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白骨如山鳥驚飛 第五章 江湖絕唱

錦衣青年聞言自是一怔，少年說話的模樣雖然看起來並不那麽可靠，不過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正如他之前確定此處便是張小刀的隱居之處一般。在略微沉思了一番後，他忽然擺了擺手，“你們出去等我！”語氣不容置喙。

在等到兩名中年人退到門外之後，錦衣青年才從衣袖中摸出了厚厚的一疊物事，“在下願用手中物事買下腳下方寸之地，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其實從少年之前的轉變便看得出來，他對金錢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視若糞土的境界。這時候聽到錦衣青年提出的條件，他已是陷入了遲疑中。對於鐵匠來說，鍛造技術雖然是最為根本的先決條件，但要鍛造出一把名震江湖的神兵出來，各種名貴的礦石材料便是不可或缺的，這將是一筆相當龐大的開支。心念及此，他忽然又想起一點來，當即偏頭便向李煜望去，卻見對方不知何時再次陷入了自修之中。

“好，既然你如此誠心，不了你這個心願也是說不過去。”少年已是有了決斷，當即便將那一大把的銀票接了過去。“不過這塊地的售賣期限可要由我決定才行。”銀錢在手，他才丟出了這麽一句話來。“哦，對了，我來給你畫個圈作為你買地的範圍，若是你不小心走了出來，這買賣便算結束了，你可同意。”

錦衣青年倒是大度，直接便笑著點了點頭，任由少年用鞋尖在身周畫出了一圈深深的痕跡來。那般模樣，頗有幾分畫地為牢的意味。

洛從雲才剛剛從之前的震撼中清醒過來，不過在見證了那筆交易之後，再次陷入了震驚中無法自拔。他沒想到，有人竟然會心甘情願地出百萬兩銀子當一名觀眾。難道他就絲毫不懷疑張小刀最後這件作品的品質麽？另外，師父傳下來的那把樸刀他是不是賣得太賤了一些。瞬時之間，他已是陷入了癡狂之中。

等到洛從雲再次驚醒的時候，屋中的氣氛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本來大敞八開的大門被緊緊關閉了起來，屋中已是燃起了一盞昏暗的油燈。那位錦衣青年倒是乖乖地站在屬於他的那個圓圈裏，正雙目放光一臉緊張地看著前方。難道是……心神電閃之際，他扭頭便瞧了過去。

閃爍的燈光之下，一柄長劍被人隨意地提在了手中，劍光沒有想象中那般凜冽刺目，甚至都看不出什麽寒光來。修長的劍身偏厚重了一些，劍尖也要比一般的長劍鈍了幾分，看起來像是沒有開過鋒一般，根本瞧不出什麽神奇來。隨著劍刃優美的曲線，最終那古樸的劍柄出現在了眼簾之中。一如既往地張小刀式風格，簡單之中不覺庸俗，隨心之間彰顯大氣。整體而言，這把劍單就外表的話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洛從雲有些疑惑地再次打量了一遍，可惜得到的感受依然還是那般。若不是劍柄處有著明顯的張小刀銘刻，他並不覺得這會是什麽驚天動地的絕世神兵。在偏頭看了一眼那位錦袍青年後，他這般想法更是篤定了一些。

“唔，不錯，我很滿意。”李煜說著便要將這熔鑄完成的長劍歸鞘。

“公子，不試一下麽？”侍候在一旁的少年道出言道。既然收了別人的錢，服務自該周到才是。與其說是善意的提醒，倒不如說是誠心的請求。

李煜這時還是頗為興奮的，正如血刀門那位大師姐所說，兩把玄鐵重劍熔鑄之後果真變作了一把略顯厚重的長劍。張小刀這位傳說中的匠師也無愧他的名頭，當初隻是略微詢問了兩句，卻是實實在在地把握到了一切。內斂，厚重。

“這位兄台，不如便用在下這柄秋水劍來一試神兵吧！”錦衣青年插話道，說著已是將腰間的佩劍解了下來，遞向少年。看得出來，這人倒是頗有原則，拔劍遞劍都局限於腳下那一圈的範圍。

少年當即便走過去接在了手中，“嗆”的一聲中已是拔劍出鞘，“好劍，真是可惜了！”

洛從雲雖然一直在鏢局中廝混，對那些可望不可即的神兵自然不可能熟悉了，不過在用師父的那把樸刀換回了一條性命後，他足足花費了一月的時間去了解了關於張小刀的一切。錦衣青年這把秋水劍在江湖上的名氣很是不凡，正是因著這把劍，三個小門派，兩位江湖前輩，十五名聲名鵲起的高手從此江湖匿跡。因為這把劍而死的江湖人，數以萬記。

“雖然說沒有最好的兵器，有的隻會是最適合自己的，但兵器與人一般，也會有上中下之分。這柄秋水劍論品質，已屬上品中的上品。”少年在行至李煜身邊後，緩緩說話道。看他這般熟稔的模樣，顯是經常有客人在此試劍。“咳咳，作為師父最後一件作品，我以它為傲。”可惜，他並沒能從李煜手中將劍取過來。

“將那劍橫放在地上便是。”李煜緩緩說道。

少年當即明白過來，輕輕點了點頭便將出鞘的秋水劍橫放在了地麵了。秋水劍，劍如其名，劍刃便如同一泓秋水一般，引人流連。

李煜隨意地走到秋水劍麵前，玄鐵劍劍鋒向下，蓄勢待發。

洛從雲這時才看得明白，那人竟想這般試劍，倒是聞所未聞。難道，自己真是看走眼了不成？正疑惑之間，黑影一動，那柄厚重的長劍已是脫手而下，往地上的秋水劍落去。

“嗤”，一聲輕微的聲響中，結果已出。

“啪啪啪！”良久之後，一陣鼓掌聲在屋中響起。“今日能一覽神劍威儀，真是死而無憾了啊！”說話的乃是那位錦袍青年。他在又看了一陣那傲立於地的玄鐵劍後，歎息了一聲後，竟是頭也不回地出門而去了。對那柄一分為二的秋水劍，竟是半點惋惜的表情都欠奉。

“公子留步。”就在李煜歸劍回鞘準備離去之時，少年再次出言道。“家師還有一句話留予公子。”在看到李煜停步後，繼續便道：“師父說，此劍乃是他平生最愛亦最恨之物，希望公子能好自為之。”

李煜聞言，頓了頓後，出門而去。

“因為閣下尚欠小店一百兩銀子，所以從即日起，你一切都要聽我的。”一句話將洛從雲的眼神從門外拉了回來，便看到少年正一臉嚴肅地繼續說道：“現在，出來給我拉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