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他在心裏默念一次,淡漠的臉皮卻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

「滿好吃的!」簡聿心開心的笑著,意猶未盡的又伸手拿了一塊壽司。

「嗯,以燦,三明治也不錯!」江歆寧欣喜的說道。「哇,以後妳幫我做早餐好了。」

花以燦因為受到稱讚而害羞的瞇起眼,她的手藝有這麽好嗎?

「你們太誇張了吧。」她笑著說。

噢!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他們在做什麽?他們在做什麽?談笑風生?談笑風生是嗎?衛煙波在心底咒罵著,青筋隱隱浮現在額際。

「衛煙波,你不吃嗎?」花以燦感受到他的僵硬和若有似無的怒意,有些無言,這人的性格真的是……

衛煙波扯出一抹笑,輕聲道:「我當然要吃啊!」眼角覷了花以燦一眼,狀似輕鬆,再若有似無的掃過簡聿心。

花以燦拿著餐盒的手抖了一下,衛煙波的性格似乎已經脫離她能理解的狀態了,真是……苦惱啊!

雖然說是露營,但其實隻是去鄰近的山區紮營而已,鎮上的人大概都去玩過;鄉下不比都市,能跑的地方畢竟不多。

餐盒裏的食物很快就被橫掃一空,簡聿心和江歆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分隊的事情。衛煙波隻有在提到學生會時才會勉強應聲,而花以燦東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敢和衛煙波對上眼。

唉,這個人根本小鼻子、小眼睛的。不過隻要一想到好像隻有關於她的事情,衛煙波才會這樣斤斤計較,心底就好像有什麽地方融化了一樣。

他的食量這麽大,剛剛食物又被瓜分,大概吃不飽吧?花以燦暗想著,著實有些苦惱,卻沒發現自己也隻有在麵對衛煙波的時候,才會這樣的耗費心神。

腦海裏不禁想著許多關於他的事情,如果說她這幾年來個性改變很多的話,其實衛煙波才是性情大變的人,又或者該說是本性露了出來。有可能嗎?她眼角偷偷覷著他,衛煙波依然是麵無表情,維持他一貫的冷淡。發現他手長腳長好像坐得很不舒服,她稍微的往旁邊挪了一點。

這個舉動卻引來衛煙波的注意,正確來說,應該是怒意。花以燦有些莫名其妙,招誰惹誰了她?最近衛煙波……嗯,怎麽說呢?行徑有些怪異。

他會搶著喝她沒喝完的飲料,就算沒事也要牽著她的手,摸著她臉頰的時間更久了,老是語帶曖昧讓她骨軟筋酥的……雖然他們從小感情就很好,也習慣性的做一些在旁人看來屬於親密的舉動,但是這一切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心裏多了一種莫名的東西,像是負擔卻又很甜蜜。

這該怎麽辦呢?

她比任何人都還希望衛煙波能得到幸福,比起任何人……

但她也比任何人都還要感到惶恐,害怕自己能給的不多、害怕自己給的不是他需要的,所以她收拾起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地,不需橫跨界線,不需更複雜的情感,隻要維持現狀就可以了。

隻是她完全不知道,她想維持現狀,別人可不肯了,有個人可是帶著劍披荊斬棘隻為了謀求更進一步的關係,不是所有人都能安於現狀。

「再過一下下就要過山洞了吧。」江歆寧說著。

「是啊,好久沒來這裏了。」簡聿心回味似的望向窗口。

基本上他們要露營的地點,比起所居住的城鎮更加偏僻,好像走著走著就會遇見龍貓跳出來一樣。

衛煙波和花以燦極有默契的互看對方一眼,相視而笑。雖然隻有短短的幾秒,他們卻知道彼此在想什麽,擁有共同的回憶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衛煙波漠然的眼裏有著極淡的笑意,大概是習慣在外人麵前擺出陌生的疏離感,他的喜怒哀怒從不輕易張揚,像極了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隻是,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人?

事實上,他的個性極為惡劣和小心眼,甚至有些囉唆,喜歡在心裏胡亂咒罵別人,這樣扭曲的人格特質大概也隻有花以燦能若無其事的接受,所以他說什麽都不會放她走,他壓抑的性格也隻有在花以燦麵前才能得到釋放。

衛煙波的大掌偷偷捏住花以燦的小指,他知道她想起什麽。小時候如果有一起出遊的機會,他們總是期待坐火車過山洞的這段時間,他們的手會緊緊握在一起,一直到度過漫不著邊際的黑暗為止,誰都舍不得先放開。

緣分到底是怎麽開始的,他不記得了,反正那已經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唰!眼前一片漆黑,火車進入一條半長不短的隧道。

花以燦下意識的將頭轉向衛煙波,然後她的嘴唇受到不明物體的偷襲了。有些熱燙和溫柔,輕輕的烙在唇上,再緩緩的流淌進喉嚨裏,停在左心房的位置,膨脹、膨脹再膨脹,打算停留一輩子,等著沉香。

明明是一片黑暗,她卻看見一雙晶亮的眼,彷佛無際的燦爛星光全跌進裏頭似的。

「咦?妳的臉怎麽這麽紅?」

視線恢複清明之際,花以燦呆愣的望著前方,眼神似乎沒有焦距,任憑江歆寧怎麽發問,她也不理,最後,她很緩慢的、很緩慢的捂住自己的嘴唇,露出驚訝的樣子。

喂喂,烏漆抹黑的,誰偷親她啊?

當然是他啊!不然還有誰?

衛煙波清洗著小白菜,搓搓搓搓搓,眼神有些微惱,卻又忍不住嘴角上揚,一張俊臉形成十分不自然的表情。

嘖,他好像太快動手,不,是動嘴。修長的食指敲著鍋子邊緣,他隻是、隻是──記憶中閃過花以燦柔軟的嘴唇,轟!腦袋又是一陣紊亂,他將整張臉埋進鍋子裏,咕嚕咕嚕滾著氣泡。……他哪時這麽純情?他怎麽不知道?

不過就是親個小嘴嘛!親個小嘴嘛……轟!頭暈目眩,鍋子裏的水都快要因為他臉部的高溫而蒸發了。

奇怪,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他每個步驟都按照書裏教的啊,花爸不會害他吧……可是他都這麽努力了,似乎隻有自己一個人一頭熱,花以燦是不是木頭人啊?

咕嚕咕嚕咕嚕!衛煙波心緒萬變,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了起來。唉,他這樣一點都不帥氣,整個人怪裏怪氣的。

「你在幹嘛?」花以燦站在後方,也提了一鍋蔬菜來清洗。

頎長的身子猛然一震,衛煙波急急忙忙的自水中抬起頭,頰邊還沾了一塊小白菜,向來冷靜的他第一次忘了如何反應。

「沾到了。」她踮起腳尖,很自然的幫他拿下臉上的小白菜。

衛煙波在心底咒罵一聲,服裝儀容出錯可不在他的人生規畫裏。看著花以燦黑白分明的眼,反而有些慌了,他拿起白菜遮住她的眼。

「衛煙波,我看不見了。」花以燦嘟囔著,他最近真的好奇怪!

「……」」

「你想要延誤我們這一組的進度嗎?」她輕聲問著,生火煮飯已經夠慢了,實在不想把晚餐時間挪後。

白菜移開了,衛煙波注視著她,表情很複雜。

「你是怎麽了?」花以燦走向洗手台。

「妳……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小心翼翼的問著,神情與往常的冷峻迥異。

花以燦頓了下,無意識的撥著鍋子裏的水,決定裝傻到底。「什麽?」

衛煙波有些泄氣,爬了爬黑發,臉上未幹的水珠沿著他優美的臉部線條墜下,他抿了抿唇道:「火車上。」

「火車上……」她已經盡量克製自己不臉紅了。

他挑眉,不信花以燦沒任何反應。「山洞裏。」

「山、山山……」花以燦不敢看他的臉,鍋子裏的水已經形成了小型漩渦。

衛煙波看見她那小兔子般受驚的模樣,大概又是潛意識裏的惡劣性格作祟,完全遺忘剛剛苦惱老半天的人是誰,薄唇一揚,黑眸顯得閃閃發亮。

「我的初吻。」他一字一句的說著,字正腔圓媲美電視台新聞主播。

花以燦差點就拿起鍋子往自己頭上淋下去了,她一定全身冒煙!

「彳、ㄨ,初。ㄨ、ㄣ,吻,三聲吻。初、吻。」這個人很過分,不搞到失火不行就是了。

「啊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啦!」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花以燦慌慌張張的端著白菜就離開了,但紅通通的耳根子泄漏了她的秘密。

衛煙波盯著她的背影發愣,搞什麽?她居然逃走了!逃、走、了!他恍然大悟,原來花以燦不是不明白,而是一直在逃避他……

為什麽?為什麽?這三個字變成他今晚的內心獨白,不停不停的盤旋。

話說回來,他剛剛說初吻的時候也是很不好意思啊!

……咦?初吻?有沒有搞錯啊!原來他真的很純情啊!

試膽大賽,花以燦光想到這四個字就覺得頭好痛。

到底是誰想出這種不人道的遊戲?站在紛亂而雜遝的人群中,她感到非常無奈。雖然試膽大賽和營火晚會堪稱露營兩大活動,所有人都雀躍的摩拳擦掌,但她隻感到疲憊。

在她還沒解開心結前,所有必須和他人有肢體接觸的活動,都讓她躲躲藏藏顯得很古怪,女生還好,男孩子她就真的不行了。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生性害羞咧!拜托!都什麽世紀了?雖然醫生再三的和她保證絕對不會再有過敏的現象發生,隻差沒拍胸脯拍到吐血,但她就是感到沒來由的害怕和絲絲厭惡,再這樣下去,她搞不好要學山頂洞人躲起來與世隔絕了。

然後衛煙波他……想到衛煙波,她臉頰又忍不住燥熱。這家夥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哪有人在問這種事的?還問說難道妳一點感覺也沒有嗎?感他的頭啦!她逃都來不急了!偏偏他又這麽令人難以抗拒。

心頭不自覺的沉重了下來,像是綁了好大的鉛塊,不停的往下沉淪。總覺得衛煙波應該要匹配更好的人才對,她已經占住他好多時間了,如果她一輩子都解不開心防,沒道理要衛煙波陪她一輩子啊!更何況他以後可能會遇見更棒的女孩子,他會喜歡上她、照顧她、嗬護她,到時候她花以燦還要在一旁當電燈泡嗎?

……會不會太淒慘?花以燦想著自己的晚景淒涼,差點就要落下眼淚。一想到衛煙波可能喜歡上別的女孩子,胸口那股抽痛悲涼更是讓人難以忍受。

她不由自主的踢起地上的泥土,隻恨自己不夠好。

「以燦,我抽到妳耶!我們兩個同一組。」簡聿心搖了搖手上的名單,帶著滿臉燦爛笑意。

說到試膽大賽,不過就是兩人一組,拿著手電筒到墓園逛一圈,所有的路線都已經有人規畫好,隻要拿起放在指定地點的印章蓋在自己身上就算合格了。

花以燦稍微卸下心頭的緊張,跟簡聿心一組總比跟其他不認識的人一組好,她在心中自我安慰著。「我們是第幾組?」

「倒數第二。」簡聿心露齒一笑。

她皺起了小臉,「那不是還要很久?」

「還好啦,每隔五分鍾一組,速度應該很快。對了,衛煙波是最後一組。」簡聿心打趣的說,這兩人相處時所散發出來的電波都快閃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