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以燦應了聲,極力維持臉上表情的平靜,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連自己都快搞不懂。

「戀愛無限好……」簡聿心笑著說,能夠讓花以燦露出這種表情的人大概也隻有衛煙波了,他想,他還是不要瞎攪和吧。

花以燦抬眼,詫異的望著他。戀愛無限好?他剛剛是說戀愛無限好嗎?天啊……她好想抱頭痛哭。花以燦驚愕的瞪大眼,彷佛被閃電劈中,喔喔,原來這種又酸又甜、又寂寞又美好的滋味就是談戀愛。

「談戀愛……」她略顯無神的喃喃低道。

簡聿心歎了口氣,有沒有這麽遲鈍啊?衛煙波也真夠辛苦了。

「簡、簡聿心,你、你不要離我太遠。」花以燦抖著手,半瞇著眼,不敢直視前方。

「我知道,妳手電筒在照哪裏?都看不到路了。」

簡聿心莞爾,花以燦從一開始就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又不敢攀著他的手,一個人邊走邊抖,還要不時注意他有沒有在旁邊,非常的忙碌。

「好、好,我調一下。」花以燦趕忙把手電筒照向前方,但沒過多久又垂下來。

「妳怕鬼啊?」簡聿心優閑的問道。

「噓!噓!你可不可以不要說那個字?」花以燦縮著肩,看著周遭一片荒煙蔓草,偶爾還夾雜著古老的墓碑,眼眶含淚。

「妳不用這麽害怕,這些路線都已經有人探過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很怕……」那個字她不敢說,自動消音。

簡聿心輕笑,溫溫的道:「如果妳還是很害怕,我的手臂可以借妳。」她實在抖得太誇張了。

「謝、謝謝。」說歸說,但花以燦仍舊沒有靠近的跡象。

「以燦,妳現在還是不敢和別人接觸嗎?」

「嗯。」她慌張的點頭。

「可是妳上次不是說痊愈了?」簡聿心皺眉。

「痊愈是痊愈,我還是有心理障礙。」

「這樣啊……我很抱歉。」他垂下眼,語氣充滿愧疚。

「咦?」花以燦愣了下。「你不用道歉啊,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

回應他的,是一聲淒厲的尖叫。

「啊──」花以燦邊叫邊跳的跑到他旁邊,不由自主的攀上簡聿心的手臂,手電筒已經被甩進旁邊的草叢,咚一聲撞上硬物,一瞬間陷入黑暗。

「怎麽了?怎麽了?」簡聿心也嚇了一跳。

「……有東西飛到我小腿上……對不起……」花以燦自覺羞愧,她就是很害怕這一類的事情,從小聽鬼故事或是靈異事件,就會有好一陣子都緊張兮兮的,上廁所都不敢自己去。

簡聿心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安慰道:「沒關係,手電筒大概壞了……這樣沒辦法走,我們就等下一組來好了。」

花以燦冒著冷汗,要站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等?她開始懷念家裏溫暖的被窩了。

唧唧唧唧唧!兩個人呆站在黑暗中,草叢裏不時發出昆蟲的奏鳴曲,微微的涼風吹來,待眼睛適應黑暗後,看見的卻是滿天的燦爛星光。

但花以燦可沒這麽詩情畫意,她嚇得要死,一點點聲音都會害怕得跳起來,徐徐涼風隻被她解讀為陰風陣陣。

過了一會兒,簡聿心像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他興奮的問:「以燦,妳會不會覺得身體癢癢的?」

「不、不會。」

「那身體熱熱的?」

「也不會。」花以燦皺起眉頭,不明所以。

「有沒有任何不舒服?」簡聿心聲音高亢,開心得想大叫。

「你、你是想問我有沒有卡到陰嗎?我沒有啊,你不要擔心。」花以燦勉強的扯出一笑,簡聿心真是太體貼了,但她還是很害怕。

「妳看!」簡聿心陡然抬高自己的手臂,而花以燦的雙手正攀在那上頭。

「怎麽了?」花以燦顯得很緊張,以為他看到什麽不應該看到東西。

「妳、的、手。」他提醒。

花以燦看著,沉默了一會兒。「啊!」她驚恐的放開手,然後又害怕的攀回去。

「好了!妳的病好了!妳克服了!恐懼果然能激發人類的潛能!」簡聿心興奮的握著她的肩,隻差沒有誇張的搖來搖去。

「嗯。」花以燦仍舊在吃驚當中,想不到自己一直過不去的心理障礙,居然在這麽輕鬆的情況下就解決了,有點像鬧劇。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簡聿心開心得露出一口白牙,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花以燦突然有些感慨,又或者是悲從中來、喜極而泣這一類的情緒,總之她哭了,很想找個人分享,而腦海裏閃過的就是衛煙波。

多年來一直扮演著守護天使的角色,隻是這個小天使喜歡戴著麵具,表裏不一,脾氣不好,個性扭曲惡劣,但是卻一直陪伴著她,一分一秒也沒有離開過。她想,她對衛煙波的喜歡再多一滴就會滿溢,然後潰堤。

現在,該換她守護他了,一直到他得到幸福為止。

不久後,花以燦耳邊傳來陣陣吸鼻聲,她愣了愣,開口問道:「簡聿心,你在哭嗎?」她哭有理由,但他哭什麽?

「我感動……」簡聿心向來溫柔的聲音有著濃濃鼻音。

「……原來你也是個性情中人。」

「好說、好說。」

衛煙波煩躁得要命,額上青筋若隱若現,但為了維持他一貫的美好形象,他依然隱忍著性子沒有爆發。

「煙波,你不要走那麽快嘛!人家會怕!」龍芊芊緊張兮兮的跟在他身後,唯恐跟不上他迅疾的步伐。

她委屈的咬著下唇,晶亮的大眼含著淚水,我見猶憐的落難模樣是人都會起惻隱之心,她開始懷疑衛煙波是不是鐵石心腸,對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居然沒有半點反應。從小就嬌生慣養,習慣了當眾人眼中的焦點,龍芊芊心底萬般不是滋味,她何時受過這種待遇?

「嗯。」衛煙波胡亂應聲,腳步根本沒放慢,還是自顧自走他的。

開玩笑!花以燦和簡聿心那倒楣鬼同一組耶!誰曉得簡聿心這衰鬼會不會又傳染什麽黴運給花以燦?越想越不妥,更何況簡聿心居心叵測,不容小覷。當然啦,衛煙波的內心獨白是不可能表現出來的,他的麵上依然平淡如常。

「煙波,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這是實話,龍芊芊氣喘籲籲,隻憑著一股傲氣在支撐。

衛煙波嘴角一撇,沒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半側過臉看著龍芊芊。嘖,這位同學真的很煩,要不是他習慣戴著模範生的規矩麵具,真的很想一腳踹她去太平洋!

他停下腳步,腳尖點著地,他的耐心早在八百年前就被狗啃了。

龍芋芋喜歡他,他非常清楚,就是因為清楚,所以不耐煩。從小到大有太多的傾羨目光,但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喜歡他,也沒有興趣明白,反正眾人看到的不過是一張虛偽的人皮麵具。

「你……」龍芋芋從後頭勾住他的手臂,神色委屈。

衛煙波的冷淡眾所皆知,但這種獨特的疏離感卻又是最吸引人的部分,他冷峻而高傲,待人有禮卻又不可靠近,龍芋芋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使得衛煙波一反常態,他緊繃的眉心泄漏他的情緒,無禮的態度顯露他的脾氣,和平時大相徑庭。

龍芋芋抿了抿嘴角,不因此感到泄氣,她特地費盡心機讓自己和衛煙波同一組,就是為了要有和他獨處的機會。她向來就是要什麽有什麽,人品家世各方麵都十分優秀,她有絕對的自信能和衛煙波匹配。

衛煙波低頭看著纏在手臂上的細白手指,眼神顯得冰冷而空洞。這位同學是在做什麽?她跟他很熟嗎?他想起的是另一雙細致而蒼白的手,不是很漂亮,一點也不優雅,手臂上還有一道難看的疤,但他就是想念,還有掛懷。

「煙波,你知不知道……」龍芋芋細柔的嗓音響起,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不知道。」

「你!」她差點就要跺腳,高傲的征服欲被挑起,龍芋芋又氣又惱。

以往哪需要她開口?全都是別人主動追求,而她決定要或不要。哪樣東西不是她撒個嬌就能得到手?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占有。

「煙波,你應該知道,我很喜歡你。」她落落大方,開門見山道。

衛煙波聞言,盯著龍芋芋,黑眸淡漠而冷酷。在花以燦麵前,他可以是個溫柔而不知所措的人,但在其他人麵前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他笑了笑,嘴角殘忍的勾起,「妳喜歡我什麽?」

龍芋芋一愣,答不上來,支支吾吾的,「我……」

「喜歡我的長相?喜歡我的身高?喜歡我品學兼優?喜歡我的人品?還是,這一切隻是妳的自戀在作祟?」他挑了挑眉,嘴角釋出一抹笑。

龍芋芋呆愣的震在當場,又羞又憤的情緒似火山爆發般湧出。

「如果妳隻是因為外在條件而喜歡我,請妳另覓人選吧,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對,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那個人笨得要他的命。

衛煙波煩躁的爬爬發,大概是連日來的心煩氣躁,他居然說出內心的話來了,該死!又是一件違背原則的事情,他越來越不能控製自己了,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花以燦。

啪!他挨了一巴掌。

喏,看吧,說出內心話的下場就是這樣,可見他生性白目欠揍,不露為宜。

「我不欠你了。」他淡淡的說道,繼續往前走。

「衛煙波,你是王八蛋!」龍芋芋對著他的背影大吼,第一次失去千金小姐的氣質。

衛煙波搖搖頭,一點也不以為意。

龍芋芋見他真的沒有回頭的意思,心裏急了,拔腿狂奔。這個人未免也太過分,手電筒在他手上,這麽黑叫她怎麽走?

「等我啦!」她真的害怕了,一個沒注意跌了一跤。

龍芋芋狼狽的坐在地上,沮喪的發現自己扭到腳踝,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站了起來,速度慢如龜的前進。

她是龍芋芋耶!事事完美的龍芋芋耶,哪有遇過這種事!她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從來沒被拒絕過啊!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妳可不可以走快一點?」衛煙波一發現龍芋芋沒跟上,立刻踅回來,手電筒一照,才發現她已經哭花了臉。

「……我扭到腳了。」她萬分委屈的說道。

「……」這位同學果然像他心裏想的一樣,完完全全是個大麻煩。

如果把她丟在這裏,想必他苦建多年的完美形象就要毀於一旦,很想這麽做……但是不行。衛煙波咬著牙,蹲下身子,他發誓,他這輩子再也不要做這種事!

「我背妳。」

龍芋芋向來習慣被眾人嗬護在掌心,也不管先前被拒絕的難堪,身體自動的接受衛煙波提供的服務。

「嗚嗚嗚……」實在是覺得好委屈,她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拜托!他才是想哭的人!衛煙波強忍著內心的厭惡感,腳步比先前更快,巴不得立刻到終點,把背上的麻煩甩下來。漠視別人的痛苦,向來是他的人生哲學,不過花以燦是絕對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