的,很明顯,千笑棠有些失望了,鐵幕板板整整坐在沙發上,雙眉緊鎖,顯然注意力沒有放在她的身上,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啥。

吃過飯,鐵幕還是很少說話,王揚很小心地問道:“鐵哥,你有心事?”

鐵幕搖搖頭,心不在焉地說道:“我沒事,就是在想,當一個人犯了一個錯誤的時候,該不該為此付出一輩子的代價來償還這個錯誤,其實,當錯誤已經鑄成的時候,無論怎麽償還,都是不盡人意的。”說完,起身回到了臥室。

王揚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很是茫然,不知道鐵幕說的是誰,話語裏指的是啥,千笑棠氣哼哼地說道:“阿揚,不要理他,八成是今天受到刺激了,一個情緒不夠穩定,忽喜忽憂的男人,不值得你為他牽腸掛肚的,我不信,就憑你拿出價值二十萬元的陪嫁手鐲,多少男人爭著搶著要娶你。”話沒說完,王揚轉身走了,鐵幕的心情不好,她的心情也不好。

千笑棠愣在原地,對沒心沒肺看電視的王川說道:“你姐姐這是在抽那陣子風啊?竟敢甩臉子給我看,我二十年的辛辛苦苦都喂了狼了。”

王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她說道:“老媽,姐姐的心情不好,你少來煩她了,少說一句話也不會死人的,好了,我要去玩遊戲了,你自己在客廳裏看電視,慢慢消化今天的興奮吧,既然姐姐不跟你分享幸福,那您就一個人獨享吧。”

千笑棠看著王川離開的身影,罵道:“死小子,就知道跟媽抬杠,嗯,唉!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難怪我幾十萬花到黑影裏去了,今天出門沒算命,運氣不太好。”

周鷗看著收拾得光彩照人的金玉枝,心想,這就是給內部人員的優惠吧?在看守所、監獄裏麵,給犯人最大的壓力是從此與以前的生活隔絕,不管進來以前有多大的名氣,有價值數不過來的財富,有傾倒國家的權勢,到了監獄裏麵,跟在外麵的一切無關,過著被管製,被隔離的生活,如果,在社會上的生活條件不好,在監獄裏還能稍稍忍受一下,如果,在外麵是前護後擁的生活,過著擁有人們眼睛裏羨慕的生活,到了監獄很難適應裏麵的條件,每日裏麵對著冰冷冷的牆壁,聽到的隻有回蕩在走廊裏的腳步聲、開鎖聲、偶爾有歇斯底裏的哭泣聲、哀求聲,這些都不是正常的聲音,在監獄裏卻很正常,因為,監獄本身是一個很不正常的地方,它是一個人人想逃離,卻結結實實存在的東西,不管什麽樣的人,在這裏麵哪怕住上一天,都會被很異類的刺激嚇倒,有的人卻在裏麵住幾年、幾十年、一輩子,簡直不敢想象,他們是怎麽走過人生的那個階段,心靈和**承受著一種什麽樣的痛苦,才能熬過時間的車輪。

鐵幕看著金玉枝,今天,她的精神頭不錯,很理智、眼睛裏透著神聖的幸福的光芒,周鷗很不明白,她的幸福感是怎麽來的,也許,她享受到了比別的犯人更優惠的條件?有的人就是這樣,不管身處何處,不管是怎樣的地位,隻要比身邊的其他人多享受那怕一個饅頭的代價,就會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從此以後,目中無人了,再也看不起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金玉枝不是那種白癡一般的人吧?

鐵幕沒容周鷗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對金玉枝說道:“你坐下吧,隻要你老老實實把事情說清楚了,手銬之類的東西就不給你戴了,按理,一個殺人犯屬於重刑犯,手銬腳鐐那是必不可少的。”

金玉枝給他鞠了一躬說道:“謝謝你,鐵幕,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鐵幕麵無表情地說道:“舉手之勞而已,你說說吧,你是怎麽殺死王雄誌的?不要疏漏任何一個細節,隻有細節才能決定成敗。”

周鷗橫了鐵幕一眼,心想,你今天的廢話可真多啊。

金玉枝感激地笑了笑,說道:“殺死雄誌的心思,早就有了,回想起來,大概有兩年了吧,我做了很多計劃,都因為條件不成熟,容易被你們識破,這才扔下了,後來,小霜上學了,阿成出去工作了,家裏隻剩下我和雄誌兩個人,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了,我覺得是時候了,就像秋天來了一樣,到了收獲的季節,農夫們收獲的是糧食,我收獲的卻是丈夫的命,他的命,我的命,都到了收獲的季節,我給開封的家裏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送來一個消息,就說我的母親病了,讓我有機會離開家,以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離開家,為收獲創造條件,我哥哥真的在十月二十號給我打來電話,說,母親病重,讓我趕緊回去,我知道,媽媽的病是一個假消息,並不太著急,跟人閑聊的時候就把風聲放出去,最近要到開封,因為,我媽媽病重,我買了十月二十三號的車票,並且把車票給幾個鄰居看過了,他們會為我作證的,證明我要乘坐二十三號晚上的列車離開家,二十二號的晚上,等人們都睡下了,我把預先準備好的繩子和一個石鎖從樓頂吊下去,做成有人從樓下攀援繩子墜下的假象,然後再把石鎖吊上來,解開繩子,把這些東西拿到下麵,扔了,繩子扔在垃圾堆裏,石鎖放在小區的角落裏,這些東西等天亮了,有人會拾回去的,沒人在意這些東西。二十三號下午,我離開了家,到城西的一個小旅館住下來,到了晚上,我打車回到家裏,那時候,雄誌還沒有睡覺,看到我回來了,也不追問為什麽回來,他還是關心自己,從來沒在乎過我的感受,這更加堅定了我要殺死他的決心,我預先加大了他服用安眠藥的分量,到了半夜,我把他拖到客廳,把預先買來的刀子放在他的胸口,為了增加力量,我預備好一把錘子,找好下刀的角度和位置,這些都是預先排練了無數次,做起來很熟練,我把刀子放好,用錘子在刀柄上用力一敲,刀子很鋒利,一下子就刺進了他的胸口,可能是痛疼讓他醒了過來,他張開眼睛說了一句話,謝謝。我不明白,為什麽她要說這樣的話,他說了,會讓我寢食不安,會內疚的,我情願他罵我、打我、狠狠地責備我,可是,他竟然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