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祖雄於1864年出生在德國東部的萊比錫,1914年時,他正好年滿50歲,以海軍少將軍銜擔任德國地中海分艦隊司令。他膚色黝黑、體格健壯,從軍三十多年,熟悉戰艦的每一個崗位,思維敏捷、眼界開闊,被同僚們稱為“機靈的老水兵”。1913年,他在“馮-德-坦恩”號上升起他的司令旗,此後他一直在自己的新防區內的各個內陸海和海峽上航行,往來遊遍各海岸和岬角,繞行各島,參觀港口。他到過君士坦丁堡,會見了土耳其人;也曾和意大利人、希臘人、奧地利人、法國人,總之除了英國人以外,和所有的人互相致敬。他向德皇稟報說,英國人決不讓他們的船隻和德國人的船隻同時泊在同一港口。英國人一向習慣於在德艦走後立即出現,以便消除德國人可能留下的印象,或者照德皇的雅說法,是一種“向湯裏吐唾沫”的惡劣行徑。

1914年8月6日上午,“馮-德-坦恩”號和“布雷斯勞”號駛出墨西拿海峽的東口,等候於此的英國輕巡洋艦“格拉塞斯特爾”號立即跟了上來。該艦屬於布裏斯托爾級輕巡洋艦,同“布雷斯勞”處在同一重量級,但建造時期稍早,最高航速僅有25節,裝備威力較強的6英寸ki型艦炮2門,威力一般的4英寸kvii型艦炮10門,小口徑速射炮若幹,18英寸魚雷發射管兩具,裝甲防護水平較“布雷斯勞”略強,兩艦算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但“馮-德-坦恩”號的三聯裝主炮在一萬五千米的距離就能將這艘英國輕巡洋艦揍得無處存身。有法國防護巡洋艦“拉格拉維埃”號的慘劇在前,“格拉塞斯特爾”號隻好遠遠跟在德國人後麵,不斷以無線電向己方艦隊通報目標的方位和動向。

“馮-德-坦恩”和“布雷斯勞”試著利用航速將這個煩人的尾巴甩掉,但它們在墨西拿所加的煤質量低劣,煙囪裏冒出來的黑煙形成了醒目的航標,隔著很遠也能夠依據煙柱判斷它們的位置。臨近黃昏,“布雷斯勞”號的輪機出了點小毛病,德國艦隊的航速減慢到了18節,“格拉塞斯特爾”號趁著這個機會追了上來,並一度將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了“馮-德-坦恩”的射程之內,德國戰艦雖然將主炮對準了這艘英國巡洋艦,卻沒有嚐試遠距離的夜間射擊。

“格拉塞斯特爾”號牢牢盯住了威廉-祖雄的艦隊,但這個時候,英國地中海艦隊指揮官米爾恩海軍上將和他的三艘戰列巡洋艦仍在馬耳他海域。在米爾恩看來,如果祖雄帶著他的兩艘戰艦前往奧匈帝國控製的亞德裏亞海域,那麽它們很快就會受到正在監視亞得裏亞海的特魯布裏奇艦隊截擊,但他又傾向於認為德國人此時的航線是個假象,它們終究會調頭向北,前去獵殺滿載法國外籍軍團的運兵船,然後伺機衝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大西洋。

夜裏10時許,“布雷斯勞”號的輪機故障得以排除,對身後那條英國獵犬感到無比厭惡的威廉-祖雄立即下令全速北行。這兩艘德國造船工業的得意之作在風平浪靜的地中海暢快地馳騁著,可憐的“格拉塞斯特爾”號已經滿負荷運轉了11個小時,機械故障開始折磨水兵和隨艦工程師,它最終隻能目送德國艦隊遠去。

離開墨西拿一直向北,穿過奧特朗托海峽就進入了亞得裏亞海,而自從奧匈帝國於7月28日對塞爾維亞宣戰之後,英國海軍中將歐內斯特-特魯布裏奇爵士指揮的裝甲巡洋艦分隊便蹲守在奧特朗托海峽,他的任務是“防止奧地利人出來、阻止德國人進去”,但是,他麾下的四艘裝甲巡洋艦和八艘驅逐艦既不足以同奧匈艦隊抗衡,又很難阻擋“馮-德-坦恩”號的步伐,因而以特魯布裏奇爵士的理解,自己的首要任務是監視敵人的舉動,一旦奧匈艦隊出擊,便利用裝甲巡洋艦的航速優勢進行牽製,如果碰上德國戰巡,則收縮隊形、且戰且退。

當晚,得知“馮-德-坦恩”和“布雷斯勞”正朝亞德裏亞海駛來,特魯布裏奇緊張兮兮地擺開戰鬥陣列。“愛丁堡公爵”、“黑太子”、“勇士”、“防禦”,這四艘分屬三個級別的裝甲巡洋艦是英國海軍建造的最後一批裝甲巡洋艦,也是世界海軍史上最強大的裝甲巡洋艦,它們的標準排水量介於1。35萬噸至1。46萬噸之間,裝備9。2英寸(234毫米)主炮和7。5英寸(191毫米)或6英寸(152毫米)大口徑副炮,最高航速22或23節。1904年的日俄海戰堪稱裝甲巡洋艦的黃金時期,十年一晃而過,造價更加高昂、實力更為強大的戰列巡洋艦使得這些曾經具備重要戰略價值的舊戰艦完全落伍了。

在日俄戰爭期間,特魯布裏奇任駐日海軍武官,懂得不能小看長射程炮火的效能。他既是係出名門,曾祖父曾經和納爾遜一起在尼羅河上作過戰,又享有“青年時代一度是海軍中最優秀軍官”的盛名,他對航海技術的信仰就像歐洲人對《聖經》的信仰一樣。丘吉爾很器重他,於1912年任命他參加新成立的海軍作戰參謀部工作,但在麵臨危急的殊死一戰的時刻,航海技術和參謀工作方麵的卓越才幹並不一定有助於一個指揮官。

至淩晨4時,特魯布裏奇還沒等到“馮-德-坦恩”號,他斷定自己不再有任何希望可以在有利條件下和它交戰了。他相信,在大白天“馮-德-坦恩”號即使被截住,它也能躲出他的大炮射程,並把他的四艘裝甲巡洋艦一一擊沉。他很明白,一旦和它進行這場射擊和廝殺的技藝較量,他的四艘巡洋艦和八艘驅逐艦中任何一艘用炮火或者魚雷去擊中它的機會是極少的。於是,他把自己的顧慮用無線電報通知了米爾恩,然後率領艦隊駛離了奧特朗托海峽。

通往亞德裏亞海的大門霍然敞開,威廉-祖雄卻沒有趁此機會進入奧匈帝國控製海域。事實上,即使沒有德國海軍部的密令,他也不願帶著兩艘新銳戰艦蜷縮在普拉港,接受奧地利人的庇護。午夜過後,在離奧特朗托海峽還有大約一個小時航程的時候,祖雄下令調頭,兩艘德國戰艦沿著希臘海岸線一路狂奔,天明時分已抵達伊奧尼亞海東南部的紮金索斯島附近。鑒於遠距離的高速航行消耗了大量的煤和重油,祖雄決定在愛琴海域再加一次燃料。

為防備戰事發生,德國早已將全世界的海洋劃分成一係列的區域,每個區域由一個德**需官主管,這位官員有權命令本區所有的船隻開赴德**艦可能要和它們會合的任何地方,有權征用德國銀行和商行的資財以應軍艦之需,而在地中海,軍需官主管便由“馮-德-坦恩”號上的一名少校軍官擔任。

研究海圖之後,祖雄將接頭地點定在了荒無人煙的提諾斯島,並用無線電召集了一艘能夠提供燃煤的商船和一艘裝載重油的秘密補給船提前駛往該島。英國海軍在馬耳他的無線電監聽站截收到了“馮-德-坦恩”號發出的強力信號,盡管無法破譯德國的通訊密碼,卻能夠利用無線電側向技術推算出電報發出者的方位,但此時此刻,米爾恩仍然相信“馮-德-坦恩”號存有掉頭朝西的意圖,他帶著三艘戰列巡洋艦返回馬耳他加煤檢修,準備以最佳狀態給德國戰巡致命一擊。米爾恩給失意的“格拉塞斯特爾”號發去電報,令它放棄追蹤而與特魯布裏奇艦隊會合。很顯然,英國人由於多年來對德國海軍愈來愈大的恐懼,把“馮-德-坦恩”號看作一艘橫行海上襲擊商船的海盜船。他們盼望無論如何總得把它圍困起來,可是他們在追趕它的時候卻缺乏緊急迫切之情,因為他們始終在等它掉轉頭來,根本沒有看出它是在竭力想脫身東去,確切地說,是肩負著極其重要的政治使命駛向達達尼爾海峽。

及至8月6日午夜,米爾恩的三艘戰巡燃料艙裏已經裝滿了煤和重油,它們駛出馬耳他向東航行。抱著德國艦隊必定調頭的想法,米爾恩令他的艦隊以12節航速緩慢移動,以免走得太遠而讓德國人鑽了空子。事實上,祖雄的兩艘戰艦早已駛過希臘島南端的馬塔潘角進入了愛琴海。不過到了8月7日清晨,“馮-德-坦恩”和“布雷斯勞”意外遇上了一艘從君士坦丁堡開往威尼斯的意大利客輪,盡管祖雄命令戰艦降下德國旗而升起英國的聖喬治旗,但他蒙混過關的意圖未能實現。這艘客輪上恰好有兩名英國情報人員,他們辨認出了德國戰巡的艦廓,幾個小時之後,消息傳到米爾恩手裏,但他僅僅認為德國人打算襲擊蘇伊士運河,或是找個希臘港口暫避風,至於這兩艘德國戰艦駛往土耳其的可能——跟英國海軍部一樣,他一想也沒有想過。

8月7日下午2點,為了掩人耳目而在海上兜了一圈的祖雄終於帶著他的兩艘戰艦抵達了提諾斯島。在那裏,“馮-德-坦恩”和“布雷斯勞”像是兩隻饑腸轆轆的野獸,終於從同伴那裏得到了果腹的食物。為了防備英國人,兩艘戰艦的鍋爐裏燒足了蒸汽,以便一接到警報就能在半小時內出發。祖雄還在島上的一處山頂上設了了望哨,其實英國人當時卻遠在五百海裏外監視著奧地利人。

這日黃昏至次日清晨,英德海軍在日德蘭半島海域展開了一場波瀾壯闊的艦隊大戰,而這一晚的地中海卻靜得像是完全與戰爭無關。及至午夜,祖雄的艦隊加夠燃料繼續東行,他們距離達達尼爾海峽越來越近,土耳其人卻沒有像德國政府期望的那樣果斷參戰——7月28日奧地利對塞爾維亞宣戰那天,土耳其正式要求德國締結秘密攻守同盟,而於任何一方和俄國交戰時生效。就在當天,柏林收到這項建議,當即接受,並用電報發回一份由首相簽署的草約,但是在最後關頭,土耳其人卻猶豫了,他們難於下手扣緊繩子打上結,把自己的命運和德國人拴在一起,除非他們拿得準德國人會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