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縣地處大運國和晉國交界之地,向南行一百多裏便是晉國的國界。這雁門縣是荊州的附屬縣,與荊州相隔不過二十裏地。前兩日傅依然他們兩個逃出荊州監獄,在荊州城內鬧的動靜如此之大,恐怕此時早就傳到雁門了。

隻要能過了雁門,便是一個無人管地區。由於是兩國交界,官府不管,朝廷不管,那時她就可以自由了。

此時傅依然的內心是緊張萬分的,或許過於在意能不能逃出雁門之事,雙手緊緊交握著,竟沁滿了汗水,隻得聽著馬車軲轆‘吱呀——吱呀’的響聲,盡量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

瞧著傅依然緊張的樣子,紫衣男一掃剛才被紮之事的不快,忽然心情大好,暗想,原來她也有怕的時候,不過這般柔弱的樣子倒真有些令人心生憐惜,所以他難得好心的輕聲說了句:“放心吧,沒事的。”說完又很好心的拍了拍依然的肩膀。

這句話本身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但聊勝於無吧,傅依然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好意。

馬車繼續前行,遠遠的看見城門之時,紫衣男立刻斜依在箱子間的縫隙裏裝病人,依然也忙打亂了發髻,使頭發披散下來,蓋住了大半張臉。

城門口站著幾個守衛,正盤查來往的行人車輛,傅依然抬眼往城牆上望去,見公告之處貼滿了捉拿欽犯的告示,大多是荊州府衙逃出之人。

在等待搜查之時,依然迅速挨個把畫像掃視了一個遍,見上麵雖然有她和紫衣男兩人的畫像,但橫看豎看,卻與兩人不怎麽相像。兩人都是天人之姿,但畫像上的人卻顯得相貌很是平常。

大約是兩人長得過於美貌,這畫匠乃是凡人之筆,無法完好的勾畫出人間的至美吧。傅依然有些自戀的想。

紫衣男一直向城牆的兩麵張望,不知在觀察什麽,看一會兒,又低頭思索一會兒,卻也不知在想什麽事。

或許這商隊的主人是個不一般身份的人物,也或者與各城池府縣的關係實在不錯,到城門口時隻約略的檢查了一番就放行了,依然不禁長籲了一口氣,暗怪自己白白擔心了一場。隻是不知這商隊到底是個啥來曆,那個在馬車的坐著的人想必是商隊的主事,也不知是什麽身份。不過此刻傅依然實在沒有心力管這麽多,她隻要能迅速出了雁門縣就好。

到得城裏時,管事貌似很大度的把他們扔在一個小藥鋪門口,然後就揚長而去了,一點也沒有給他們可以厚臉皮留在商隊的機會。

傅依然隻好拖著紫衣走進藥鋪裏,他肩上有傷,近幾日傷藥倒也用了不少,也該補充一些了。

不過他們當然不能進來讓大夫看箭傷,荊州城四處捉拿身負箭傷之人,他們可不想自爆身份。最多隻是借機買點各種傷藥隨身攜帶而已。

從藥鋪裏走出來,傅依然左手抱著一大包藥,右手扶著紫衣,萬分艱難的走著。紫衣這家夥很是過分,自從自己把他一腳踢倒,又用金釵紮了他一下之後,他就很無賴的沾在她身上,把個受傷過重,馬上就死的病人直裝到現在。以依然的感覺,他多半是故意的。要不是這會兒街上行人過多,她真想把他扔在地上,順便再狠狠的踹兩腳。

天啊,這家夥還真重,傅依然猛吸了一口氣,把他往上扶了一把。

正這時,忽然街拐角閃過一個人,橫衝直撞的就過來,撞在依然左手邊,一下把她撞了一個踉蹌。然後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依然隻覺身子一歪,左手的藥啪的掉在了地上,她心中一惱,然後就順勢把右手扶著的紫衣男甩掉,非常的得意的看著他坐在地上。

紫衣男扶著牆麵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知道依然是故意的,但此時也說不出什麽來,隻得苦笑著自己爬起來。

“咱們是先找個地方住下來,觀察一下境況,還是直接從西門出去,離開雁門,往晉國而去?”紫衣男拍著身上的土問道。

住不住下來倒還是其次,首要問題是解決一下吃飯的大事。這兩日他們風餐lou宿,從未吃過一頓飽飯,傅依然現在感覺非常之餓,於是毫不猶豫的說道:“還是先吃飯吧,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紫衣點點頭,幫她把地上的藥撿了撿,兩人就往前找飯館去了。依然很聰明的對於紫衣剛才不能走,現在卻能走的很順當之事一字未提。

前麵不遠處有一家小店,瞧著店麵幹淨,環境也很優雅。依然是金枝玉葉,要是往常絕對連瞟也不瞟一眼這種小店的,不過此時是逃難期間,便也顧不得許多了。

走進店裏,吩咐店小二上了一壺茶水,然後要了幾個炒菜和兩大碗米飯。這裏的店麵雖小,食物卻做的很可口,再加上兩人都有些餓了,所以吃的分外香甜。

匆匆忙忙的吃完飯,要結賬之時,老板娘走了出來。看這老板娘大約四十幾歲的年紀,五大三粗的身材,但眉目長得還不錯,想必年輕時還算是個美人。

“兩位客人,一共一錢銀子。”老板娘的聲音聽著倒是甜絲絲的。

傅依然伸手掏銀票,她身上揣著不少的銀子,都是拿來做她下半生無依無kao時生活應急用的。忽然她的手停滯了一下,麵上表情瞬間僵硬,直著眼睛瞅著紫衣,說道:“我,我的銀票不見了。”

紫衣立刻想到剛出藥鋪門時那個撞過來的人,一臉慌張難得迅速跑走,多半是那個人偷的。他不禁苦笑著,望著依然雙手一攤。貌似他此時也是身無分文來著,看來這次隻能吃白食了。

一見他的表情,傅依然就知道他絕對是個窮鬼,暗怪自己江湖經驗絲毫沒有,如此輕易的就著了別人的道。

揉了揉臉,醞釀了很久,依然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想求老板娘發發善心。剛想張嘴說話,就見老板娘衝她往店前的牌匾處一努嘴。順著老板娘指的方向看去,見前麵有塊木板,上麵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這老板娘絕對是精明之人,看依然表情不對之時就猜到他們可能沒錢結賬,所以早早的就早早就讓他們打消了念頭。

“怎麽樣,到底有錢沒有?”老板娘雙手叉腰,斜睨著他們道。

反正沒錢,依然幹脆豁出去了,傲然道:“沒錢你又待如何?”

老板娘哼了一聲,道:“兩條路給你們選,一是把你們扭送官府;二是留下來打工還飯錢。”

可惜兩條路都不能選啊!他們是罪犯,送官府還不是死路一條;若是留下來打工的話,看看他們兩個有哪個像是會幹活的。她雖在采石場洗過菜,刷過碗,可也是以摔壞了很多為代價的。

傅依然一時沒了主意,垂首一語不發,紫衣長歎一口氣站起,忽然電閃般抱起依然,以極快的速度竄出門去。

老板娘一時不察,被兩人逃出。她絕沒想到兩個氣質如此優雅,很像貴族出身的男女也能做出這種事,不由氣得跳腳,大罵道:“這兩個缺了德的。”然後拖下腳下的繡花鞋,向著兩人逃跑的方向扔去,這老板娘八成是練過武的,隻聽碰的一聲,正打在紫衣男和傅依然的身上,隻聽得悶哼了兩聲,眼前的兩個人影隻滯了一下,又迅速的向前跑去。

見打中了,老板娘得意的哈哈大笑,也不再去追,反正也追不上,扭著水桶腰又轉回店裏去了。

隻是這老板娘到死也絕對想不到她的一隻繡花鞋的威力如此巨大,竟一次丟中了未來統治大運和晉國的兩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