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昔投影夏風皺著眉頭坐在火爐旁邊,牆角的油燈靜靜的燃著,照著這一屋子狼吞虎咽的人.

夏風的回來驚動了一正一家的人,或者說這一家人根本就沒睡,每個人都揉著肚子,眼巴巴的等著夏風的回來.

一正的小兒子陽初坐在夏風的旁邊,小家夥不過五歲,正捧著一個大饅頭狼吞虎咽的吃的開心.夏風在一旁笑著摸著他的頭,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沒想到卻驚動了那孩子,陽初抬起頭來,嘴裏塞滿了饅頭,看著夏風悶聲悶氣的說道:"哥,你怎麽不吃啊?"

夏風笑了笑,"不餓,我在外麵吃過了,你吃吧."

話剛說完,就聽一邊一正的大兒子星初尖刻的說道:"那當然,人家在外麵不知道吃了什麽大魚大肉,山珍海味,還哪裏瞧的上這白麵饅頭?"

夏風聞言,猛的抬起頭來,厲聲道:"是啊!外麵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什麽沒有,你要是不滿意就自己出去討,何必天天坐在家裏等著吃白食!"

星初一聽火了,柳眉直豎,正要還嘴.

忽聽一正在一旁大怒道:"荒唐!!

眾人一愣,就向一正望,隻見他怒視著自己的兒子,厲聲喝道:"朕早就說過,太子不得幹政,你就是不聽,你現在還沒親政,就不會跟你的母後學學,安心的做好你的太子,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你這個樣子,有傷國體啊!“淩亂的稻草鋪上,一個衣衫襤褸的黃麵婦人正躺在那裏,連吃了三個饅頭,她呆傻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來.

星初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就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夏風卿家,"一正突然探過頭來,"朕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夏風歎了口氣:"一正叔."

"你叫我什麽?"一正的聲音利馬高了起來.

夏風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皇上,今天雖是除夕,可是年頭畢竟不好,好幾個郡縣都遭了大災,頁城逃進了很多災民,滿街都是乞丐,我討了一些東西,可是都被他們搶去了.就你們現在吃了,還是城南大佛寺的僧人們舍的,這是咱們三天的口糧,我要等到下月初三才能再出去,你們可要省著些啊!"

一正一聽,點了點頭說道:"夏風卿家說的是,遇到大災,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傳令下去,全宮節儉,朕要和百姓一同努力,攜手度過這個大災年."

夏風鬆了一口氣,垂下眼角卻一眼瞧見星初伸手抓了兩個饅頭塞到了衣襟裏,見夏風的眼睛望來,嚇了一跳,卻惡人先告狀的喊道:"你那袋子裏裝的是什麽?"

一正聽了也出聲問道:"是啊,夏風,裏麵裝了什麽?看樣子沉甸甸的."

夏風伸手打開了袋子,將裏麵的東西掏出來倒在地上,說道:"不知道,好像是叫什麽紫羅煙,還挺金貴的,不過對咱們沒用,頁城的人把我的袋子掉了包,就留下了這個."

一正一家都是些窮苦沒見識的,鼓搗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最後一正發話道:這東西黑糊糊的,看著像炭火,就發放到後宮需用庫,叫給夏風管事,用做冬天取暖之用."

夏風心下好笑,心想若是讓寒汐知道一正一家把他口中那麽金貴的東西拿去燒火,定會把她給笑死,想起寒汐,心裏不由得又是一陣難過.

一正一家吃飽喝足,紛紛蒙頭大睡,夏風哄著陽初睡著,就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按例他這個禁衛軍統領在睡前是要出門去巡視一圈的.開始的時候是被一正逼著,後來漸漸的倒是了習慣,不出去走走,就睡不著了.

夏風並不是帝王城的人,他是一正討飯時在頁城白川河邊撿到的棄嬰.想來就算是不進帝王城,也是個苦命的人.

帝王城名字雖然好聽,可裏麵畢竟是一群叫花子,桑廉帝國對乞民的管束隻限於謀生,時間方麵,其他的也就馬馬虎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於是夏風就在這被外界稱為花子窩的地方住了下來,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小花子.

一正原本也是一個老實人,可是兩年前也不知道從哪裏聽說自己是軒轅大帝的直係血裔,一顆心就越發的瘋癲了起來.整日的稱孤道寡不說,又自封了兒子為太子郡王,一個癡傻的老婆也成了皇後,家裏不過巴掌大的地方,他卻愣是模仿戲文上說的劃出了幾十個庭院宮殿.在屋子裏走上一步,就能從前庭門直接跨過議政前朝的二十幾個廣場宮殿一腳踩到內妃居住的鶯歌別院去.平日裏看到一隻老鼠都恨不得給它封個官做做,而眼前唯一能看到使喚的夏風更是身兼護國大將軍,兵馬大元帥,騰淵閣掌禮大學士,太子帝師,河道總監,錢糧管事,後宮總調度,尚膳間領事等等等等七八十個職位.也就是說皇家的成員因為身份問題不能隨便出宮行走,而她這個身受皇恩的國家棟梁難免就要勞累辛苦,於是夏風還不到六歲的時候就擔負起這一大家子的生計吃飯,一個人要,五張嘴等著吃.

開始的時候,夏風年幼不懂事,一正封個官他就可以樂的自己不吃也把東西帶回家去.可是漸漸的長大,他終於明白了那些都是些狗屁不是的東西,沒有半點作用.可是他卻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畢竟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雖不算太懂得什麽叫做報恩的思想,可是卻同樣不明白要擺脫這樣窘迫的生活.他可以費盡心計去幫那些關在籠子裏帶著沉重鎖鏈的南姝羽人逃生,卻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生活在一個更大的籠子裏,身上綁的卻是更加沉重的鎖鏈.

帝王城裏共有七百多戶人家,兩千多人口,二百七十多年來,已傳承了五六代人.由於都是軒轅家的血統,人數又不多,幾代下來便多了很多像一正嬸那樣的癡呆傻子.

整個帝王城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小的村莊,夏風從小就在這裏長大,路徑早已熟的不能再熟,夜色漸漸就要過去,可是黎明前的這一刻卻顯得別樣的黑暗.

夏風走到城西的一處荒野地裏,這處完全沒有節日的歡喜之氣,一片淒涼,荒草叢生.夏風走在那些高及她腰部的荒草叢裏,長長的歎了口氣,眼睛愣愣的看著天空,似乎那處還會有什麽插著翅膀的人會飛下來一樣.孩子用手抱住頭,聳了聳肩,緩緩的坐了下去.

"啊!"

八歲的夏風突然大叫一聲,一下自地上彈了起來,他靈活的在空中一個轉身,跪在了地上,像隻小獸一般向他剛才坐下的地方小心的看去.

"誰?"

孩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可是還是壯著擔子大聲的問了出來.隻是卻不見有人回答.

夏風把手伸到衣襟裏掏出一個火折子,放在嘴邊吹了一口,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去,然而,卻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間,驚呆了眼!

"淩鮫!"

夏風失聲驚呼,地上的人似乎被驚動了,她的背脊緩緩的動了動,然後慢慢的抬起頭來,一雙深碧色的眼睛,毫無半點生氣的向夏風望來.

夏風睜大了驚恐的眼睛頹然的坐在了地上,渾身上下都幾乎被冷汗濕透.顫抖的伸出蒼白的手捂上發青的嘴唇,咽下胸中那聲絕望的驚呼.

東北方向一道霞光漫起,碩大的金菊焰火在空中炸開,撒下了萬丈淘世光芒在那人一頭海藻般的墨綠長發上.

焰火瞬間而起,轉瞬又滅,夏風手中的火器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整個荒草廢園刹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

夏風雖沒有見過鮫人,可是街麵上卻經常有東域的雪販子冒死潛入冰海去抓那些有著魚尾人身的藍發鮫人在定安直門前出售販賣,牟取暴利.

在桑廉王朝人民的眼裏,鮫人不過是一種奇異的牲畜,地位比之羽人尚有不如.羽人在被強行割下背後的雙翼之後,外貌上與人類便大致相差無異.可是拖著一條長長魚尾的鮫人在人類眼中,卻不過是一條會說話的魚.很多豪門富商都喜歡買來鮫人放在自家的花園魚池中放養,以張顯富貴.無奈冰海幽深嚴寒,鮫人雖是柔弱纖細,可是在海中卻是靈活自如.所以即便是那些雪販子敢於冒死拚命,市麵上的鮫人卻仍是不多見,然而關於淩鮫的傳言,卻是深入桑廉王朝所有國民的內心.

二十年前,綠發碧眼的鮫人之神,鮫之一族裏真正的無冕之王,上古淩鮫在梵皇帝都內擊殺了國民三萬多人,被二十萬神尾軍包圍圍攻,卻仍舊是從頁城的長平路一直殺到了內城的太華神廟.驚動了桑廉王朝的長老會和軍部南北兩院,最終五十年不曾出麵的桑廉大祭司流光親自在太華神廟施展齊天幻術才將她壓了下去,可是卻也沒能將她抓獲.

淩鮫負傷而遁,二十萬神尾軍,一百萬桑廉國民眼睜睜的看著她逃跑而沒有任何辦法.

然而,就在她飛身離去之後,太華神廟上蹣跚走下的那人,卻另整個桑廉王朝更加的驚恐.

百年來,掌管全政要務,統攬帝國一切大權,張開雙臂足以撐開桑廉王朝整個天地的流光祭司在一夜之間就那樣的蒼老了下來.雖然他的外表仍舊如天人般華美出塵,可是任誰都可以看的出他腳步的頹慢和沉重,最可怕的是,他那頭曾經如緞般的長發,竟在瞬間變的如雪般蒼白,就如同血統最純正的南姝人一般,白發如霜,雪絲委地.

桑廉王朝幾百年來堅若磐石的軍心第一次發生了不可挽回的動搖,二十萬的神尾軍,一百萬的帝都百姓一齊發現這個一直以來在他們心中不老不死的神邸祭司原來也是可以受傷的.

如果說流光祭司的白發驚碎了所有桑廉人民那個帝國萬年不倒的美夢,那麽承光塔大門關閉之後,裏麵無數祭神女官齊聲發出的驚呼就足以另人們更加的恐懼.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流光祭司進入承光塔之後發生了什麽,又是什麽另眾多地位高超,法力超然的祭神女官發出這樣有傷體麵的驚呼.所有的一切,都在事情平息之後的歲月裏成為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言論,而很快的,之後發生的事情又足以另他們迅速的忘記了那一場傾天之戰.

承光塔關閉兩月,流光祭司不見蹤影,內中女官無一人出塔,長老會和軍部百年來第一次握手言和,軍部兵逼尊天宮求得了傀儡帝君的兵變手諭,長老會天卜廳的眾長老更是聯合了大陸上法力最為高深的西荒術士齊手封印了承光寶塔.

執掌了帝國百年大權了流光祭司在兩月之間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全架空軟禁,所有的軍政大權全部轉移,然而,就在這要命的關頭,分贓不均的長老會和軍部卻內訌了起來,解除了盟友關係,互相爭鬥暗害.桑廉王朝建國二百多年以來第一次出現了權利真空,部門癱瘓,整個帝國都陷入了命懸一發的境地.

就在這個時候,潛伏於東域的南姝羽人卻瞅準了時機,趁桑廉內部大亂之時發動了另桑廉人至今仍舊記憶猶新懷南禍亂.無數的羽人努力趁機響應,不出十日,桑廉王朝就已經是滿目瘡痍,遍地狼煙,羽人潔白的翅膀遮蔽了半個天空.

長老會和軍部這才反應過來,然而大勢已去,縱橫上野大陸所向無敵的帝隊卻全無抵抗之力,所組織的幾次戰役也是節節敗潰.就在帝國命運千鈞一發之際,承光塔卻無人自開,那些集合長老會巫祝和西荒術士聯手設下的據說足以困住天神的封印卻仿佛不存在一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身白衣的大祭司緩緩的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的,是桑廉帝君年紀最小的兒子,七皇子青夜.

那一場**整整持續了兩年,無數的軍民在**中喪生,帝國的軍隊在流光祭司的帶領下漸漸的挽回了劣勢的敗局,**漸漸的被壓了下來.鮮血撒滿了上野大陸的每一寸土地,以至於第二年田地裏長出的植物都大多呈現赤紅色,通體都有血腥之氣.

二十年後,仍舊會有人回憶起當年的那一場**,然而來勢洶洶的羽人雖然可怕,可是歸根究底禍患的起因卻是那個以一人之力獨抗二十萬神尾軍的上古淩鮫.

淩鮫的威名自此就傳了開來,其威懾度能止小兒夜哭.

終日在市井流竄的乞兒夏風自然是對傳說中淩鮫如雷貫耳,此刻看著這個和傳說中長的一模一樣有著綠發碧眼銀尾的鮫人,不禁的嚇的冷汗直流,不敢有半分動作.

"是你?"

虛弱的鮫人女子抬起那張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定定的看著夏風,張開如花瓣一般蒼白的嘴唇,輕輕笑道:"我們還真是有緣."

"你認識我?"

夏風驚訝的指著自己漆黑的鼻子,眼前的女子麵容慈美,笑容溫軟,除了那綠發碧眼,完全不像是傳說中能生食人肉的妖魔,夏風不禁的放大了膽子.

"你剛剛把我從那籠子裏放出來,怎麽?隻記得那個南姝的小丫頭,就不記得我?"

夏風整個人一時都愣住了,想起方才放出寒汐的時候的確裏麵還坐有一人,可是他急著去打開其他的籠子,也就沒有注意,等回過神的時候,那人卻已經走掉了.想到這,不禁恍然大悟,大聲道:"哦!原來那個一聲不吭就走了的人就是你啊!"

心想這人既然也是和羽人一起被關在籠子裏的奴隸,那自然就不可能是什麽鮫人的神了,不由得放大了膽子,一把坐到了她的身邊,笑著說道:"怎麽?是不是覺得,就這樣連一聲謝謝都不說一句就走了,太對不起小爺我了,又回來報答救命恩人嗎?"

鮫人女子聞言微微一笑,剛想說什麽,突然東北方一道焰火升空而起,漫天霞光繽紛,而那女子卻眉頭一皺,麵呈痛苦之色,一口鮮血驀然湧出,打的她的胸口衣襟一片血紅.

夏風大驚,再也顧不得心底的那點防備,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卻感覺她的衣襟處一片潮濕,隱隱含有一絲刺鼻的血腥氣.夏風伸手在地上摸索了幾下,找到方才丟掉了火器,幾下打著,借著火光一看,卻見她一身血紅,早已不複幾個時辰前在籠中時的純白之色,不由得大吃一驚道:"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啊?"

鮫人女子微微搖頭,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夏風見她傷成這個樣子,不禁有些害怕,上前就要去攙扶她,口中連忙道:"我帶你去連七叔家去,他家婆娘認得些草藥,雖說向來不怎麽管用,可是有總比沒有好啊."

那女子將手搭在孩子瘦小的肩上,也不見她如何,可是一下子就製止住了孩子的動作,她伸出手來輕扶著孩子黑灰的小臉,淡笑道:"沒用的,我這個身體是早就不成了的,這二十年來,也不過是多活一日便多賺一日,方才為了化腿,耗費了最後一點心力,現在已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了。"

孩子聞言一愣,疑惑的說道:"那你就不想法子活了?"

女子淡然一笑:"又有什麽法子呢?"

夏風見她麵容平靜,神情淡然,毫無將死之人的枯槁悲戚之色,仿佛是有了點明白,她抱著自己幹瘦的肩膀坐在那鮫人女子的身邊低聲道:"你想的也許是對的,反正沒法子,倒不如死了,前陣子木延賀老爹的婆娘得了病,又哭又嚎,求著大家給她把刀子,可是大家說她有傳染病都沒人敢過去,現在想想,她活著還不如死了呢,白白的受了那麽久的罪.我聽別人說,你們鮫人都是很長命的,運氣好的能活幾千年,看你的樣子一定也活了很多年了,最起碼比我長命了,你若是不想活了,那我也不費事了,不過你放心吧,你要是死了,我會幫你下葬的,雖然我買不起棺材,但也不會讓你曝屍荒野的,我知道你們大人都講究這個."

鮫人女子看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在一旁羅裏羅嗦的嘟囔了一大堆,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便問道:"你這個孩子,我都要死了,不管怎麽說也是你把我從籠子裏救出來的,你就不替我難過?"

夏風莫名其妙的皺起眉頭,嚷道:"你這個人好奇怪啊!你死都要死了,還讓人替你難過幹嗎?你已經傷成這樣了,不死也是活受罪.你命都能不要了,還要我幾個眼淚幹什麽?"

鮫人女子聽了夏風的話神情不由得有些忡愣,一時間麵容就有了幾分恍惚,漫天的星光閃爍,焰火交雜,幻化著明明爍爍的光彩,女子眉目如畫,姿容間卻又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堅韌與滄桑,她的嘴角微微牽起,輕輕的苦笑一聲.

"孩子,你說的對,我命都快沒了,又還有什麽舍不下的.你剛才救了我,如今我們又再見麵,也算是我和你有了這份緣分.如今,我油盡燈枯,大限已到,有一件事情,卻始終讓我無法釋懷,你可以幫我嗎?"

夏風見她渾身是血,也不曉得是哪裏受了傷,雖然聽不懂她說的那些文鄒鄒的話,可是卻也知道她可能是活不成了.他默默了想了想,抬起頭來,見那女子清碧色的眼眸溫柔如水,不禁的,也有幾分難過.

夏風強忍住鼻間的那股酸意,點頭道:"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樣吃虧,還沒聽你說什麽,就點頭答應你,不過你說的對,我和你也算是有緣分,你盡管大膽的說出來吧,即便是死了,我也一定為你辦到."

鮫人女子望著八歲孩子那張滿是堅韌的小臉,不禁的微微一笑.她緩緩的拉過孩子的手,低聲道:"也罷,我這一生坎坷,兩手血腥,過就是你說的活著比死了還要受罪,如今便要魂下黃泉,身歸冰海,何嚐不是一種解脫,這千年的傍身之術本就是從阿軒和寧妝那裏偷來的,既然那羽人孩子不要,莫不如就全都給了你,也成全了我可以清清白白的來,清清白白的去."

言罷手上驀一用力,渾身刹時間光芒大盛,四下裏狂風瞬間大舞,百草萌然煽動,天地在一夕間變的蕭索恍惚,夏風隻覺得眼前一道白芒閃過,就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夏風幽幽的醒來,但見天邊星火寥落,四下裏一片漆黑,寂靜的長夜仍舊沒有過去.夏風忍不住的咒罵了一句,隻覺得這個夜晚長的未免離譜,似乎永遠也不會天明一般.她緩緩的坐直身子,隻覺得四肢百穴無處不痛,無處不疼.八歲的孩子神誌一時仍有些模糊.他用力的甩了甩腦袋,然後抬起漆黑如碳的拳頭狠狠的對著額頭砸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