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沒事吧?妳沒事吧?」他慌得七手八腳,立刻脫下衣物幫花以燦止血。

另一邊的人還在搏鬥,不,稱不上是搏鬥,局勢完全一麵倒。

「啊──啊──啊──」江歆寧閉著眼大叫,男子原本要拿她當人質脅持,到後來她卻成了擋箭牌。

衛煙波動作又快又準,招招往致命的地方攻擊。

男子逃都來不及,壓根沒時間掐住江歆寧的頸部,一個吃痛鬆了手,江歆寧又驚又怕的往簡聿心的方向爬去,繩索在掙紮之間鬆脫。

衛煙波的拳頭又急又重,男子抱頭鼠竄,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到後來,衛煙波不再使出學了好幾年的武打招數,反而是出自於身體本能在毆打對方。

「以燦?以燦?」江歆寧涕淚齊流,全身發顫。

「對不起、對不起……妳不要死……」她抽抽噎噎。

「……妳不要詛咒我。」花以燦虛弱的回應。

簡聿心見她還能說話,高興道:「以燦,妳再撐一下,救護車就快到了!」

「電視都是這樣演的……」她知道,等救護車一來,她一定已經昏死過去,一想到她可能會流血過多致死,她的眼淚就噴了出來。

「啊?」簡聿心聽不懂她的胡言亂語。

「以燦!以燦!妳知道嗎?衛煙波好厲害!」江歆寧為了維持花以燦的神智,故意和她說話。

江歆寧又回過頭觀看情勢,一掃心中的怨氣,興奮道:「以燦,我表哥已經黏在牆上了!衛煙波他好厲害……」

「是嗎?」花以燦半合著眼,感到有些安慰,衛煙波總算有點習武之人的模樣了。

「衛煙波?」江歆寧的聲音倏地飄遠,像從天邊傳來似的,花以燦正感到奇怪,耳裏卻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衛煙波凝著臉,撫上她冰冷的臉頰,他聲音低啞的喊道:「花以燦。」

花以燦原本疲倦到快要合上的眼又勉強睜開,她扯著嘴角,「衛煙波……等我好了以後,你要帶我去安太歲喔!」

「妳閉嘴。」衛煙波將她打橫抱起。

花以燦聽見他一貫的罵人語調,忍不住嘴角微揚。

「衛煙波……你再跟我告白一次。」早知道她沒什麽機會聽,她一定要錄起來。

「等妳醒來,我就說。」他鐵著一張臉,走至救護車容易進入的大馬路口。

簡聿心扶著搖搖欲墜的江歆寧,緊張得東張西望。

「……我怕我沒機會聽見了呢!」人總要做最壞的打算嘛!

衛煙波抿著唇,憤怒的瞪著她。

「衛煙波……我怎麽看不見了……」她語氣虛軟的說。

「那是因為妳把眼睛閉上了。」他粗啞的回道。

「……是嗎?」花以燦露出淺淺的笑,再度陷入全然的黑暗當中。

衛煙波抬眼,望著遠處疾駛而來的救護車,他語氣低迷的說:「妳不醒來,我就不說……一輩子都不說。」

眾人各自占據病房內的一角,花爸紅著眼眶,鼻涕不停的流下。花媽走了過來,直接在他頭上賞了一拳,瞪著他說:「哭什麽?」

「不、不是,我、我鼻子過敏。」花爸吸著鼻子,醫院的消毒水味始終讓他受不了。

花媽翻翻白眼直搖頭,對著圍繞在病床前的同學說:「各位同學,謝謝你們對以燦的關心,不過現在很晚了,你們還是先回去吧,小心安全比較重要。」

學生會的一票人麵色始終很古怪,聽見花媽這麽說,反而更加心虛,隱隱浮現羞愧的神色,匆匆應了聲,慌亂的道別。

衛煙波靠在窗邊,冷淡的眼眸看不出情緒,雙臂環胸,手指在上頭打著節拍。

他看著在病床旁頻頻拭淚的江歆寧,冷哼了一聲,下顎的肌肉隱隱抽 動。

一會兒後,穿著白袍的巡房醫生走了進來,調著點滴,交代一些簡單事項,人就離開。病房內又回複冷清,沒人開口說話。

「傷口沒什麽大礙,隻是有腦震蕩……會昏睡這麽久嗎?」花爸皺著眉頭,喃喃道出疑問。

花媽瞪了他一眼,什麽不好說,偏偏說這個!她偷偷瞄了衛煙波一眼,扯著丈夫的手臂說:「醫生不是說還要觀察個兩、三天,你懂什麽啊!」語畢,又捏了花爸一把。

「煙波,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今晚換我們……」花媽看著衛煙波,眼神有著無奈、有著心疼。以燦昏睡這三天以來,衛煙波幾乎沒離開病房過,有時一動也不動的坐著,有時呆呆的凝望窗外。

他們這兩個孩子從小感情就好,大人們也全看在眼裏,心裏想,長大以後若能發展也不錯,隻是……花媽回過眼,看著躺在病**一臉蒼白的花以燦。

「花媽,不用了,今晚我還是留在這裏。」衛煙波抬起眼,清俊的臉龐有些憔悴。

「煙波小子,你別太勉強自己。」花爸擔心道。

衛煙波搖搖頭,冷著聲道:「你們放心回去吧,以燦我會照顧。對了,順便把江歆寧帶走,我暫時不想看見她。」

「煙波……」花媽欲言又止,擺擺手,拉著江歆寧出了病房。

「煙波小子,你這不是遷怒嘛,唉……」花爸看著麵無表情的衛煙波,歎著氣,也走出病房。

「妳別介意,他是無心的,妳也知道他很擔心以燦……」

衛煙波盯著門板,任由花媽的聲音逐漸遠去,他走到病床旁坐下,冷眼看著花以燦,她頭上紮著繃帶,傷口還微微滲血,向來生動活潑的臉部表情,如今了無生氣。

「這一次,妳要睡多久?」他輕聲的問。

他拿起桌上的蘋果和削刀,小心翼翼的削著蘋果的皮,一圈一圈地,不讓它斷掉。

「衛煙波,你說我把蘋果在十二點準時削好,鏡子裏麵會出現誰啊?」他嘴角上揚,想起她小時候愛胡鬧,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頓著不動,眼睛盯著削了一半的蘋果。驀地,他用力將蘋果摔在地上,掃落桌上所有的花束,他雙手撐在病床旁,濃重的喘息。

過了一好會兒才冷靜下來,他挑起了地上的香蕉,一根接著一根緩慢的吃著。

「……吃香蕉容易胖,我幫妳吃了吧……花以燦,妳要不醒來,我就吃光妳的食物……讓妳變成超級大瘦子……」

那一夜,所有水果全進了衛煙波的五髒廟。

清晨,白色病房一如往常寧靜。

衛煙波一早就被花媽半強迫的趕回家休息,江歆寧和簡聿心正默默無語的站在床邊。

「以燦昏睡幾天了?」江歆寧開口。

「第四天。」

江歆寧摸著花以燦的手臂,神色不定,她一頭齊肩短發,**在衣物外的皮膚全是青一塊紫一塊。

「怎麽會昏睡這麽久?醫生怎麽說?」她目露焦急的問道。

「隻說還需要觀察。」

江歆寧緊握著花以燦的手腕,紅腫的眼再度滑下眼淚。「對不起……以燦……對不起。」

「別這樣,妳也不是故意的。」簡聿心情緒也很沉重。

江歆寧完全沒聽見他的安慰,自顧自的說著話。

簡聿心遞上衛生紙,關心的問道:「對了,妳有被衛煙波罵嗎?」

「嗯?」江歆寧不解。

「就是攻擊行為?有嗎?」簡聿心神色有些古怪。

「你這麽一說,他昨天對我倒是滿不客氣的……」江歆寧擤著鼻涕,一方麵覺得無辜,一方麵又覺得委屈,犯人不是她啊!她也很倒楣耶!

簡聿心露出理解的微笑,輕聲道:「我小時候跟以燦也有出過一些事,從此以後衛煙波都沒給我好臉色看,背地裏都叫我衰神、衰鬼這一類的綽號。」

他不理會江歆寧詫異的眼神,沒看過衛煙波真麵目的人是不會相信的,他突然握住江歆寧的手,語重心長的說:「接下來就交棒給妳了!加油!」

「咦?」什麽跟什麽?

六年前

這不知道是他第幾次搬家,從爸媽離婚開始,他和媽媽就像無殼蝸牛一樣,不停的找尋新家,他也不停的轉學,沒辦法交到固定的朋友。這一次媽媽向他保證,要在這個小鎮定居,他是沒什麽意見啦,隻不過媽媽的姊妹似乎多了點,一時之間他多了好幾位幹媽。

衛煙波坐在秋千上,看著不遠處人聲鼎沸的烤肉聚會,這個社區每半年就會舉行一次活動,藉以互相聯係,增進感情。

「呸呸呸!青椒這麽難吃……」樹叢裏傳來小小的聲音,衛煙波好奇的盯著看。

「偷偷丟掉好了,反正不會有人看見。」小女孩站了起來,東張西望。

她穿戴整齊,但衣服上沾著些許烤肉醬,頭發編成兩條長長的辮子,長相並不特別出色,雙頰肉肉的,黑白分明的眼十分引人注目。

「啊!」她看見了衛煙波,驚訝的大叫:「你幹嘛躲在那裏?」

「……」衛煙波盯著她,懷疑她顛倒是非。

「你是誰啊?我怎麽沒有看過你……我叫花以燦。」不等他回答,花以燦手裏拿著一串青椒走了過去,自顧自的自我介紹。

「花是花朵的花,以是已經的已……嗯,不對!是以前的以,燦是燦爛的燦,不過這個字很難寫,你可能不會寫。」她眨眨眼,對他露齒一笑。「換你了!」

「……」衛煙波有些反應不過來。

「嗯?你怎麽不說話?」花以燦靠近他的臉龐,帶著好奇的目光,隨即驚訝的瞪大眼。「我知道了!你是啞巴!」

「……我不是。」衛煙波小聲的回答。

「咦?你會說話!」她嚇了一跳。

「我不是啞巴!」衛煙波瞪了她一眼。

花以燦嘻嘻一笑,「不是就好!喏,這個給你!」她將青椒挪至他眼前。

衛煙波皺著眉頭,沒有伸出手。

「給你!」她堅定的說著。

衛煙波看著她,遲疑的接下。

「這是我最喜歡的食物喔!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才把青椒讓給你。」花以燦說得理所當然。

衛煙波垂下眼,覺得有點好笑,她明明討厭吃青椒。

「你還沒說你叫什麽名字呢!」她一張圓臉又笑咪咪的湊上去。

「衛煙波。」他頓了一下,又說:「衛生的衛,煙火的煙,波浪的波。」

「嗯……這三個字我隻會寫波浪的波。」她想了一下,正經的說道。

「……」他想,花以燦的國文應該不是很好。

「衛煙波。」

「嗯?」

「衛煙波。」

「嗯?」

「衛煙波。」

「妳到底要叫幾次!」他抬眼,火了。

然後、然後……

「衛煙波!」一個小小頭顱探了進來。

正要下筆的衛煙波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放下毛筆。

「沒人告訴妳,我正在練書法嗎?」通常這時候都沒人敢吵他的。

花以燦偏頭想了想,回答道:「有,可是我假裝忘記了。」

衛煙波頹然的聳下肩,「這次是誰讓妳進來的?」

「嗯……你二幹媽,但是她叫我不要說。三幹媽說沒關係,她直接把你的房門鑰匙拿給我了。」花以燦蹦蹦跳跳的滾上他床鋪。

衛煙波無奈的轉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自從那天他收了她的青椒之後,花以燦彷佛真的當他是好朋友了,一有空就往他這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