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死貧道
今晚天色並不佳，一輪彎月隻是在露了一陣臉後便被烏雲遮住沒再出來，在陣陣涼風吹拂下，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
車馬在官道上平穩地行駛著，這時天色已晚，車廂內的馬燈已是被點燃了，搖擺的火光之中，李煜正閉目自修著。就在剛才停車暫歇之時，那位喬裝的武當弟子再一次告知了被跟蹤之事。那輛馬車在出了杭城之後便是一路跟隨著，車把式對兩車之間的距離一直把握得很巧妙，遠遠在綴在視線之外。李煜對對方的身份雖是有些興趣，但能做出這般舉動的人卻也是一兩個，一時自然猜測不到，所以也就聽之任之了。
“師兄，前麵有人。”隨著車架上一聲輕微的提醒聲，車轍急促的碾壓聲頓時變得慢了一些，不過卻是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李煜微微睜開雙目，一縷真氣遊走之間已是直奔車外而去，須臾之間，那邊的動靜已是映入了他的腦海之中。“不用停，直接過去便是。”
車轅上的武當弟子聽聞之後直接便是一揚鞭，重新將速度加了起來。作為武當派芸芸弟子之中的一位，一開始便能得到純言的青睞並信任，已經算是相當幸運了。就算是沒有純言的吩咐，他也會對李煜的話言聽計從，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時間雖然過得久了，習慣卻是保留了下來。
轉眼之間，馬車已是駛得近了些，刀劍相接的聲響頓時如臨在旁一般，人群中的喝罵聲也是聲聲在耳。讓車轅上的武當弟子詫異的是，晦暗的場地之間，江湖人圍成了一團，隻是看那些複雜的服飾，竟是各個門派都有。不多時，刀兵聲竟是小了些。就當他以為打鬥已然接近結束之時，變故再生。
“正派弟子何在？”一聲分外響亮的聲音忽然響起，輕易便蓋過了其他聲響。“現白狼寨餘孽已盡數肅清，也該是與邪派妖人兵戎相見的時候了。各位江湖同道們，一證江湖正義的時候到了，大家一起上哇！”說話聲中，一聲分外淒厲的慘叫聲同時傳來。
車轅上的武當弟子聞言手中韁繩一頓，臉上浮現出一抹鄙夷的神色來。隨著他在江湖上行走日久，這種事情已是見怪不怪。正在這時，本來便已很是朦朧的燈光中竟是飄落了幾根線條，竟是下雨了。本來沉寂的環境中轉瞬之間已是鬧了起來，紛紛落下的雨點在樹林中留下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而且還有著愈加強烈的趨勢。
等到馬車趕到那群打鬥的江湖人周圍時，雨幕已是頗大，車棚上的雨水如水簾一般傾瀉而下，拉車的駿馬也是速度減慢了下來，這雨，實在來得太急太驟了些。雨幕之下，殘留的一些燈光射出了那群江湖人的模樣。大雨顯然打亂了他們的節奏，時不時才會有刀劍交擊的聲響傳來，更多的倒是在驅雨的同時觀望了起來，也不知是那些邪派弟子本身便不多，還是已經逃跑了。
“有車，有車。”就在馬車漸行漸近之際，忽然有人高聲嚷道。
李煜不等車轅上的武當弟子說話，已是沉聲說道：“不用管，安心駕車便是，過了這節再找地歇息吧！”
那些江湖人人數不少，車轅上的武當弟子稍稍還是有些擔心的，在聽到車廂中傳出話來的同時，隻覺得身體忽然一暖，像是周圍升起了火堆一般。接著他便發現，那本來有些不聽他使喚的駿馬也是精神一振，在大雨中竟是放蹄狂奔了起來，較之前更是神勇了幾分。
“車看著普通，這馬可是真快，大家萬萬不可放過了。”當即又有人在雨中大聲道，說話之間聲音更顯清晰，顯是離得馬車的距離更近了一些。能在大雨中將這般長的話說得如此清晰的，修為自然不會差了。
武當弟子聞言，雙目緊盯前麵，手中馬鞭更是不停揮舞起來，雖然急促卻是不顯慌亂。就當他聽得身後的雜亂的腳步聲減小，心中稍有放鬆之時，忽然耳邊的雨幕中躥來了一道黑影，偏頭往左邊看去，昏暗的燈光之下卻是瞧見了一張麵相粗豪的大臉，正露齒對他嘿然而笑。
“駕！”馬鞭聲中，本來平穩的馬車竟是起了一些顛簸，在雨幕中留下的身影也是彎曲了些。
“哈！林兄，這馬果真是神駿之極，我們不如先並手奪下來如何？”淅瀝的大雨中，馬車的右邊不知何時又趕上來了一名江湖人，正高聲對那先來的漢子說笑道。聲音悠然，這惡劣的環境分明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大雨磅礴而下，本來還顯得寬敞的官道在夜雨下還是行得歪歪斜斜，好幾次更是行到了路邊，距離道旁的古木不過是咫尺的距離而已。兩道身影也自追隨這搖擺個不停，如同幽魂一般。武當弟子已是全力施展禦馬之術，可惜他馬鞭便是揮得再急，這速度卻是再也快不了了。這馬，其實不過是普通的馬匹罷了，純心隻是隨意安排，哪裏在乎馬匹腳程如何？若是逼得再急一些，隻怕這馬便要先承受不住了。
“嘿嘿，宋兄，駿馬隻有一匹，誰先搶到便歸誰便是，哪裏還需那麽麻煩！”左邊那粗豪漢子並不上當，說話之時已是朝馬車又貼近了幾分，掌間閃爍的黃色真氣已是蓄勢待發。
右邊之人當即便回話道，“如何正和我意，林兄請了。”話音尚未落下，一道白色真氣已是直奔車轅而來，竟是直接便動了手。
車轅上的武當弟子當次情況心神自是一緊，這疾馳的馬車之中，真氣運用已是大受製肘，再加上左右皆是身手不凡的江湖高手，車廂中的純陽師兄該如何應變呢？雖是如此念想，手中韁繩卻是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即便那道白色真氣在發出之時已是被他感受到了。
很快，那道白色真氣已是到得車轅跟前，隻是奇怪的是，在一道白光一閃而過後，竟是憑空消失了。
“咦！”驚疑聲中，馬車左邊也是黃光一閃，又一道真氣消失在車轅跟前。
右邊之人見狀，本來還是緊緊迫著馬車的，腳下當即便是一緩，已是落後了半個車身，卻也沒有立即放棄掉，依然緊跟著。
“宋兄，這馬兒果真神勇非常，真是當世少見啊！這般好馬自然該由一位少年英雄所得。”左邊之人見狀也是大驚，說話之中身形已是連退，“兄弟乃是崆峒派……”許是話語說得太長，他聲音突然暫時頓了一下。
“哈哈，林兄過謙了，兄弟名列全真教第十三位，再是適合不過了，兄弟便在後麵與你晾陣助威便是。”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當即傳來，聽聲音，竟是已不在馬車周圍，卻是從馬車後麵傳來的。
車轅上的武當弟子聽完，心中一鬆的同時，怒氣橫生，差點便要破口大罵了。這兩個家夥真是好生無恥，身為名門弟子出爾反爾也就罷了，稍有危險便是相互利用，哪裏還有半點正義之氣。哼，全真教排名十三姓林的，還有那個崆峒派姓宋，老子記下了。嘿，隻要把這件事告與純言師兄知曉，看你們這兩個狗屁高手能逍遙到及時。
“好了，可以停下了，便在路邊避避雨吧！”在李煜的吩咐聲中，疾馳的馬車很快便停了下來。車輪剛剛停穩，車轅上的人已是如爛泥一般攤在了座位上，不知不覺中，他的真氣盡已是枯竭。而拉車的馬兒卻還是精神萬分，在大雨之中走動個不停。可惜了，這馬其實還能跑幾年的。
李煜聽著車棚上啪啪的雨點聲，還有周圍樹叢中沙沙中聲響，竟是不想再進入自修之中了。將車簾掀開了一角後，看著車外的一片漆黑發起呆來。
好多年前，他也經曆過這般的大雨。
那時候，他還在武當山上。那時的江湖還不像現在這般，武當山上的情況也和現在大不一樣。記得，自己是在雨中跑出去的了，似乎是為了找到一種感覺。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呢？想不起來了。或許，當時根本就沒有找到吧！對了，好像還碰到了一個人，是誰呢，血瞳還是天瞳，她好像還和自己說話來的。但是，她說的話為什麽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紛亂的記憶碎片頃刻之間便將李煜帶回了那段懵懂的回憶之中，便是眼神中也出現了許久未曾出現過的迷茫，最後更是給人一種空洞的感覺。
“師兄，後麵那輛車沒有趕上來呢！”略帶欣喜的聲音中，李煜清醒了過來。
窗外依然還是漆黑的一片，本來磅礴的大雨已是小了許多，車頂上的“啪啪”聲也已換做了“沙沙”的細響。後麵的那輛車麽，自然是趕不上來了的，他們的修為實在太普通了。
“休息好了，便出發吧！”李煜呐呐地說道。剛才那突然喚起的記憶如同一扇被打開的門一般，裏麵似乎有好些他想要找回的東西，比如說，記憶。一番亂想之中，馬車在細雨之中再次出發了，沒有之前的急促與風雨，很快便是淹沒在了細細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