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盆洗手

當洛從雲走回前屋之後，依然沒有看見先他一步出來的少年，倒是之前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年青人依然淡然地坐在那裏，似乎一直不曾挪動過一般。那清脆的響鈴聲早已銷聲匿跡，無跡可尋。見此良機，他當即便往門外躥去。隻是當他的腳步踏在門檻上的時候，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門外那陳舊的鑄造台上。經過風霜雨雪的洗禮，它早已不複昔日的光彩。

“哈哈，不負公子重托，劍已熔鑄完畢，還請在此稍待片刻，師父休息一陣便會出來了。”少年的說話聲響起的時候，洛從雲才恍然，他竟是看著那破爛的鑄造台出神到了現在。心神一驚之下，腳下便要邁出，不過轉瞬之後卻又鬼使神差一般地停下了。

屋中靜坐的那位年輕人總算是有了動靜，緩緩地呼吸了一陣後，睜開了雙目，那般模樣像是剛從熟睡中醒來一般。隻是初一看到他的眼睛，洛從雲竟是很突兀地感覺到了一股溫和的感情，像是麵對著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

“哦！”年輕人隻是輕聲應了一下，旋即便低頭沉思了起來，也不知是否又再次進入了瞌睡之中。

洛從雲再次聽到少年的聲音，心中一激靈便要離去。

“噫，這不是我最為親愛的顧客大人麽，想不到你竟是留下來了呢！”少年聲音並不大，隻是恰恰讓洛從雲聽見而已，雖是如此，話語中揶揄的味道盡顯無疑。

洛從雲眼見良機已逝，也就識趣地沒有接話。

少年幾個踱步已是走到了門邊，“額，閣下應該在鄙店購了一柄樸刀才是，為何竟是沒有隨身攜帶呢。需知兵刃乃是江湖人的第二生命，不到死別是不得輕易放棄的哦！”言辭之間，一道淩厲的目光掃了過去。

麵對著滿含警告的視線，洛從雲倒是比在之前的儲物室中好受得多，看來，那位年輕人當是大有來頭才是啊。那麽，他委托鍛造的長劍會是哪般模樣的呢？

“叮叮叮叮”，一陣熟悉的聲響中，少年頃刻之間離去倒也沒有忘記對年輕人告罪一下，修養自是可見一斑。

隨著房屋中安靜了下來，洛從雲的思緒總算是安靜了一些。在看了看牆角的那處偏門，又回頭看了看屋外後，他沉思了片刻，抬步便往偏門處行去。雖然他不喜歡少年那般狂妄的行為，但對他剛才的話倒是頗為認同的。他已經讓生命中最為重要的那人失望過了一次，已經足夠了。

看著洛從雲離開時的背影，李煜略微睜開的雙目中透出了一絲疑惑。毫無疑問的，這位衣服破落的年輕人顯是與張小刀的弟子生了些罅隙，看他修為卻是糟糕之極，自然不是那位頗有所成少年的對手。隻是，之前他分明可以乘機離開的，但在看了幾眼屋外後又改變了主意。難道，他的目的竟是為了那個？

少年這次離開的時間明顯長了一些，等洛從雲取了刀重新回來時，依然不見蹤影，裏屋也沒有傳出什麽奇怪的聲響來。

“張小刀師父可是隱居於此？”正當洛從雲無聊地將屋中的擺設來來回回看了三遍之後，屋外忽然有人朗聲說話道。這時天色已是大亮，一眼便能瞧見那群人馬鼎沸的江湖人。那說話之人眼見無人應聲，又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結果卻是依舊如此。“下馬，與我進去。”

隨著一聲號令，鐵匠鋪轉眼已是被圍住了，說話的年輕人已是信步走了進來。步履之間，輕鬆寫意，倒是頗見功力。而他身後跟隨而進的中年人卻是步伐沉穩，雙目一直在李煜和洛從雲的身上打量著。

“張小刀師父可是隱居於此？”一身錦衣打扮的年輕人再次重複了那句話，有些區別的乃是直接對著洛從雲問出的。

洛從雲在這三人進來之時已是略微有些緊張，在江湖上混得久了，功夫即便不能精進，眼力卻是可以磨礪成長的。這三人的來曆自然不需去說，但是這些人的修為已經讓他忌憚萬分了。他很想說他隻是進來買東西的，但這些自詡身份的人又怎麽會簡簡單單地便放過他呢！

“師兄問你話呢，怎麽著，耳聾了不成。”錦衣青年身後一名中年人說話道，話語之中已是用上了真氣，當下便讓洛從雲抵擋不住後退了小半步。

“嗬，怎麽著，想動手？”就在洛從雲連連看向李煜無果正陷入手足無措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屋中響起，正是那消失多時的少年。

錦衣青年伸手阻止了身後人的發話，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一拱手，“想必你便是張大師的弟子吧，在下聽聞張大師隱居於此特來拜訪，不知……”說話之間彬彬有禮，十足的濁世佳公子模樣，隻是話尚未說完已是被人打斷。

“我不管你是誰，你也沒必要知道我是誰，我就知道，這裏是我的地方，你你，還有你，都快點出去，我要關門了。”少年手指連點之下，竟是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嘿，你這小孩真是無禮，可知道我們是什麽人麽？”錦衣青年身後再次有人插話道。

少年卻是伸出右手小拇指在右耳中挑撥了一下，最後一彈指，“看你們長得像人一般，卻是連人話都還不會聽麽？”囂張的動作之下，那一撮物的彈出很快引來了一陣咳嗽和怒吼聲。

錦衣青年麵色一紫，少年剛才那般動作竟是沒有讓他察覺和反應。即便如此，他最終還是又抱了一下手，“在此此次乃是誠心前來，願用百萬之物換得大師如麵。”他話音一落，洛從雲不自禁的咕噥了一下，百萬之數，這實在是震撼到他了。

“嗬嗬，你這人倒是不錯。”聞言之後，少年的表情倒也和緩了一些，接著話語一轉，“不過很可惜啊，你來晚了，我師父已經不再鍛造兵刃了。”

金盆洗手，江湖人最希望又最不希望的事情，張小刀竟是做出了這般的抉擇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