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在這船上的第二日,便發現這船上的所有人都是男人,而且除了那個被稱為主公的病秧子,其餘的所有人都是帶著銀色的麵具。

那麵具上似有字符,蘇青鸞覺得很熟悉,但是仔細一看,每一個麵具上的字符都不一樣,似乎所有的人都靠這麵具來辨認。

這畫舫很大,卻是真的找不到任何一個女的,蘇青鸞背上的傷口很痛,可是偏偏傷在背上,她看不到也摸不著……

每日雖然都有藥,但是卻緩解不了那傷口的痛楚,她無數次的想走,可是船隔岸邊很遠,以她的輕功無法飛躍,但是若要強行遊過去,那這沒有愈合的傷口定會裂得更大,到時候許她會痛暈了沉下水的。

左右都不對,蘇青鸞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心裏那煩躁的情緒全都忍了回去,然後起身想去找那個主公,剛走了兩步,她又頓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船很神秘,那個人也很神秘!雖然救過自己,但是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她知道救了她的人不一定就是朋友!因為冥禦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救她不過是想利用她!而這個神秘的主公救她又會有什麽樣的目的呢?

蘇青鸞正在猶豫間便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她醒過神來回到了床邊坐下,才應了聲,“進來吧!”

門推開了,進來的人披著一件灰色的鬥篷,幾乎將整個身子和臉都罩住了,他進了門來,身後的銀麵人順手關上了門。

門關上後那人才解開了鬥篷上的帽子,蘇青鸞這才看到進來的人便是那個神秘的主公。

他的身子站著的時候比她想象中的強壯一些,但是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依舊無光,輕輕的笑起來時,顯得很虛弱,他輕聲道:“姑娘背上的傷口該換藥了。”

蘇青鸞一愣,有些警惕的看著他,問道:“船上有醫師嗎?”

他搖了搖頭,蘇青鸞一皺眉,看著他一步步的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小巧的藥箱,一邊坐下一邊道:“姑娘身上的毒素已經清除了,箭傷雖然深,但是在下還處理得來。”

“你也懂醫?”蘇青鸞問了一聲,看他微微一愣,然後有些無奈的道:“都說久病成醫,在下自小便患有疾病,時日久了,也略懂一二。”

蘇青鸞並不放心,但是她知道他若是要害她的話就不用救她!但是她顧及的是她的傷在後背正中……若是要換藥的話,豈不是得……在他麵前脫了衣服?

一想起來,蘇青鸞就覺得有些尷尬,抿了抿唇道:“這位公子,難道船上就沒有女人嗎?若是沒有的話……不能靠岸找個醫女嗎?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在下的船,不到目的地從不靠岸,這船上也並無女子,再說對醫者來說,隻分病患,不分男女,姑娘若是嫌棄的話,在下也不勉強。”那人說著起身便要走,真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唉!你這人!”蘇青鸞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扯,卻拉動了傷口,痛得她冷汗直冒,差點倒在**。

那人隻是轉眼看了一眼,轉身就要離去,蘇青鸞使勁的咬著唇,若是不換藥的話,她的傷口一定會腐爛的,到時候那樣的痛楚她挨不住不說,傷口發炎或許她就沒命再去到離國的京都了。

別說帝桀,許是見慕楓都成困難了。

蘇青鸞想著,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玄色長衫一角,咬牙道:“喂……你這人,我有說不讓你換藥了嗎?”

那人轉了身回來,然後看著蘇青鸞,目不轉睛的看了幾秒,麵上無一絲的表情,最後他放下藥箱又坐了下來,輕輕開口道:“在下無名無姓,隻是大家都叫在下千麵,姑娘也這樣叫罷。”

“千麵?”蘇青鸞重複了一次,這倒是一個奇怪的名字,無名無姓……卻受一船神秘人的尊敬,還被稱為主公,許是人不願意透露姓名罷了。

蘇青鸞也不願意多想,忍著痛點了點頭,然後有些別扭的轉過身背對著千麵解開了外衫……

光滑的背纏繞著白色的繃帶,傷口處已經滲出血來了,傷口微微下麵一點,便是肚兜的紅色絲帶,襯在雪白的肌膚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人心。

千麵伸出了白皙的手想解開她的肚兜帶子,這樣才能為她解下繃帶。

他的手指冰涼,剛一碰到蘇青鸞時,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身子微微一震……

蘇青鸞有些尷尬的轉眼看了千麵一眼,他還是那樣的表情,甚至眼也沒有抬一下,慢條斯理的從藥箱裏拿出了藥膏,開始在她的傷口上擦藥。

藥膏也是冰涼的,幾乎和他手指的溫度一樣,蘇青鸞緊緊的繃著身子,雙手抱胸抱住了自己的肚兜遮住了身子。

她隻回頭看了一眼,見千麵似乎沒有一點別扭的意思,甚至他的眼光幾乎沒有多看一眼,她也安了心,雖然還猶如芒刺在背,但是卻沒有再回頭去看他,畢竟越看越尷尬!

她就想現在為她擦藥的是個女人便好了。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的過去,蘇青鸞幾乎忘記了傷口的疼痛,整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她是蘇青鸞,她是一個風塵女子。她可以在別的男人麵前脫下衣服,可是當背後這個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時,她卻無法逼迫自己去演戲……

就這樣光/**背對一個男人,不時感受到他摩擦過她肌膚時那冰涼的觸感,她竟然不知不覺的紅了臉。

“好了,三天後再換一次藥,姑娘平時不要有大的動作,傷口會愈合得好一些。”千麵說這話的時候,同時拿過了剛才蘇青鸞脫下的外衫輕輕的披在了她的肩頭。

蘇青鸞拉好了衣衫轉過身來時,千麵已經收好了他的藥箱,起了身道:“姑娘就靜心修養吧!”

“謝謝公子。”蘇青鸞道了謝看到千麵轉身離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身子真的太虛弱了,剛走了兩步便是身影一慌。

“公子!”蘇青鸞驚叫了一聲,上前一把扶住了千麵搖晃的身子。

“無礙!”他輕輕揮手,然後搖了搖頭,臉色越發的蒼白了,幾乎連唇也不帶一點的血色,看起來糟糕極了,他笑了笑說:“這身子一直如此,姑娘不必擔憂,在下休息一會兒便好了。”

他輕輕的站好了,蘇青鸞放開了手朝門邊走去,打開門時門外原本應該在的銀麵人卻不知去向。

她本來想讓那人進來扶千麵出去的,現在看來……蘇青鸞回頭看了看千麵蒼白的臉容,道:“我送公子回去吧!”

話音才剛落,就見千麵身子一晃,軟綿綿的倒地!

“喂!”蘇青鸞忙上得前去,千麵倒在地上,臉色蒼白中帶著一絲鐵青,他的手指越發的冰涼,連臉上也無半點溫度。

他閉著眼睛,確實已經昏迷了!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痛苦的皺著眉頭……

“你怎麽了?”蘇青鸞晃了幾下,但是他卻毫無反應。因為她記得他在的地方幾乎都是門窗緊閉,似乎害怕受涼,所以又不能放任他躺在地上,

她吃力的將他拖到了**,扯動著背上的傷口痛得她差點唇都咬破了,給他蓋上被子後,她幾乎整個人都被這疼痛折磨得要失去意識了。

她軟軟的跌坐在床邊的地上,痛得死死的抓住了被子,埋頭在床邊上忍受著……也不知道這樣一來,是不是傷口又扯裂了。

原本這幾天因為心事太多就沒有休息好,現在這樣一動,不僅人也累了,又因為疼痛折磨到她有些意識模糊,於是趴在床沿上,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她剛睡過去沒有多久,千麵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時眼中沒有一絲的迷糊,全然的清醒,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是卻沒有剛才那種虛弱無力的感覺。

他輕輕起身,將蘇青鸞抱了起來放到了**,害怕她壓到傷口,於是讓她趴在了**,隨後他坐在了床邊,那雙深沉的眼睛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時,卻是怎麽也移不開了。

“青鸞……”千麵輕輕的喚了一聲,伸手撫上了她的臉,將她鬢間的發絲一點點的順整理了,看著她美麗的容顏,輕輕的笑了起來,“不知道是什麽人要殺你,但是……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所以你最好還是待在我身邊。”

他說完,輕輕俯身在蘇青鸞的眼簾上輕輕印上一吻,那細密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卻是沒有醒過來。

他的手輕輕摩擦著她的臉頰,那是他熟悉的溫度,他喜歡的容顏……

“主公,來信了。”門外有聲音響起時,千麵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臉上恢複了那淡然得幾乎沒有任何波動的神情,然後悄然的出去關上了房門。

聽到關門的聲音了,蘇青鸞才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眶有些微微的發紅,一雙眸子清明的看著已經關上的門扉。

她輕輕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臉,似乎還遺留著剛才他觸摸她時的冰涼體溫,但是……那一雙手……

蘇青鸞咬住了唇,眼裏一片紅潮,卻始終沒有掉下淚來……最終她微微的歎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卻是真的睡了過去。

*

卞城

“大人,慕公子又不見了!”有人匆匆的進了城樓,跪倒在地驚恐的稟報道。

此時帝崢正在研究卞城的地圖,冥禦坐在一邊,依舊蒙著眼布,靜靜的聽著,他隻是微微的歪了歪頭,平靜的道:“又跑了?順著去甸陽的路一路追去,他傷勢那麽重,該是跑不遠的!”

“是!”那人匆匆應了聲,又退下了。

“你還是親自去一趟的好,畢竟你的話許他會聽那麽一點。”帝崢開口時,看向了冥禦那冷酷無情的表情。

其實連帝崢自己也不相信,冥禦這樣的人真的會對一個人好,但是他對慕楓……卻是真的比對任何人都多了那麽一點的關注!

“唉!”冥禦很少歎氣,但是他卻是真的歎息了一聲,起了身,“說得也對,若是再不讓他好好養傷,那隻手就該廢了。”

“那你便去吧!”帝崢說這話的時候,冥禦已經朝城樓外走了去,隻留下一句似笑非笑的話語,“他廢了手,我豈不是也要廢了眼睛。”

帝崢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微微的搖了搖頭。果然……冥禦還是真的不會對一個人好,除非那個人對於他來說,是必須需要的。

他在京城那麽多年布下的棋子安排進朝廷的人,隻是短短幾天就被帝桀連根拔起,他那一次失敗,等於失去了一切。

但是冥禦依舊願意和他合作,願意推他登上帝位,雖然不知道冥禦真正的目的,但是帝崢無法拒絕!

就算他什麽也沒有,但是起碼他還有他自己的命,隻要這條命對冥禦來說是還有價值的,那麽他就可以用這條命換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隻要取回原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隻要取代了帝桀……那麽她就該是屬於他的!

帝崢是很驕傲的,在他失去一切的時候,他不會有任何不屬於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蘇青鸞……他寧願以一個侍衛的身份呆在她的身邊,在有機會占有她的時候,他卻不允許自己那麽做!

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配!

但是若他當上了皇帝,擁有了帝桀擁有的一切甚至更多!那個時候……他要擁有任何人,都才有那樣的資本,有那樣的自信。

他一定……會成功!

冥禦一路隨著士兵們快馬加鞭的朝著返回甸陽的路追去,慕楓兩天整整逃了六次,每一次都順著這一跳路想回去甸陽,弄得自己傷勢加重,幾乎送掉了半條命!

上一次把他弄回來時,他的傷口感染越發的嚴重,冥禦幫他上藥時已經痛得他暈了過去,那時候想也許他再不會跑了。

沒想到又跑了!

他肩上的傷貫穿了身體,傷勢極重,就算是神醫能治好,但是也要有一個配合治療的病人!

但是他卻是不顧性命一般的想要回去甸陽,冥禦騎著馬,跟隨著身邊的人,他的耳朵除了聽著馬蹄的方向,還聽著任何一絲的風吹草動。

就在衝出了卞城外三裏時,大家都還在朝著甸陽的路飛奔,冥禦卻突然躍身而起,高大強壯的身姿似老鷹一般的靈巧,快速的落在一堆草叢裏……

他剛落地,就有一枚銀針飛速朝他射了過來,那銀針雖然快……但是卻是有氣無力了,冥禦很輕鬆就躲過了。

草叢裏竄出一個人來,身影搖搖晃晃,一身白衣染了汙泥還有點點血跡,狼狽不堪……

“師弟,不準胡鬧!”冥禦一把抓住了那搖晃的身子,慕楓已經是虛弱得幾乎被他一抓就倒在了地上。

可是他死撐著,轉身用沒有受傷的手一掌拍了過來,冥禦躲開了,然後一手扣住了他受傷的肩,隻是微微用力一按……

“啊!”那一聲痛苦的尖叫,幾乎讓慕楓的嗓音都沙啞了,他一下跪倒在地,捂住了自己的傷口,幾乎是痛得想滿地打滾。

冥禦鬆開了他,冰冷表情沒有緩和,隻是道:“快跟我回去吧!不是想丟了小命吧!”

“不!”慕楓死死的咬著唇,唇破了流出血來……他的發絲有些微微的淩亂,他捂著肩膀上的傷口搖晃著站了起來,死死的盯住了冥禦,吼道:“你為什麽不等她?為什麽……不去找她?”

“她不會有事的!”冥禦回答得很肯定,幾乎沒有一絲的猶豫,伸手就要來扶慕楓。

“可是她受傷了!那些戴麵具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她被帶去了哪裏,難道你就一點也不關心嗎?”慕楓一把打開了冥禦的手,自己又搖晃著差點摔倒了,從來風度翩翩俊美非凡的慕楓,何時又這麽狼狽過?

他這般模樣,就算冥禦看不見,卻也已經覺得有些惋惜了,隻是輕輕的低下了頭,歎道:“她不會有事的,她知道我不會為了她停下腳步,所以她一定會去離國的京都找我!”

“你這麽了解她嗎?還是她這麽了解你?”慕楓痛得臉色蒼白,他死死的看著冥禦,“她若是回去了怎麽辦?難道她就不知道我會一直在那裏等她嗎?她會以為我一直在那裏等她的……我要回去等她!”

她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原地等她,她一定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會在甸陽城裏瘋狂的尋她!她若是沒事,她一定會回去的……因為她知道他在那裏等她啊!

他不想浪費一點的時間,要去等她,要去找她!就連給自己的傷口上藥……他都覺得是浪費時間了!

手臂也好,命也好!什麽都不重要!因為就在他的麵前……她卻也是受了傷掉下懸崖,而他明明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麽也做不到!

“我要回去!”慕楓喃喃開口,轉身要走!

“她不會回去的!”冥禦一把抓住了慕楓的手腕,他沒有扯慕楓的傷口,但是以他的力道慕楓卻已經掙紮不動了。

他受了那麽重的傷,又折騰了兩天,現在隻剩下半條命的他還能站起來已經是個奇跡了。

“放開我……我要回去等她!”慕楓嘶吼了一聲,然後頭腦一片昏花,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她不會回去的。”冥禦回答得很堅決,慕楓冷冷一笑,問道:“你怎麽知道?”

冥禦深深的吸了口氣,表情越發的冷酷無情,那冰冷的聲音堅定的道:“因為她的心不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