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白骨如山鳥驚飛 第二章 刀劍物語

京城有著許多的鐵匠鋪，或知名或名不見經傳，而決定鐵匠鋪名氣的便是那些令人敬仰的鑄刃大師了。但是，即便是你找遍了京城所有的巷道，絕對再也找不出比眼前這間更低調的了。

殘舊不堪的旗招已是看不出它本來的麵目，本應遮掩住的鑄器台隨便地安在了大門外，在經曆了風雨的洗禮後，已是到了風燭殘年的境地。一個身材羸弱的少年正揮舞著打鐵錘在一塊通紅的鐵塊上敲打著，“叮叮”的聲音不時傳出。

洛從雲看著眼前的一切，暗暗捏了捏手，抬步便往少年跟前走去。

“客官，需要打造兵器麽？”少年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舞著手中的鐵錘，說話之時略微有些喘息。

“唔！”洛從雲點了點頭，“我要打一柄樸刀，著急用，多加些錢也無所謂。”說著便將記憶中的樸刀模樣描述了一番，他描述得很詳細，連刀柄上的紋路也說得一清二楚。

少年聽完依然還是那般毫不在意，便是手中的動作也沒有絲毫改變。“真是抱歉，小店因為人手不足，概不接受急活。”說話間，鐵錘下的鐵塊已是錘煉成了一個大致的模型，隻是那形狀看起來似乎和江湖上常見的兵刃有所不同。“客官若是著急的話，沿這條路往回走，在十字路口右轉，那裏有著一溜兒的打鐵鋪子，絕對不會讓您失望便是。”言辭雖然客氣，語氣中卻是半點恭敬的意味都欠奉。

洛從雲也不氣餒，“唔，不能現做也成，成品可有麽？”

少年卻是突然哼了一聲，“嗆”的一聲將手中的鐵錘丟下，轉過身來盯向洛從雲。“成品自然是有，不過這價錢嘛……”

洛從雲聞言條件反射般摸了摸懷中的那張銀票，在他得到這張銀票的時候已是想到了它的去處，而現在，機會已是擺在了他的麵前。“價錢好說。”

“跟我進來吧！”

看著近在咫尺的門檻，洛從雲突然發現，他的心境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平靜，砰砰而跳的心跳聲讓他的身體有些顫抖。這短短三兩步的距離，在這瞬間簡直就如同天塹溝壑一般，難以逾越。正遲疑之間，卻是聽到那少年頗有些不耐煩的催促聲，這才心一橫，衝了進去。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或者說簡陋要來得更貼切一些，並不寬敞的空間不過是一桌一椅子而已，剩下的便是一些隨便擺放的物件，或是擱置的廢料，或是一些毛坯，看起來雜亂不堪。讓洛從雲有些詫異的是，屋中唯一的那張椅子上竟是坐了人，一個正閉目自修的年輕人。正遊目四顧之際，一處偏門旁的少年恰到好處地給他遞了個眼色過來，順帶的還有一個禁止說話的提醒。看他的樣子，竟是對那年輕人頗為敬仰。

“這些便是成品了。”少年等洛從雲進了這間像是儲物間的隔間後，順手一指對麵的貨架，隨意地說道。“你可以隨便挑了，一千兩一把，童叟無欺。”

隔間中的光線有些昏暗，洛從雲看得也就不是那麽清楚，隻是隱約間能看貨架上擺了好些物件。在聽到對方一千兩一把的報價後，本來遲疑的心情頓時便激動了，迫不及待地便衝了進去。

“怎麽樣，挑中哪樣了麽？”

良久之後，洛從雲才在少年的提醒中清醒了過來。看著手中那器物上熟悉的標記完全與那柄樸刀上的一致，他本來心潮澎湃的心境卻是如墜冰窟一般，失望到了極點。這東西確實是張小刀親手鍛造的沒錯，而品質上也絕對算得上極品，但是，有哪個江湖人會提著一柄鍋鏟去與人拚命的。這貨架之上琳琅滿目的物事，盡皆都有著張小刀獨一無二的印記，不過卻盡是一些農具廚具，與他想要的去了十萬八千裏。

“小兄弟，我要的是刀劍，不是這些玩意。”洛從雲苦笑著說道。

少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客官你怎麽不早說啊，跟我來吧！”

一時之間，洛從雲的感覺又像是從地獄中飛升到了天堂，沒有比這時候的感覺更美妙的了。眼看著少年繼續往裏間行去了，當下深深呼吸了一口，跟了進去。“叮，叮叮，叮叮叮。”就在他將要走出這隔間時，一陣隱約的敲打聲忽然傳入了他的耳膜，頗有節奏的打擊聲竟是讓他聯想到了聲樂上。不過等他細細去傾聽時，卻是再也沒有響起了。

“進來吧，這裏刀槍劍戟應有盡有，你盡管看盡管選，價格好商量。”在出了後門又轉了一陣後，洛從雲被帶到了一間小小的倉庫中。與之前那隔間的陳舊氣息相比，這裏更讓人耳目一新一些。鋥亮的貨架，擺放有序的刀兵，儼然進入了一個兵器庫一般。

洛從雲當即便走到貨架便，順手取了一柄樸刀在手中，造型古樸，輕重適宜，讓他瞬間便有一種據為己有的衝動。很快，他的視線便滑過了刀尖，遊過了刀刃，最終落在了刀柄上。刀柄上的紋路雖然看起來普通，卻頗為耐看，有著張小刀一貫的風格。不錯，不錯。隻是，當他將刀柄也一覽無餘之後，忽然發現這把刀似乎少了點什麽。

“怎麽樣，客官，可是相中了這柄樸刀麽？”少年不知何時換上了一副笑臉，態度熱忱地詢問道。“若是大俠喜歡，隻要一百兩便可掛在大俠的腰間了哦！”

洛從雲聞言，一時竟是哭笑不得。這些刀兵確實是他想要的沒錯，但關鍵的是，賦予這些兵刃生命的人，應該便是麵前這位變臉如兒戲的少年沒錯了。或許是他的表現力太差了一些，大受打擊之下應該是怒發衝冠的模樣，結果臉上表露出的不過是些微的不滿罷了。

“額，大俠看這刀鋒，還有這弧線，絕對是天下少有的精品了，一百兩銀子真正是再實惠也沒有了。”少年連連推薦了起來。“還有，還有，你看這刀柄，上麵的紋路與您老掌沿的線條多搭配啊，再也沒有比這把刀更適合……”

“啪！”一聲脆響中，洛從雲再也忍受不了地丟下了手中這柄價值一百兩銀子的精品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