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都答應你
是的，此刻熙顏話語裏的恨意是如此的鮮明，鮮明得讓他和慕容德怎麽忽略，都忽略不過去！他能夠清晰體會此時慕容德心裏的痛，因為這一刻，他的心，也同樣強烈的痛著！熙顏，他此生愛得最深的人，居然為了另一個男人吼他，雖然這個男人是他的弟弟，但他的心，還是在撕扯生痛，而且痛得快要讓他落下淚來。
把慕容德和炎澈的傷都看在眼裏，炎煥不自覺的皺了皺眉，輕聲說道：“熙顏，我也知道知道要你原諒炎澈和慕容將軍的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可這是我唯一的要求，熙顏，你就答應我吧……”他就隻有十天的時間了，若是這十日裏他無法讓熙顏和炎澈重新接納彼此，他又怎麽能安心離去？！他很愛很愛熙顏，所以他不願讓熙顏再懷揣著化不開的怨恨去生活。
再次聽到炎煥這話，熙顏眉眼間的寒意驀然又加深了幾分。她心中在想著些什麽，這一直以來，炎煥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如今因為炎澈的出現，炎煥就把她心裏的痛，統統忽略掉，是這樣的嗎？！煩『亂』的搖了搖頭，熙顏淡淡的說：“炎煥，你不要再說這些了。別的什麽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件事情不行。我知道這一路走來，我虧欠了你很多，可，請你不要強迫我……”字裏行間平添了幾分冷意，熙顏抿緊了薄唇。
頭一次如此淡漠的說出‘炎煥’兩個字，熙顏隻覺得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得幹幹淨淨，一點不剩。太後淒涼從她的視線裏消失，炎煥身中劇毒，隻有十日可以活命，此刻她的心，已經『亂』作一團了，為什麽炎煥還要在這個時候強迫她？！
見氣氛一下子僵住了，慕容德長長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知道嗎，為了你，昔日溫順的太子殿下某朝篡位，七日前下令要我和炎澈必須在五日內攻進莞夷國皇宮，否則我們的家眷統統都得死！你心裏的恨，我都清楚，但我和炎澈這三個月來的苦，你又了解多少？！”載滿倦意的眸子不似從前那樣淩厲，此刻的慕容德脆弱得像冷風裏就要熄滅的燭。
累了，他真的太累太累了！熙顏對他的怨恨，他無話可說，但他不願熙顏因過去的恨，而拒炎澈於千裏之外，孤獨一人與滿心的怨恨度日。其實，不僅僅是熙顏無法原諒他，就連他也恨透了對落宸一無所知的自己！！炎澈尚有彌補熙顏的可能，可他呢，除了空有滿心的惆悵外，又去哪裏尋覓彌補落宸的機會？！也許這一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他要到九泉之下才有說的機會了……
什麽？！太子殿下某朝篡位？！如此溫和的太子殿下，怎麽可能因她而某朝篡位呢？！對，這一定是慕容德騙她的，絕對是！不屑的冷笑一聲，熙顏輕聲說道：“煥，我們走吧……”雖然昔日種種已經久遠得像上輩子的事情，但太子殿下年輕的臉在她的記憶裏，卻依然清晰。
那個充斥著濃濃火煙味的夜晚，太子不太有力卻堅定執著的手，把她抱緊，憂傷說，讓我就這樣抱著你，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聽聞慕容德這話，炎煥微微怔了怔。看了看熙顏，炎煥急切問道：“某朝篡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慕容將軍，這段日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素來溫和的太子殿下，怎麽會某朝篡位，又怎麽會下這種如此狠毒的命令？！原來，為了熙顏而變得麵目全非的人，不僅僅是他和炎澈兩個。隻是逸彥變成如今這副殘暴模樣，他的兄嫂們，一定會格外傷心吧？！畢竟逸彥這孩子向來溫順，如今徹底變了模樣，怎麽會不讓人心寒！
目光默默在熙顏臉上逗留，噙著淚的眸子裏，有悠遠卻觸痛人心的哀傷。緩緩走出長廊，慕容德任飄零的枯葉遮掩去他滿臉的憂傷，幽幽說道：“那日眾人皆以為心悅死了，那天夜裏，心縵也莫名其妙的瘋掉了，而後就發生了糾集兵馬，某朝篡位的事情。心悅，你隨我和炎澈一起回去吧，如今恐怕隻有你，才能勸得住皇上……”
是的，上天一定是覺得他虧欠落宸太多太多了，所以才讓他在這短短的三個月裏，度日如年，嚐遍了萬種苦楚！隻是，他犯下的錯，為何要讓他的兩個女兒一起受罰？！
聽聞慕容德這話，熙顏分明感覺到有些溫熱的『液』體，瞬間朦朧了她的眼眸。怎麽會這樣？！太子殿下不是答應過她，要好好對待心縵的嗎？！為何在她離去的當晚，心縵就瘋了？！纖細的指深深嵌入掌心之中，熙顏竟絲毫感覺不到痛感！她那個率『性』的妹妹，那個欲言又止，紅著臉跟她‘對不起’這三個字的妹妹，在視人命為草莽的深宮之中，瘋瘋癲癲的心縵，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心，揪作一團，沉默許久，熙顏才細聲問道：“那謝蓉兒如今如何？！”陣陣涼風吹拂起熙顏的衣袂，慣有的淡漠掩去了熙顏眸子裏淡淡的感傷。
見熙顏終於肯跟他說話了，慕容德原本黯淡了顏『色』的眼眸，恢複了幾分神采。凝視著那張讓他怨恨了許多的麵龐，慕容德緩緩說道：“自從心縵瘋瘋癲癲後，謝蓉兒就終日以淚洗麵，抑鬱成疾……”他一直都以為是熙顏的降世奪去了落宸的生命，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切都與謝蓉兒有關！究竟是他對謝蓉兒掉以輕心，還是他從來不曾對落宸用心過？！
嗬嗬，傲慢如謝蓉兒，也會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她是要回琉嵐國去的，不是因為慕容德這些煽情的話語，而是為了心縵，她心心念念的妹妹心縵！她要回去保護心縵，她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心縵一分一毫！
見熙顏因心縵而有些動容，炎煥緩緩說道：“心縵，我們回去吧，我們真的已經離開太久太久了……”噬骨的寒意再一次襲來，炎煥的臉『色』瞬間蒼白，薄唇在微微顫抖著。這一次的冷，明顯比剛才那次冷了許多，炎煥不敢想象，這刺痛骨髓的寒意，到底還要加重到什麽程度！幸好他為熙顏擋去了這銀針，不然這樣的痛苦，熙顏可怎麽承受得住？！
“煥，你怎麽了？！”牢牢抓住炎煥的手，熙顏急切說道。炎煥是毒發了嗎？！不然為什麽此刻炎煥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隱忍了許久的淚終於再一次落下，熙顏緊緊咬住自己的唇，不允許自己在慕容德和炎澈麵前哭出聲來！她發過誓的，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讓炎澈看到她的眼淚，絕對不會！
沒有血『色』的唇牽強向上揚起，炎煥細聲說道：“沒有事，我真的沒有事……”雖然在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但這一刻，炎煥說出的每一個字，仍然顫抖得厲害！他不想讓熙顏為他擔心，真的不想！
唇，隱隱泛出血絲來，熙顏哽咽著說：“都這樣了，你還說沒事？！煥，隻要你答應我好好活著，永遠不要離開我，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好不好？！”話語極盡哀婉，還帶著幾分懇求的味道。此刻的熙顏，分明已經方寸大『亂』！
安揚為炎煥而死，若是炎煥也因她而死，那麽在這天地間，又有什麽力量可以支撐她走下去？！隻要炎煥能夠好好活著，她願意試著原諒炎澈，真的願意！！
熙顏為他流淚了？！這一刻熙顏的眼淚不再是為炎澈而流，而是為他而流，為一直用心愛著熙顏的他而流！隻是，為何此刻熙顏的淚，會滴落在他的心裏，並且讓他的整顆心，痛得難以名狀？！冰涼的指，輕柔擦去熙顏臉上滾燙的淚，炎煥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熙顏，答應我，嚐試著放下所有的恨，陪著我回琉嵐國，好嗎？！”他知道一時三刻之間，要求熙顏徹徹底底原諒炎澈，根本不大可能。好在上天還留給了他十日的時間，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一定要看到熙顏和炎澈一笑泯恩仇！
為什麽炎煥到了現在，念念不忘的還是她和炎澈的事情？！炎煥太傻了，真的是太傻太傻了！凝視著炎煥澄澈的眸子，熙顏輕聲說道：“我都答應你。”
始終一言不發，但這一刻炎澈的心，比誰都要酸澀。熙顏雖然答應得這麽的牽強，雖然這一刻炎煥的眼眸如此澄澈，但，慢慢在他心裏彌漫開來的，就隻有不知所措的惆悵。他不知道炎煥在痛苦中還能堅持多久，他不知道十日後炎煥的離去，會不會在熙顏千瘡百孔的心上，再狠狠的劃上一刀？！
漫步走出皇宮，已然是日薄西山，看了看這座了無生氣的華麗宮殿，熙顏輕輕歎了一口氣，與炎煥一同上了馬車。她不忍再去想這一刻的太後是不是已經悄然離去了，因為不去想，太後便在她心裏一直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