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錯的人是我

對,她的這一生,謀劃了太多太多的陰謀算計,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計其數,但這後宮的法則,古往今來不皆是如此嗎?!她恨把她耍得團團轉的熙顏,她也恨這個困住了她一生的家!是啊,皇宮便是她的家,從一開始便是……

太後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炎煥會在十日後,痛苦死去?!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炎煥會離她而去!凝視著太後不斷從唇角湧出來的鮮血,熙顏三魂不見了五魄,急切問道:“太後,你怎麽了?”巨大的恐慌感瞬間包裹了熙顏的心,熙顏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太後不會是從一琉嵐**隊攻進皇宮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想過要離開皇宮吧?!不,如果就連太後也離她而去了,那麽她又有什麽勇氣再支撐下去?!

太後方才想要置她於死地,她不怨也不恨,因為是她先把太後的心,傷害得透徹的!滾燙的淚,在滑落的瞬間被風冷卻,悄然打濕了長廊光潔的地麵。

“你們沒有人能鬥得贏哀家,從來沒有人能鬥得哀家!熙顏啊熙顏,哀家踏過白骨無數,哀家攻心算計,從來沒有輸過半分半毫,不曾想最後竟輸給了你,徹徹底底的輸給了你……”美麗的臉蒼白如雪,再也尋覓不到一絲一毫的淩厲,在太後眉眼之間慢慢化開來的,隻有漫無邊際的絕望。

“把你手中的匕首放下,馬上放下!”哀婉的聲音近乎咆哮,熙顏覺得這一個瞬間,天地間隻剩下蒼茫的黑白『色』。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黑得讓人尋不到心的歸處;那觸目驚心的白,晃亮晃亮,白得戳痛人心!

聽聞熙顏這近乎崩潰的話語,看了看太後再沒有一點血『色』的臉,炎澈長長歎了一口氣,緩緩收回匕首。這太後想必是活不過今晚了,那炎煥呢,當真會在十日之後痛苦死去嗎?!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熙顏傷心,他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炎煥死去!

不顧一切的上前扶住太後,熙顏哽咽著說道:“太後,你怎麽了?!熙顏不能沒有太後,真的不能沒有太後……”話說到這裏,熙顏已然是泣不成聲,原本就紅了的眼眶,現在更是紅得快要滴出血。雖然和太後相處的時間還不足兩個月,但她對太後的依戀,已經深到骨子裏去了,若是沒有了太後,在這個時空裏她又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了!

定定看了熙顏一眼,太後笑著轉身離去。她沒有辦法徹徹底底去恨,盡管她分辨不清熙顏說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這一刻,她的心裏還是原諒熙顏了。是啊,如今她已是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麽是不可以原諒的呢?!罷了罷了,就算熙顏與落宸真的沒有半點關係,這段日子裏,至少她過得很開心,不是嗎!隻是,炎煥中的毒,根本無『藥』可解……

想要去追太後,熙顏的手卻被炎煥用力握住。冷,現在他真的很冷很冷!看來那些銀針真是淬過劇毒的!還好熙顏沒有事,還好他還有能力去保護熙顏。薄唇擠出一絲牽強的笑,炎煥細聲說道:“不要再去打攪太後了,讓太後好好靜一靜吧……”雖然他一直很厭惡莞夷國的這些人,但太後對熙顏的好,他全部都看在眼裏。今天熙顏不得已把一切都告訴了太後,這讓太後如何能承受得住?!他從來都不害怕死,他害怕的,是熙顏找不回自己的幸福。

炎煥素來溫暖的手,怎麽會如此冰涼?!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熙顏凝視著炎煥笑得牽強的臉。反複撫『摸』著炎煥冰涼的手,熙顏幽幽說道:“我去求太後把解『藥』給我,煥,我不能讓你有事,絕對不能……”這彌漫滿憂傷的話語,自熙顏口中緩緩而出,這些話,熙顏像是說給炎煥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柔和凝視著熙顏盡顯慌『亂』的臉,炎煥笑著說道:“熙顏,太後這是騙你的呢,我沒有事,我什麽事都沒有……”隱忍著不斷襲來的冷意,炎煥知道太後方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很久以前,他就聽說過莞夷國有一種奇毒,身中此毒之人,不會立即死去,而是要飽嚐逐漸加重的冷意,到最後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凝結成冰,才在徹骨的寒意中慢慢死去。據說這種毒,叫‘冰瞳’,毒一旦混進血『液』裏,便難逃一死。

炎煥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向她隱瞞麽?!如果炎煥真的沒有事,此刻炎煥的手,又怎麽會出奇的冷?那種陰森的冷,分明不斷洶湧而出,從炎煥的掌心蔓延到她指尖,再由指尖,一點一點滲透到她的心裏。憤怒的瞪了炎澈一眼,熙顏冷喝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你沒有出現在綺華宮,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如果炎煥有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噙著淚水的眸子閃爍著憤怒的火焰,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讓熙顏措手不及,甚者是幾近癲狂!如果不是炎澈突然攻進皇宮,也許安揚就不會死,太後也不會絕望消失在她視線之中!對,都是因為這個男人,這樣與魔鬼毫無異樣的男人!

原本就盛滿擔憂的心,在聽見熙顏這些話的瞬間,驀然生痛。炎澈感覺到有些溫熱的『液』體,迅速模糊了自己的眼,緩緩把目光凝向別處。炎澈俊逸的臉,分外憂傷。他做錯了什麽嗎?!如果說他真的做錯了,那麽錯就錯在,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對熙顏用情太深太深……

“你沒有資格這樣責備炎澈!”緩緩走進長廊,慕容德冷然說道。這三日裏,炎澈像瘋了一樣帶領士兵衝鋒陷陣,有好幾次炎澈都險些死在敵軍利劍之下,若不是熙顏在莞夷國皇宮裏,炎澈何以有以一敵十的力量,又何以有力氣支撐到現在!

冷冽到了極致的眼眸,在看見慕容德的瞬間平添了許多噬骨的寒意,薄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熙顏冷冷說道:“怎麽?這一路浴血奮戰,慕容將軍果然還是一身銳氣啊!”淡漠掃過慕容德疲憊不堪的臉,熙顏眉眼之間,盡是鄙夷之『色』。

嗬嗬,真諷刺,真是諷刺!那個讓落宸公主魂魄飄『蕩』在異國他鄉的男人,如今居然站在落宸公主生活過的土地上,大言不慚的對自己說這些話!沒有理會慕容德,熙顏凝視著炎煥,輕聲說道:“如今這個地方已經不再平靜了,煥,你願意陪我一起離開嗎?”她不能讓炎煥死去,她必須找大夫救活炎煥。

笑著搖了搖頭,炎煥緩緩說道:“除非熙顏你答應原諒炎澈,否則我就留在綺華宮裏,靜靜等待毒發身亡的時刻……”和熙顏一起走過的那段日子裏,他從來沒有『逼』迫過熙顏任何事情,如今,是他第一次『逼』迫熙顏,也是最後一次『逼』迫熙顏……

沒有想到炎煥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些話來,熙顏不由得怔住了!要她原諒炎澈,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要她原諒一個恨得入了骨的男人,這不亞於拿著尖刀,生生剜她的心!

漫步走到熙顏麵前,慕容德輕聲說道:“心悅,錯的人是我,是一直怪你奪去了你娘的生命,所以這些年來才一直對你冷若冰霜,甚至還為了心縵,答應了你與炎澈的婚事。但縱然過去有太多太多的傷害,不是都過去了麽?炎澈後悔他過去這樣對你,心悅你就原諒炎澈吧……”熙顏對他的淡漠,慕容德都感覺得到,即使想刻意過心頭的疼痛,可慕容德心中的痛感,卻分明越發的清晰。

聽聞慕容德這話,熙顏眉頭微皺,旋即恨恨說道:“原諒?這兩個字你倒是說得輕巧!你口口聲聲說對我異常淡漠是因為我娘,那麽對於我娘,你又了解多少?!枉她為你舍棄了公主的身份,在你身邊做一個卑微無比的小妾,最後還慘遭謝蓉兒毒手,淒涼死去,可你卻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你有什麽資格說愛她,有什麽資格說待我淡漠都是因為她!”是的,她在恨炎澈的同時,也恨透了慕容德,因為她一切一切的不幸,都是因慕容德而起!

什麽,他摯愛的女子是莞夷國公主,而且還是被謝蓉兒害死的?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似乎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慕容德踉蹌後退了幾步。

定定注視著慕容德瞬間蒼老的臉,熙顏冷笑著說:“記住了,她不是什麽卑賤的青樓女子,她是莞夷國地位尊崇的公主,落宸公主!”但凡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她們的命運都會變得悲戚起來吧?!例如含恨離去的落宸公主,例如心死如灰的她……

如同觸電一般,慕容德渾身一震,寫滿疲憊的眸子,緩緩滑出兩行清淚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愛她至深,但原來也不過是如此!落宸,他的落宸,為何從不告訴他這些?!

“將軍……”見慕容德如此傷心,炎澈緩緩說出這兩個字來,便不知還可以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