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世界已經提前蘇醒,激烈的戰鬥正在哈拉哈河東岸的各處陣地展開,小小的戰場儼然成了全世界關注的焦點,進行殘酷廝殺的兵馬不過數萬,卻匯聚了日俄雙方的戰場精英,過度的承載,讓人有些不堪了

“內田,你幫丸山背一下發報機!其他人,注意觀察周圍!”在時間的催促下,領頭的日軍尉官時不時地轉過頭,招呼自己的士兵們加快速度。曙光還未出現,但視線並不完全漆黑:前方,陣陣火光伴隨這隆隆的炮聲閃動;後方,時起時落的照明彈照耀著曠野中的築壘地帶。

兩個身形相仿的士兵交換了背負的設備,日本當前的電氣技術水平雖說不弱,但相較於德美等科技強國還是有很大的差距,而老式的無線電發報機對於體格強壯的士兵來說也是難堪重負的。

“注意!好像有敵方戰車!”走在北麵的士兵壓低嗓音朝自己的同伴發出警報,所有人迅速下蹲,將低矮的身形隱藏在黎明到來前最後的黑暗角落當中。

蓄著絡腮胡子的尉官拿出望遠鏡瞄了好一會兒,嘴裏嘟囔道:“笨蛋,那隻是一輛巡邏的機槍裝甲車!俄國人的陣地應該沒多遠了吧!”

待那輛裝甲車的轟鳴聲漸漸消失在耳邊,他揮了揮手,低喊道:“繼續前進!”

偵察兵總是扮演著戰場尖刀的角色,潛入敵軍陣線是家常便飯,其危險程度居於各兵種之首這一點自古以來都未曾變過。

一行人繼續往西走了二十多分鍾,火炮射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躍動的火光仿佛就在跟前。尉官示意自己的士兵們停止前進,分出四個人在周圍警戒,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望遠鏡,低聲道:“記錄!”

緊隨其後的一名士兵,趕緊從身上掏出一個本子和一支鉛筆,在這忽明忽暗的光線下飛快地記錄著長官所說的每一句話。

背著發報機的那名士兵也蹲了下來,幫著通訊兵準備發送電報。

“炮兵陣地,4號坐標陣地西偏北10度,距離6000米,大約12到15門!似乎構築有步兵戰壕,戰車”

火光一閃,尉官眉頭皺了皺。

“至少6輛,還有若幹裝甲車,似乎是一支完整的機動部隊!推測為連級規模!”

“長官,準備好了,可以發報了嗎?”臉尖尖瘦瘦的通訊兵小聲問。

“嗯,將我剛剛說的先發指揮部!大塚,小島,你們跟我到前麵去看看情況!”說著,尉官放下望遠鏡,從槍套裏拔出一支南部手槍,帶著兩名身形矯健、手持“三八式”的步兵繼續摸黑向前。

他們當然沒有單獨突襲蘇俄陣地的勇氣,而是在前行了大約六七十米之後停了下來。

在那名負責記錄的士兵配合下,通訊兵飛快地動著指頭,通過無線電波將有序排列的信號傳到了後方。通常情況下,這些無線電也是對方參謀機構非常感興趣的。

在獲得了偵察報告之後,原本偏差甚遠的日軍炮火漸漸向蘇軍炮兵陣地延伸,有幾發落在了近處,驚得偵察兵們出了一身冷汗,他們趕忙利用無線電發去糾正數據,從遠處飛來的炮彈才最終歸“正道”。

嘶吼了好一陣子的蘇軍炮火突然停息了,陣地那邊隱約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偵察兵們很是奇怪地看著遠處,但光線和距離阻礙了他們以肉眼看到更具體的內容。

片刻之後,尉官貓著腰、飛快地跑了來,喘著氣道:“快,發報,敵軍炮兵正在轉移,方向不確定,但目測到有十多輛戰車隨同掩護!”

“俄國的鋼鐵資源果然多到可怕,能夠不計成本地製造火炮和戰車。”原本負責記錄的士兵嘀咕著,一旁的通訊兵聚精會神地將這些信息發送出去。

“好了沒?快點,我們恐怕也得轉移了!”尉官之所以如此驚慌,是因為視線中出現了兩輛敵軍裝甲車,似乎是在陣地附近執行戰場巡邏警戒任務。

沉著鎮定地將最後一串信號發送出去,通訊兵趕緊摘下耳機,“好了!”

“撤!”尉官最後望了一眼蘇軍陣地方向,好在東麵襲來的炮火很快落進陣地,俄國人不是兔子,他們的大炮、彈藥還有車輛都能及時撤走嗎?

清晨的空氣,夾帶著濃濃的涼意,裹著長款軍外套,布柳赫爾元帥緊跟著格奧爾基什捷倫來到距離戰鬥一線僅僅數百米的一處戰壕中。視線霧蒙蒙的一片,可視距離大概隻有五六百米。為了擴大警戒範圍,蘇軍和外蒙軍在主要陣地前沿部署了若幹警戒陣地,並以野戰電話與之相連,隻要發現情況,哨兵們就能夠在第一時間發出警報。

在諾門坎這樣的開闊地區與敵人對壘,隨時可能遭到炮火或空襲的傷害,塹壕無疑是士兵們最好的容身之所。經驗豐富的士兵在戰壕中部挖出了藏身洞,晚上可以舒舒服服地窩在裏麵睡覺,而大多數人還是在塹壕裏和衣而臥,幾個人共用一張毛毯毯子或是一塊帆布就很不錯了。

緩慢穿行於戰壕之中,蘇俄元帥不斷和堅守在這裏的官兵們握手,士兵們看起來精神飽滿、士氣充足,而且每隔十來米就能看見一個金屬小爐子在煮著熱湯或咖啡。在已經形成縱橫交錯狀的戰壕中,百米之內能夠看到五、六處專門為機槍射擊構築的掩體,大部分掩體裏都放置著捷格加廖夫DP27輕機槍或者托卡列夫馬克沁M1910重機槍這些水冷重機槍可謂是寶刀未老,在固定陣地的防禦戰中仍能夠發揮積極的作用,它們周圍隨處可見沾上了泥汙的大堆彈殼。

在蘇蒙聯軍的戰壕中,相隔大約三、四百米就有一處連級指揮所,它們麵積不大,僅能容納四、五個人,上部用木頭和泥土加蓋了厚厚一層,還配置有觀察孔和潛望鏡。見兩位高級將領前來視察,軍官們趕忙戴起軍帽、整齊著裝。

“昨晚還好吧?”作為前線指揮官,什捷倫關切地詢問了一線陣地的情況。

一名個子普通、麵相老成的少校答道:“報告首長同誌,基本還是老樣子!敵人在前麵配置了很多槍手,並時不時用小口徑迫擊炮或者山炮轟上一炮!昨晚我們的一處前哨遭到偷襲,損失了三名同誌!”

什捷倫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如果日軍隻是保持這種程度的騷擾戰,那倒沒什麽可擔心的。可是,關東軍乃至大本營會甘於接受這樣一場失利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布柳赫爾元帥走到戰壕潛望鏡那邊,這東西要比潛艇上的潛望鏡簡單多了,但原理和效果是不差的。此時陣地前方靜悄悄的,地麵散落著不少彈坑,顯示日軍火炮曾對這一帶進行過轟擊,但它們的分布並不密集,說明敵人的炮火並不猛烈。

在視線的邊緣,兩條塹壕之間的空曠地帶,橫七豎八地躺著一些屍體,從他們身上的軍裝來看,自是日軍留下的遺骸無疑。

“他們昨晚突破了前麵兩道防線?”元帥發問。

剛才那名蘇軍少校連忙答道:“不,首長同誌,這些日本兵是從我們側翼的空隙地帶滲透進來的,我們昨晚與蒙6師沒有很好地銜接上,所以給了敵人可乘之機,現在兩支部隊之間已經沒有空隙了。”

一旁的什捷倫冷冰冰地訓斥道:“這是個非常嚴重的疏忽!”

少校嚇得不敢作聲。

布柳赫爾元帥雖是一臉凝重,卻沒有出言責難這些基層軍官,而是道:“這是缺乏作戰經驗的通病。革命戰爭離我們太過久遠,而且那時候的戰術策略不能生搬硬套到現在的戰場上。再者,日本軍隊跟奧斯曼土耳其軍隊是截然不同的兩支軍隊,在高加索和波斯取得勝利的手段,對付日本軍隊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奏效。”

想到此前一晚的損失基本抹平了前一天的勝果,什捷倫不禁歎道:“是啊,我們麵對的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應當繼續增強前線部隊的實力,隻有示敵以強,才能夠震懾敵人,讓他們今後在邊界地帶安分一些。”

布柳赫爾元帥以深沉的語氣說:“示敵以弱還是示敵以強,這是個戰略性的問題,該由革命軍事委員會去做決策,我們要做的就是貫徹國家的戰略,需要我們打敗敵人的時候奮勇當先,需要我們故意敗給敵人的時候毫不遲疑,明白嗎?”

什捷倫雖然是布柳赫爾元帥的老部屬,這次卻沒有跟他想到一個點子上,他很是擔心地反問:“可如果我們敗了,敵人必然更加狂妄,今後還會繼續在哈拉哈河、圖們江甚至海上向我們發起武裝挑釁,到時候怎麽辦?再說了,德國和日本終究是有同盟協定的,一旦德國覺得我們軟弱可欺,聯合日本軍隊兩麵夾擊,我們又該怎麽辦?”

布柳赫爾元帥搖了搖頭:“這需要用很深奧的政治思維去理解,什捷倫同誌,我們要做的就是貫徹上級的戰略部署,當一個合格的傳動齒輪,至於那些為什麽,以後你就會慢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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