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的氣氛壓抑的可怕,沒有人敢說話,喘氣都要壓低了聲音。魏朝的臉上全是冷汗,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頭很低,不敢說一句話。

一邊的王承恩臉色也非常的難看,他此時是為魏朝捏一把汗,不過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說話。如果自己為魏朝求情,那麽肯定適得其反。揮手將大殿裏的宮女太監全都叫到外麵,王承恩嚴肅的道:“你們都是宮裏的老人了,很多話不用我明說,想在宮裏活下去,管好你們的耳朵和嘴巴!”

“總管放心,咱們這些人都是聾子瞎子,嘴巴更是帶著套子,一定不會亂說的。”幾個人連忙給王承恩磕頭,身子都在顫抖。

大殿裏麵一個是天啟皇帝,另外一個是東廠的督公,自己麵前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大內的總管,無論得罪了誰,自己都沒有好下場。

點了點頭,王承恩臉色緩和了一些,不過還是警告道:“今天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出去,誰要是說出去,那就是和自己的腦袋過去不去。誰的腦袋不想要了,咱家就替他割下來!”說完王承恩轉身回到了大殿裏,快步的走向天啟皇帝。

“皇上,消消氣,龍體要緊!”王承恩端過一杯茶水,滿臉擔憂的看著天啟皇帝,哭喪著臉說道。

伸手接過茶杯,天啟皇帝擺了擺手,坐坐回到了自己的龍椅。天啟皇帝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隻是這種事情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是因為觸動了天啟皇帝心底最深處的擔心。

在天啟皇帝看來。曆朝曆代,內鬥所消耗的人才。遠遠大於戰死的人才。這個時代的能人很多,明朝滅亡很大不一份原因是這些人被殺了。

從熊廷弼開始,包括毛文龍、袁崇煥在內,皆屬此列。最有能力的孫承宗,一直賦閑在家,不得重用。現如今正是最為關鍵的時刻。傳出這樣的謠言,無論是真是假,這都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現如今的孫承宗和當年的張居正何其相像,當年張居正正直權力頂峰,每年上奏折的人卻多不勝數。雖然最後大多都是貶官外調,甚至罷官為民,可是這些人卻無一不被視為士林的英雄。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必定是奏折滿天飛,以直取名者大有人在。一旦事情鬧大。無論真假就要查孫承宗。隻要查了孫承宗,遼東的事情就會被耽擱,臣子的心就會變得不安,輕則朝野震蕩,重則重啟派係紛爭。

天啟皇帝費盡心力,平息黨爭,穩定朝政,剛剛建立的大好局麵便付如流水。將事情在腦袋裏過一遍。天啟皇帝頓時覺得散布謠言之人,當真是用心險惡。天啟皇帝敢肯定,散布謠言不過是第一招,後麵肯定還有連招。

無論這個人是誰。其誌不小,所圖甚大。天啟皇帝看著顫顫巍巍的魏朝,心裏就是氣不打一處來。東廠密探諸多,這樣的事情居然查不出首尾,實在是無能之極!現如今駱思恭又不在京城,這件事情恐怕還是要落到魏朝的身上。

上下打量著魏朝,天啟皇帝努力的壓製著自己的怒氣,聲音嚴肅的說道:“魏朝,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朕給你兩天的時間,去把散布謠言的人抓到。如果你抓不到,朕也就不為難你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去南京吧!去給太祖守靈,代朕盡盡孝心。”

魏朝頓時麵如死灰,在宮裏做太監的都知道,一旦去南京,那就意味著被發配。普通的小太監都不想去,更何況魏朝這樣位高權重的太監。再說魏朝得罪的人很多,如果真的被發配南京,那就不知道能不能活著了。

一邊的王承恩也是大驚失色,以前天啟皇帝雖然對魏朝不滿意,可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現如今金口玉言,這就是聖旨,魏朝如果真的辦不好,那就真的要去南京了。

撩起衣服跪倒在地,魏朝恭恭敬的給天啟皇帝行禮,三拜九扣絲毫不含糊。最後魏朝一頭觸地,聲音顫抖著說道:“皇上,奴婢遵旨!如果這次奴婢能夠完成皇上交給的差事,奴婢會回來交旨。如果奴婢沒能完成皇上交給的差事,奴婢就自己去南京為太祖守靈。”

看著可憐兮兮的魏朝,天啟皇帝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可是這種不忍很快便被堅毅所代替了。輕輕的點了點頭,天啟皇帝沉聲說道:“朕雖然心中不忍,可是規矩就是規矩,朕不可能將東廠交給一個無能的人打理。”

“奴婢明白,皇上放心。奴婢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奴婢沒有怨言。”魏朝跪在地上,嘴唇不住的顫抖,認真的說道。

擺了擺手,天啟皇帝沒有在去看魏朝,沉聲道:“你下去吧!”

“是,皇上,奴婢告辭!”慢慢的站起身子,魏朝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良久,天啟皇帝輕輕的歎了口氣,看了一眼一邊的王承恩,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道:“王承恩,你是不是覺得朕這麽做有些不厚道?魏朝為朕出了這麽多力,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一邊的王承恩看著魏朝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苦笑著道:“皇上,奴婢不是那種不同情理的人,雖然奴婢和魏朝一起進宮,感情深厚。可是我們這些沒有根的人,皇宮就是我們的家,奴婢能不能懇求皇上一件事情?”說著王承恩跪倒在了地上,臉上帶著懇求,以頭觸地。

天啟皇帝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雖然朕知道你要為魏朝求情,可是朕還是答應你了!”

“謝皇上隆恩,奴婢萬死難以報償!奴婢希望皇上不要讓魏朝去南京。這宮裏才是我們的家,去了南京我們就沒有家了。奴婢知道,皇上考慮的是國家大事,東廠乃是皇家的奴才,魏朝不合適在那裏。王承恩臉上的神色很是複雜,不過說話的語氣卻很是懇切。

天啟皇帝微微一愣,看著王承恩,略帶玩味的道:“你王承恩可是從來不會這樣說話的,這樣吧,如果你能說出朕是怎麽想的,朕就不讓魏朝去南京。”

“奴婢知道了,皇上恕罪,奴婢就說了!”王承恩把心一橫,麵容嚴肅的道。

點了點頭,天啟皇帝也嚴肅的道:“朕恕你無罪,說來聽聽吧!”

“東廠非常的重要,所以東廠的都公自然是重中之重,皇上想要的是一個品德和才幹都非常優秀的東廠都公。魏朝雖然對皇上忠心耿耿,可是能力實在是不能讓皇上滿意。尤其是和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駱大人相比較。皇上屢次給魏朝機會,可是幾次下來,皇上才下定決心,皇上還是念舊情的。”王承恩低著頭,也不去看天啟皇帝,聲音嚴肅的說道。

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承恩,天啟皇帝歎了口氣,略帶無奈的說道:“希望這些事情魏朝也能明白,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下去吧!朕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奴婢謝皇上天恩,奴婢告退!”王承恩恭敬的施了一禮,躬著身子退了出去,臉上帶著淡淡的喜色。雖然天啟皇帝什麽都沒說,可是王承恩的心裏也明白,天啟皇帝這是答應自己了。

大殿裏隻剩下天啟皇帝一個人,輕輕的摩挲著龍椅上的龍頭,天啟皇帝喃喃道:“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朕是天子,禮樂征伐自朕出!”

在京城氣氛詭異的時候,二十家子鎮卻變得越來越繁榮,這個隻有兩萬人的鎮子,此時卻忽然間多出來很多人。長期生活在這裏的人都能感覺到,這些全都是生麵孔,很多聰明人都知道,這裏要出事了。

簡家客棧的後院,駱思恭坐在石桌前,輕輕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臉上頓露出了笑容。看了一眼一邊的黨寒,笑著說道:“不要愁眉苦臉的,事情還沒到最糟的時候。”

“大人,現在我們不知道皇太極的下落,如果觀音廟裏麵有地道,我們豈不是空忙了一場?女真人的蹤跡也沒有找到,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功敗垂成了!”黨寒則是麵容嚴肅,語氣焦急的說道。

輕輕的擺了擺手,駱思恭笑著說道:“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如此焦急?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這些人現在都藏著,我們想要找到他們自然不容易,可是等到時候到了,這些人自然就會跳出來。”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駱思恭,黨寒真不知道駱思恭哪來的這樣的自信,或者是有了什麽消息的來源?

見黨寒還要在說什麽,駱思恭輕輕的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不要擔心,不出意外就在明白,最遲不過後天,這些人就會出來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喝酒,等著!不對,喝酒等著是本大人的事情,你的事情是去搬兵,當然不是現在,是適當的時候!”

無奈的搖了搖頭,黨寒還是第一次見駱思恭這樣,坐在桌子邊,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