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英男從水源路轉到青年大街,隻要再過一個小時就要下班了,到單位裏吃過午飯,睡一覺,這幾天睡眠不足,騎幾圈就犯困,不像開始上班那幾天,騎車上路,眼睛瞪到最大,怕肇事,現在已經習慣了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車速度和車流,反正,她無論走到那裏,別人的車都是給她讓路,就是她想撞過去,人家也會搶先避開,不會給她撞車的機會,這讓鍾英男的警惕性直線下降,騎車技術提升緩慢。

一個男子從一家金店衝了出來,慌慌張張騎上一輛無牌照的山地摩托車離開,發動機嗷嗷地叫喚,鍾英男大喊一聲:“站住。”

那個男子好像沒聽見一樣,向著相反的方向跑去,鍾英男大怒,還沒看到竟敢不停命令的司機,所有的開著各種各樣車子的司機,大大小小年齡不同的人,隻要持有駕照的人員,敢不聽交警的指揮嗎?

違抗交警的命令就是違法行為,他們長著幾顆腦袋敢違法犯罪?鍾英男加大了油門隨後緊緊跟隨,通過對講機招呼同事:“我在青年大街追蹤一輛無牌照的山地摩托車,駕駛摩托車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沿著青年大街向北逃竄,請沿路的同事配合堵截。”

過了片刻,對講機裏麵傳來交警隊大隊長的話語:“鍾英男,你要小心,你正在追趕的是一個已經殺害了一名營業員的凶犯,他搶劫了金店之後,殘忍地殺死了一名反抗的職員。再重複一下,你麵對的是一個極度危險分子,要小心,不要跟罪犯太靠近,注意保護自己。”

鍾英男聽了隊長的話,心跳立刻加快,心想,如果我能抓住這名罪犯,是不是就有理由直接調入刑事科?殺人犯唷,一條大魚。

前麵的男子把油門擰到根,排煙管轟轟直響,鍾英男打開警笛,緊緊追趕,並隨時向上級匯報疑犯經過的街道,讓同事有時間布置抓捕,圍追堵截,把疑犯的出路堵死,讓他成為天網裏的一條死魚。

那個男子的駕駛技術不怎麽好,也許,他的心裏比鍾英男這個草鳥還要慌張,畢竟,他剛剛殺了一個人,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會受到怎麽樣的懲罰,他是沒有前途的,盡管還在奔跑,無論跑多遠,任何人、任何地方都不會收容一個殺人犯搶劫犯的。

越是跑得時間久,鍾英男的心裏信心越是十足,這是從揣測前麵男子的心理上得出的結論,穿過一條小巷,前麵就是一片爛尾的住宅樓,這裏人跡稀少,不怕誤傷到行人,鍾英男加快了速度,前麵是一條土路摩托車的速度不會很快,空曠的田野一望無際,在盛京這個平原地區,凡是逃犯都不會跑出太遠,前麵的男子停下摩托車,把車子扔在一邊。

鍾英男也停下摩托車,想到隊長的警告,距離男子十幾米遠,緊緊看著他,那個男子猛然轉身問道:“你為什麽要追我啊?知不知道我已經無路可走了?為什麽還要追我呢?”

鍾英男指著他嚴厲嗬斥道:“乖乖跟我回去,爭取寬大處理,我不會為難你的,你他媽的跑什麽?能跑得出去嗎?”

那個男子撲通一聲給鍾英男跪下說道:“求求你,放過我吧,讓我走,就是死了,我也會感激你的。”

鍾英男看那男子已經哀求了,知道他的精神已經崩潰,走上前去說道:“好吧,跟我回去,走。”

當她走到距離那男子隻有幾米遠的時候,男子嘶聲叫道:“別過來,你別過來,放我走,我說的是,你放我走。”最後一句是喊出來的,鍾英男心中一動,他會不會瘋了呢?逼迫人到了最後關頭,受傷的是雙方。

鍾英男指著那男子說道:“走吧,跟我回去,算你自首,怎麽樣?這是我對你能做到的最大寬恕。”

那男子的身體一歪,撲到在地,鍾英男又走進了幾步,就要抓到他了。忽然聽到一陣車子的馬達聲轟隆隆傳來。

原來是警察紛紛趕到,鍾英男回頭看去,冷不防,那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手持尖刀,左手勒住鍾英男的脖子,拖著她向路邊的爛尾樓飛快地走去。

鐵幕接到命令趕到現場的時候,那個男子已經成功劫持了鍾英男,他的身體靠在沒完工的樓底下,身體掩藏在鍾英男的背後,幾十個警察把現場團團圍住,最前麵的警察距離男子隻有三十多米遠,幾個狙擊手躲在遠處,人手一支狙擊槍,瞄準了現場,隻待一聲令下,就把疑犯斃於槍口之下。

藍局長看到刑事科的人趕過來,過來說道:“狙擊手沒有把握一槍斃命,疑犯的頭不時晃動,就是一槍斃命,疑犯不能立刻死去,怕是臨死前也會傷害到人質,我們請了談判專家來,正在路上,再有十幾分鍾就能趕到。”

王布野看了看現場,說道:“我們可以商量一下,跟疑犯交換人質,鐵幕,你去把那個女人換回來。”

藍局長盯著王布野說道:“你能不能保證人質的安全,要不,再等等?”

王布野用望遠鏡看了看現場,鍾英男的精神已經委頓了,不知道她的身體還能不能允許支持下去,果斷說道:“讓鐵幕去吧,他是我們科裏心理素質最好的刑警。”

藍局長也知道情況十分危急,絕對不能允許疑犯跟人質同歸於盡,對鐵幕慢慢點了點頭。

鐵幕說道:“是。”

他高舉著雙手走過去,示意自己並沒有攜帶武器,邊走邊說:“兄弟,我來交換人質,你看那個女人已經快不行了,萬一她死了,你也得陪葬不是?我來吧,你劫持我,可能你還不認識我吧?我叫鐵幕,是分局局長,怎麽樣?分量比那個女人重吧?”

疑犯尖聲叫道:“別過來,別逼我,再逼我,我就死給你們看,你站住了。”

鐵幕心裏暗暗歎息,說道:“你看,我是真心為你好的,我的身份比她重要,身上沒帶任何武器,屬於一等良民,我有句話要告訴你,如果,你劫持了我,就是要直升機來,他們也會答應你的,怎麽樣?呼呼呼,直升機啊,你這輩子沒坐過直升機吧?想不想過一把癮?”

疑犯哭泣著說道:“我已經說了,你不要逼我,別想耍花招啊,我不要直升機,我隻想活下去,我隻想活下去啊。”

鍾英男也跟著說道:“鐵幕,你走開,我不要你來交換,你給我滾。”

鐵幕從聲音裏認出了鍾英男,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嗬嗬嗬,我以為是誰這麽英勇,原來是你啊,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恨到底了?恨不得吃你的肉,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喂狗?把你的頭發一縷一縷拔下來,再喂你吃下去?用鞭子狠狠地抽你,那你的衣服扒光,讓蚊子吃了你的血?”

鐵幕每說一句話,就慢慢前進一步,疑犯被他罵得呆了,想不到,這個分局的局長跟這個女人有這麽深的恩怨,難道是,因愛成恨?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他低頭想看看鍾英男的容貌,剛才太急促了,隻覺得這個女警長得不難看,是什麽讓男局長恨她恨得這麽厲害?

就在疑犯低頭的刹那,鐵幕掏出槍,一槍打在疑犯的腦袋上,血漿、腦漿、破碎的皮膚和骨頭濺了鍾英男一身一臉,四周的警察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鐵幕會忽然開槍,而且距離疑犯這麽近,開槍的人簡直太瘋狂了,他們紛紛跑了過來。

就在鐵幕完成解救人質的任務,洋洋得意地把手槍收起來的時候,鍾英男發瘋一般衝了過來,劈手給了鐵幕兩個耳光加一腳,罵道:“你瘋啦?知不知道會打中我的?你這是救我嗎?分明是想害死我。”

鐵幕一動不動地說道:“你受傷了嗎?”鍾英男看了看身體上上下下,搖搖頭說道:“沒有。”

“你死了嗎?”這一次鍾英男看也沒看,想也沒想就說道:“沒有啦,你這個大傻瓜。”

“那不就完了?我救了你,你不但不知道感激,還打我罵我,你說說,你不感到你很卑鄙嗎?”

“你說什麽?我卑鄙?你差點害死我了,還說我卑鄙?”

“是啊,就是你卑鄙了,你無恥了,怎麽樣?”

“你,你,我恨死你了。”

鐵幕成功吸引了鍾英男的注意力,讓她看不到半個腦袋沒了的疑犯,等到現場被警察控製住了,疑犯的身體被一張白布蓋住了,他轉身走開,看也不看鍾英男。

鍾英男依舊不肯罷休,看到鐵幕走了,追上去說道:“你別走,有種的你就別走,你說說我怎麽無恥,怎麽卑鄙了?”

鐵幕越走越快,根本不理鍾英男的質問,走到車旁的時候,猛然低頭狂嘔出來。他今天是第一次殺人,那種刺激實在太強烈了,比看到屍體的感覺更真實,更血腥,剛才,他為了吸引鍾英男的注意力,強自忍耐著自己的不適感,到了現在,終於忍耐不住,嘔吐出來。

周鷗始終看著鐵幕,認出眼前追著鐵幕責罵的就是那個讓鐵幕破費了兩萬元的女交警,周鷗不理會鍾英男,把手裏的礦泉水拿給鐵幕,細心地拍打著鐵幕的後背,小聲說道:“好點了沒有?吐出來就沒事了,沒事的,那個人該死,你放了他,還有有人死的,那個人已經瘋了,跟正常人不一樣的。”

鐵幕把一瓶礦泉水全部喝下去,他的臉變成了鐵青色,踹口粗氣說道:“我好多了,想休息休息,放心吧,我沒事的,你照顧一下鍾英男,讓她把臉上、身上的血跡洗幹淨,最好別讓她想起這件事。”

周鷗暗暗歎息,工作中的鐵幕,是那麽細心,那麽執著,卻對身邊的人無視,難道這就是熟悉的身邊沒有風景的緣故?還是他對身邊的人已經無限信任,把自己和同事當成了身體的一部分,直接使用,根本無須考慮感受?

鍾英男對他那麽仇視,可是他仍然關心她,從身體到心靈,寧可讓自己受傷也不會讓鍾英男受到傷害,這個男人是真正的男人,可是,作為關心他愛著他的人來說,為什麽他從來不肯正視周鷗這些的人的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