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何慈航看著驚慌失措的兩管家,說道:“他們的錯已經受過教訓。”

“對,二公子踢得好。”梁劍一翻眼一掃道:“你們兩個還不下馬給二公子賠禮。”兩管家連滾帶爬,跪在地上磕頭。

何慈航擺手道:“不必,你們起來。”“二公子去莊裏坐坐?”“在下還有事,不打擾梁莊主。”

梁劍一很失望地道:“不知二公子意往何處?”“在下去找武癡,為哥哥報仇。”

“報仇事大,小人就不勉留二公子,以後得閑來八十裏莊,小人也巴結巴結。”說罷,他示意家丁撿回兩枚鐵膽,對何慈航深施一禮,領著家丁們回去。

何慈航看他們走遠,對四周一抱拳道:“請問,剛才是那位英雄出手相救?”暮色低垂,何慈航孤獨地走在茫茫曠野,想著不久前生的事:“白白我是躲不掉第一枚鐵膽的,卻腿一麻坐倒在地,一定是有人暗出手相助,可他為什麽不肯出來?難道不願讓人知道?”

“唉!”何慈航歎口氣道:“連一個梁劍一都打不了,找到武癡又能怎樣?”抬頭望望天:“我先找一處睡覺地方,明天再走。”正想著,後麵隱約傳來叮叮當當的鈴聲,他回頭看去,一輛牛車緩緩過來。

“老伯,前麵有莊子嗎?”牛車上的老漢搖頭道:“這一帶都是八十裏莊梁莊主的地,沒有成群的房子。”“老伯,這麽晚,你去哪裏?”

“老漢家就在前麵。”“能否打擾老伯,在下隻住一晚,明早就走。”老漢打量一下何慈航道:“看你的樣子像是讀書人,不嫌莊戶人家簡陋就上來吧。”“多謝老伯。”何慈航跳上牛車道:“老伯放心,在下會付住宿的銀兩。”

老漢搖頭道:“銀兩就算了,莊戶人家住個把過路人常有的事。”“這一帶都是八十裏莊?”“前麵還有五裏就出了八十裏莊。”老漢一指遠處道:“那點燈的就是老漢的家。”何慈航遠眺,前麵隱約有燈光,隻是天上無月,看不清房屋模樣。

牛車拐上一條坑窪不平的小道,老漢道:“老漢隻有兩間茅屋,婆娘在梁莊主家洗衣服,兒子給梁莊主守戶,隻有老漢一人在家。”

“梁莊主對你怎樣?”“有什麽怎樣,老漢按時交租,能吃飽肚子就行了。”燈光越來越近,茅屋的形狀漸漸顯現。搖搖晃晃的牛車終於停下來,老漢跳下牛車,熟練地給牛解套。何慈航下地伸伸胳膊腿,說道:“搖搖擺擺,倒有些困。”

老漢把牛拴到樁子上,推開房門道:“進來吧。”何慈航進了茅屋,房一張土坑,坑上一張四方矮腿小桌,桌上點著油燈,牆角邊堆著一些木頭柴草,緊挨著是一個半人高的舊櫃子。老漢笑笑道:“肚子餓了吧,老漢去拿些餅來給你充饑。”“多謝老伯。”何慈航拍拍身上塵土坐到坑上。

不一會,老漢端著竹匾進來,匾放著幾塊黑麵餅。”沒什麽好東西。”何慈航拿起一塊餅就啃。”喝酒嗎?老漢這裏有些紅薯釀的酒。”老漢看見何慈航點頭,轉身去拿。”酒是老漢胡亂釀出來的,沒有酒坊裏的清,公子將就喝。”何慈航一看,酒雖有些渾,但酒味還可以,心道:“老伯把自己喝的酒拿出來給我喝,可見古道熱腸,明日走前一定要多給些銀子。”“喝吧,喝吧。”

何慈航就著餅喝酒,不一會吃了三塊餅,剛抹抹嘴,忽覺頭重腳輕,翻身倒在坑上。”好睡,好睡。”何慈航睜開眼渾身感覺無力。

“何公子,是好睡。”“你是……”何慈航看著眼前的人。”何公子不記得我啦?”“你是鎮上酒館的老板。”何慈航驚訝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跟在你後麵一到來的。”何慈航不明白道:“你跟在我後麵……”“知道你剛才為什麽會暈倒?”“暈倒?”何慈航這才現牆角邊的老漢被草繩捆綁著哆嗦成一團。

“你喝的酒有蒙汗藥。”“蒙汗藥?”何慈航指著老漢問:“難道他給我喝了蒙汗藥酒?”“讓他自己說。”老漢點頭如搗蒜。”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是,是梁莊主的管、管家吩咐的。”何慈航問道:“梁莊主為何要害我?”酒館老板讓何慈航先喝口水,才道:“梁劍一今日在鎮上失了麵子,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所以才暗使計害你。”

何慈航奇怪道:”梁莊主當時為什麽不下手,他帶的人很多。”“當時他敗在你手上,那幫家丁就是一塊上也無濟於事,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貴為宰相府的公子,他知道後絕不敢光天化日之下算計你,所以隻好暗下手。”

酒館老板停了片刻,繼續道:“如果你不是官家子弟,梁劍一怎麽讓你輕易離開?”“原來姓梁的這麽壞。”何慈航咬牙道:“那時若知道,我一定不放過他。”“何公子,人心險惡,絕非你想象的那樣,人在江湖要多留個心眼。”

“你救了我,請教高姓大名。”酒館老板一笑道:“你我有緣,知道姓名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在下若不知恩人姓名,寢食難安。”酒館老板拍拍何慈航道:“何公子,要闖蕩江湖,就別輕易相信人,凡事要多想想。”何慈航知他不願說出姓名,腦一動,問道:“請問,鎮上相助的可是你?”

“你臨敵經驗太差,憑你的武功若是先動手,尚不致有危險。”酒館老板又一指老漢笑道:“他若有武功,隻怕你在牛車上就遇害了。”何慈航點頭道:“多虧恩人相救。”酒館老板搖頭道:“鎮上我救你,是看出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現在我救你卻有另一個原因。”

“什麽?”酒館老板眼含著感激道:“我曾經受過何大人的恩惠,報答何大人是我的心願。”“家父對你有恩?”

“曾經在危難之時,何大人幫助我過。”酒館老板似乎在回憶,眼竟含著熱淚。何慈航猜測著他的身份,卻怎麽也記不起父親曾說過對誰有恩的話。酒館老板從回憶回來道:“何公子,依你之見怎麽處理這老頭。”

“饒了我吧,大爺們,我是被逼無奈。”老漢殺豬般叫。何慈航想想,道:“他是八十裏莊的,梁劍一的話不敢不聽,放了他吧。”

“公子,就知道你會這樣。”酒館老板走到老漢前道:“他們給你什麽好處?”

“給一頭牛。”

“公子,你聽見了嗎,為一頭牛他可以幫主子殺人,這種人留著還會害人。”“給點教訓吧。”酒館老板無奈一笑,抓住老漢的手,看著每一根手指,說道:“斷他兩根手指。”

剛說完,哢哢兩聲,老漢痛得嚎叫。”公子,咱們離開這裏,等莊上的人來了看見他這樣子,也算警告。““公子,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麽錯?”

何慈航想了片刻,搖頭。”天已經黑了,農人在沒有月亮的晚上是不會趕著牛車到處跑的。另外,老頭告訴你家隻有他一個人,可油燈是誰點的?顯然,他是天黑下來才出去的,也就是在小道上等著你過來,再引誘你。”

“我太粗心。”酒館老板搖頭道:“並非粗心,是沒有江湖閱曆,這很危險。”“難道江湖真的那麽可怕?”“豈止可怕,有的根本是恐怖。”酒館老板站住道:“公子,你還是回去吧。”“不,我一定要去報仇。”

酒館老板怔了片刻,道:“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你說。”“到一處地方遇人處事都要動動腦子,往壞處想想,小心無大錯。”“我記住了。”“不是記住,要按此去做。”“我一定照做。”“還有一件事。”你說,我都答應。”“以你的武功,報不了

殺兄之仇,要去得找一個人幫你。”“誰?”“你知道被江湖人視為天下武功第一的‘書癡’書齋嗎?”

何慈航茫然地搖搖頭。酒館老板歎了一口氣,道:“或許你該去找他,求他。否則,你若想報仇,隻怕就成白日做夢了。”

“他能幫我?”“最少,他會教你克製武癡的辦法。”何慈航大喜道:“他住在哪兒?”“不知道。”“不知道?”“是的,不但我不知道,江湖也沒幾個人知道書癡的住處。”“那怎麽辦?”“這就要看你是不是真想為大公子報仇啦。”“我一定要殺武癡。”

酒館老板看著何慈航,緩緩道:“你要用自己的體力和智慧去尋書癡的家,也許沒找到就死在路上,你怕嗎?”何慈航眼露出堅定的目光道:“不怕!”

酒館老板點頭道:“記住,最重的是在未報仇之前活著找到書癡。”“我一定活著。”“我們就此分手。”“你恐怕已不能回鎮上。”“放心,我回去收拾東西搬家。”

何慈航看著酒館老板即將消失的背影,追問道:“我們還能見麵嗎?”“看我們還有沒有緣。”酒館老板的聲音在夜空裏久久回蕩!天色陰沉,雲越積越厚,低沉的雷聲滾響在頭頂。花滿溪緊鎖眉頭,蹲下身摸摸很疼的腳踝,前後看看,想找個能躲雨的地方,四周竟沒有一處人家,連顆大樹也沒有。

“該死的天氣,早不要下晚不要下,偏偏這時候要下雨,真倒黴。”突然,她眼睛一亮,耳朵豎起。遠遠地,一陣得得的蹄聲傳來,伴隨的還有咿咿呀呀的聲音。花滿溪掉轉頭,終於看見過來一隻小毛驢,有一個人倒坐在毛驢上,腰畔非常顯眼地掛著一個碩大的葫蘆,周圍全是咿咿呀呀的聲音。”唱的什麽鬼東西,真難聽。”

花滿溪站在路邊,等著毛驢過來。毛驢不緊不慢經過,花滿溪跟在後麵,見倒坐毛驢上的是一位白頭白胡子的瘦老頭,眯著眼半仰頭,隻顧唱他的”咿咿呀呀“.”這種人,放在平常才不理。”花滿溪忍受心委屈,開口叫道:“老大爺。”白老頭突然睜開眼,東張西望:“有老頭在附近?”

找了一會,現眼前隻有一個女子,吐了口氣,又閉起眼咿咿呀呀起來。”哼!裝什麽蒜。”花滿溪翻了一下白眼,忍住心的氣,繼續叫道:“老大爺。”老頭驚叫一聲,跳了起來。

“當心,老大爺。”她見老頭跳起,毛驢卻繼續往前,落下來一定摔在地上,想伸手去救,又遲疑,怕髒了自己的手。白老頭在空迅手搭涼棚掃視,目光最後落在花滿溪身上,長出一口氣,輕巧落在毛驢的背上。

“這麽漂亮的丫頭也會嚇人。”老頭沒好氣,解下葫蘆喝口酒,又閉起眼。”老頭!”花滿溪忍無可忍道:“你裝什麽蒜,難道要我再叫幾聲?”

“老頭?”白老頭老眼皮子一翻”丫頭,難道我就有那麽老嗎?”“你頭胡子都白了,還不算老?”老頭氣得臉青,怒道:“你這丫頭!你這丫頭!簡直不講理。““你才不講理。”花滿溪一跺腳:“不坐你的毛驢,淋雨與你不相幹。”白老頭又喝口酒道:“原來你是想坐我的毛驢,怕天下雨。”

“我不坐了,就喊你老頭,老頭,老頭,老老頭。”老頭卻沒生氣,悠然道:“丫頭,你喊你的,反正我不是你喊的老頭老老頭。”花滿溪正想再喊,忽覺起風,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不由自主縮縮脖子。老頭喝了口酒道:“過去了,過去了。”花滿溪左右看看,問道:“什麽過去了?”

老頭打量一下她道:”丫頭,你回去吧。”“我幹什麽要回去?”老頭歎口氣道:“太倔要吃苦頭的。”花滿溪抬著看看天,搖頭道:“就是下雨也擋不住我。”老頭突然踢了驢屁股一下,說道:“前麵就是一座鎮子,到那之前,雨下不來下來。”

“老……”花滿溪沒來得及,毛驢已遠去,遠處依稀出現鎮子的輪廓。”這老頭好像背後長著眼。”

花滿溪加快腳步。這是一座古老的鎮子,進鎮必須經過一座石橋,橋已年久失修,兩旁石縫雜草叢生。鎮上倒有幾家客棧,花滿溪撿一家看上去還算幹淨的住下。這裏的客棧奇怪,不供客人飯,就管留住,如要吃飯,隻好去古鎮上唯一的一家酒館。花滿溪走進酒館,一眼看見騎驢的老頭正坐在一張桌前喝酒,於是不客氣地坐在旁邊。老頭看也不看,隻顧喝酒。”怎麽不叫幾個菜下酒。”

花滿溪一邊搭訕一邊讓夥計上了四個菜。老頭側身給她半個臉,問道:“這些菜你吃?”“老頭,我點的可是好菜。”“我沒福氣。”花滿溪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到嘴裏,但立即就吐了出來。

“夥計,這是什麽東西,怎麽一股怪味。”夥計連地方都沒動,回道:“是怪味,你能怎麽樣?”“喂,你講不講理?”

夥計眼皮上翻道:“你不吃,我們還不侍候。”說完,手腳麻利地收拾盤子,稀哩嘩啦全扔到街上。雨開始下起來,很急。花滿溪一拍桌子道:“把老板叫來。”“我來也。”後麵出來一位山羊胡子的年人,一對三角眼不停地眨動,西瓜皮帽子上竟然鑲著金光閃閃的頂。”你就是老板?”

“我就是。”山羊胡子三角眼一翻道:“夥計,誰讓這個女人進來的?還不趕快哄出去。”“聽見了,我們老板叫你出去。”花滿溪氣得一腳踹翻桌子,白老頭不知何時帶著酒壺酒杯坐到另一張桌上。

“撒野!”山羊胡子大叫道:“抓起來。”夥計和夥房裏衝出的廚子下手擁了過來。”找打!”花滿溪手腳並用,連踢帶打,抽嘴踢肚子,這夥人全打到牆角邊亂叫。”臭女人,有兩下子。”山羊胡子挽袖衝到花滿溪麵前,一拳擊向前胸。

花滿溪往旁一閃,正想還手,山羊胡子慘叫一聲倒地,胸口被抓出一個大洞,血咕嘟咕嘟翻滾。兩個陰森森的黑衣人站在花滿溪左右,其一個手上捧著血紅的心,一跳一跳。花滿溪背過身大口大口嘔吐,山羊胡子活蹦亂跳的心讓她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兩個黑衣人渾身上下散出一種怪味,就像陰暗角落裏堆積多年的食物出的惡臭。

“你怎麽能對一個美人下手,簡直讓我們看不下去。”黑衣人伸縮著血紅的舌頭,對死去的山羊胡子蠕動著嘴唇。花滿溪隻剩下幹嘔。”美人,你沒什麽吧。”一個黑衣人手搭上花滿溪的胳膊。花滿溪驚叫閃開,他的手上有一種濕乎乎的粘液。

“你們不能走。”黑衣人扭動腰攔在夥計廚子前,雙手閃電般抓過去,心肝五髒頓時流了一地。”唉!”老頭重重放下酒杯道:“若再不管,這個鎮上就沒有活人了。”“張蝙蝠,你不要管閑事。”

“當心我們用你的心肝五髒做湯喝。”張蝙蝠手飛快伸出,搶在黑衣人前麵拉過花滿溪。”你手倒快。““剁下來煮了吃。”“老頭,他們是誰?”花滿溪小聲問。張蝙蝠翻了她一眼道:“都是你惹的禍。”

“怎麽怪我?”花滿溪本想火,一眼看見黑衣人眼的鬼火正在自己身上一刻不停地轉來轉去,嚇得閉上嘴,緊緊躲在老頭身後。”張蝙蝠,把美人交給我們。”

“我們要享用享用。”黑衣人鼻子湊前連連嗅著,神望地道:“皮薄肉細,做菜燒湯都行。”張蝙蝠喝了口酒道:“要她可以,先過了我賽果老這一關。”“賽果老?”“不提倒想不起來。”“張果老有什麽本領,值得你這把歲數的老江湖去舔他的屁股?”張蝙蝠不急,笑道:“張果老是仙,豈是你們做鬼的可比。”“鬼怎樣?”

“我們就是冥惡鬼。”“丫頭,聽見嗎,他們就是冥惡鬼,剛才路上的兩股陰風就是這兩個惡鬼掀起的。”花滿溪頭皮麻道:“怪不得起風時渾身不舒服,原來是他們倆經過。”張蝙蝠一笑道:“怎麽樣,跟他們去吧?”滿溪堅決搖頭道:“我若是被他們帶走了,全是你的事。”

“憑什麽?就憑你對我的態度?”花滿溪眼珠一轉,親切叫道:”好叔叔,你一點也不老,簡直就是活神仙。”“這話我愛聽。”張蝙蝠頓覺痛快地喝口酒,咂嘴道:“惡鬼們,我賽果老今天要護著她。““你找死。”“扒了他的心肝五髒。”冥惡鬼正要欺身上前,忽然豎起耳朵,臉上露出慌亂表情。

張蝙蝠卻開口道:“好,讓劉老道做個證人,今天輸贏的賭注就是這丫頭。”“這丫頭肉太嫩,一煮全是水。””你這老頭的肉太老,一點不好吃。”話音未落,冥惡鬼蹤影全無。

“賽果老”張蝙蝠緩緩坐在凳子上,長出一口氣,連喝幾口酒。花滿溪不滿意道:“你怎麽不打,就這樣讓他們跑了。”張蝙蝠頭一昂道:“要打你去,我打不過他們。”花滿溪一愣,隨即大笑地道:“原來你也打不過他們!”“笑什麽?”張蝙蝠不高興:“我賽果老打不過不害怕。”

花滿溪往外伸頭道:“這兩個人太惡心,我懶得理他們。”“人不在嘴硬。”花滿溪認真道:“如果我的未婚夫在,一定能打得過他們。”“你的未婚夫是誰?”張蝙蝠略顯詫異。一個有未婚夫的姑娘怎還在外到處瞎跑?”他就是大名鼎鼎,武功蓋世的武癡許邵。”讀者一定知道,花滿溪和許邵從未見過麵,花滿溪不僅內定,而且竟向外人宣布他是自己的未婚夫,豈不荒唐?花癡果然是花癡

張蝙蝠看著驕傲的花滿溪半天,才道:“你剛才若說出許邵,我們也許不用虛驚一場。”“剛才一時沒想起來。”“是嚇忘了吧。““誰怕……”一陣叮叮當當鈴聲打斷花滿溪的話,酒館門口站著一名**歲的胖小孩,穿一件繡著陰陽八卦的紅肚兜,脖子上套一個銀項圈,雙手雙腳戴手鈴腳鈴。”賽果老,惡鬼呢?”

“劉老道,你來遲了。”“又害了這麽多人性命,抓住非抽他們的筋。”胖小孩怒不可遏:“往哪跑了?”張蝙蝠一指道:“那邊。”胖小孩閃身不見。花滿溪好奇瞪著大眼,問道:”他叫劉老道?”“賽果老,給口酒喝。”胖小孩突又現身,這次他掃了花滿溪一眼。

張蝙蝠遞過酒壺,胖小孩灌了兩口道:“賽果老,帶她離開,有很多人來了。”話留人去。”快走。”張蝙蝠一拉花滿溪。”還下著雨呢。”“你不要命就留下。”張蝙蝠雖然這麽說,手卻拽著花滿溪不放。花滿溪就覺得耳邊呼呼風響,眼睛什麽也看不見。賽果老張蝙蝠停住腳步,喝口酒道:“好了,追不上啦。”

此時雨停,天上依舊雲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花滿溪大口喘著粗氣,半天才緩過勁。”丫頭,喝口酒吧。”花滿溪接過酒葫蘆聞了聞,一股刺鼻的酒味衝頭,還回去道:“不喝。”張蝙蝠掛好酒葫蘆,向古鎮的方向伸頭望著什麽。”我的劍丟在客棧裏沒拿。”花滿溪抬腿就走。張蝙蝠也不攔,隻道:“可惜,可惜!”

看花滿溪沒停,又叫道:“可惜一個人的性命就這樣要被亂棍打死了。“花滿溪停住道:“你是說我嗎?”“可惜我麵前沒有第二個人。”“為什麽不能回去?”張蝙蝠沒回答,欣喜地道:“回來了,回來了。”花滿溪一看,毛驢四蹄如飛奔過來,依在張蝙蝠的身上親熱地蹭來蹭去。張蝙蝠眼睛開花,手舞足蹈。”一匹破驢,有什麽好稀奇的。”張蝙蝠不介意地道:“我是有名的賽果老,全憑這驢呢。”“你不說,我可回去啦。””告訴你,丫頭。”

張蝙蝠停止和毛驢親熱,說道:“這個鎮上不歡迎外來的女人,尤其是江湖女子。”“為什麽?”“鎮上的人很古板,女人從不拋頭露麵,否則,就會被人認為是不守規矩,按慣例應亂棒打死,屍體喂狗。”“可我是過路的,也不是鎮上的人。”“你住進客棧已算對你不錯,上酒館自然不會讓你有好吃喝,沒當場趕你就算給麵子啦。”

“不讓吃也罷,為什麽給餿菜餿飯?”張蝙蝠一笑道:“誰叫你是女的。”花滿溪不高興地道:“女的怎麽。”“幸好跑得快,否則,那些人認為你是帶給他們災難的人,不千人踹萬人踩算對你客氣。”“人又不是我殺的。”“你不去,他們會死嗎?”

花滿溪不語,半晌,忘記害怕地道:“剛才的那個小孩怎麽會是劉老道?”“他就是劉老道。”“一個小孩竟稱老道,有趣。”花滿溪問道:“好像他在追兩個怪人。”“你還要謝謝他,不是他,現在你就落在冥惡鬼的手上啦。”

“我不怕。”花滿溪認真道:“我一說出未婚夫是吳大怪,他們還不乖乖放了我。”“放是放,就怕他們先壞了你的名聲。”花滿溪一驚,低頭不語道:“我還要把身子留給我的許邵,他才有資格。”“一看就知道你是初闖江湖。”

張蝙蝠誇口道:“幸虧遇到我賽果老。”花滿溪連謝都不說,問道:“你知道許邵現在在哪?我要去找他。”張蝙蝠有些奇怪道:“這個你也要問我賽果老,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

“廢話!“花滿溪又使上了大小姐的性子,兩眉一挑道:“知道還問你。”張蝙蝠眼珠一轉道:“一定是許邵怕你擔心,才偷偷離開。”

花滿溪不語。“是不是他又有了什麽心上人,將你撇下,獨自出去尋歡作樂了?”

花滿溪任憑他說,隻是問許邵的去處。”他去……”話未完,張蝙蝠一嗅鼻子道:“不好,冥惡鬼又回來了。”一把挾起花滿溪跳上毛驢,張蝙蝠狠狠踢驢屁股,毛驢撒開四蹄,急馳而去。

“快告訴我。”花滿溪在驢上大叫。賽果老張蝙蝠拽了驢尾巴,毛驢放慢四蹄。”告訴你拿什麽謝我?”“頂多請你喝杯酒。”“太少。”“喝一壺酒,總行了吧。”張蝙蝠一指腰間葫蘆道:“外加灌滿酒葫蘆,你若答應,我就告訴你。”

“好,答應你。”張蝙蝠卻道:“你這丫頭喜怒無常,我可不能輕易信你的話。待灌了酒後再告訴你也不遲。”“難道我許邵的夫人還賴你一壺酒?”“咱們先小人後君子。”張蝙蝠一指前方道:“前麵就有一酒肆,正好沽酒。”

“酒家,酒家。”張蝙蝠很遠就高叫。酒肆其實是簡陋的蘆棚,地上放著幾壇酒,老板兼夥計迎出,把毛驢拴好。”客官,本店隻有一種酒。”“是燒刀子就行。”“是燒刀子。”老板看一眼花滿溪道:“這位姑娘也喝燒刀子?”“隻管上酒,問那麽多幹什麽。”花滿溪立刻沒好氣地頂上一句。張蝙蝠解下酒葫蘆對花滿溪說道:“灌酒!”“老板,來一壇燒刀子解解酒。”又來兩匹健馬停在酒肆前,兩名三十歲左右的大漢跳下馬,一眼看見毛驢,互相望了一眼,走進酒肆。

“客官,酒來。”大漢拍開泥封,倒兩碗酒後又問道:“有下酒的菜沒有?”“本店隻有豆腐幹。”“來一大碗。”一名大漢驀地看見花滿溪立刻怔了一下,對同伴一遞眼色。另一漢子眼光一掃,起身走到張蝙蝠麵前道:“請問前輩可是賽果老?”

張蝙蝠一指老板道:“喂,他在問你。”老板一愣道:“沒有啊。”漢子突然一笑,又道:“請問可是賽果老?”張蝙蝠抬起頭道:“有什麽事?”“果然是賽果老。”漢子很興奮,連施幾禮道:“在下莫雷有禮。”

“哦?你就是‘天雷劍’莫雷。”聽到張蝙蝠說出自己的外號,莫雷心高興:“想不到我的外號前輩也知道。”一指同伴道:“他是我的兄弟。”那名漢子忙過來道:“在下牛吼拜見。”

張蝙蝠點頭道:“不錯,你一定是‘地吼刀’牛吼。”莫雷轉向花滿溪道:“這位姑娘可姓花?”花滿溪不理,隻顧催促張蝙蝠道:“你快告訴我。”莫雷尷尬一笑道:“如果在下沒猜錯,姑娘一定是姓花。”張蝙蝠感興趣地問:“你們認識?”“在下隻是看過花姑娘的畫像。”牛吼接過道:“是一張尋人告示上的。”

張蝙蝠看著花滿溪,問道:“你偷跑出來的?”花滿溪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道:“管那麽多幹嘛,你隻要告訴我許邵的下落就行。”“沒錯。”莫雷道:“花姑娘一定是要去找武癡報那殺夫之仇吧?”“怎麽回事?”牛吼搶著道:“花姑娘的丈夫被武癡許邵重傷而亡,花姑娘出來為夫報仇,她家人不知,怕有意外,貼出懸賞的告示,送回花姑娘賞銀五萬,殺了武癡,提頭賞銀十萬兩。”

張蝙蝠問道:“你們親眼所見?”“我們從京城附近辦事回來,一路上貼滿告示,想不看都不行。”張蝙蝠點頭道:“我信。”“花姑娘,你殺不了武癡的,還是讓我們護送你回去。”花滿溪搖頭道:“我不回去。”“她不回去。”張蝙蝠問莫雷牛吼道:“你們看怎麽辦?”“不如咱們一塊送她回去,共分五萬兩賞銀。”張蝙蝠點頭同意。花滿溪想溜,腰間突然一麻,人已趴在桌上。

“這是……”

張蝙蝠道:“點了她的穴,隻好乖乖跟我們走。”“還是前輩想得周到。””老板,算帳。””怎麽能讓前輩付銀子,我來。”莫雷從懷搗銀子,牛吼也搶上前。”兩位客官,到底拿誰……”老板用雙手頂住莫雷牛吼撲過來的身體,很是不解,突又大驚失色,因為他看見自己身上沾滿鮮血。

“怎麽……”老板剛抬頭,頭上挨了重重一擊,腦袋開花。”前輩,你……”“天雷劍”莫雷愕然地回過頭,眼充滿疑問。

張蝙蝠冷笑道:“我救的她,銀子應該全部歸我,你們想分,死到陰間去要。”莫雷冷笑道:“原來是這樣……”氣絕身亡。

賽果老張蝙蝠扛起花滿溪,放到毛驢上,解下繩子牽著走。”你這丫頭也會騙我。”張蝙蝠翻過花滿溪的臉道:“你根本不是許邵的未婚老婆,否則,許邵殺了你的丈夫就會帶你走。”這時,那牛吼也倒在了小棚裏。

“殺了許邵有十萬兩銀子?”張蝙蝠自問後又搖搖頭道:“沒有把握,還是先拿了這五萬兩銀子再說。”走了一陣,張蝙蝠喝口酒,又看花滿溪幾眼咂咂嘴道:“這丫頭倒挺漂亮,我怎麽才現。”仔細打量後,張蝙蝠目光再也不肯離開花滿溪的胸部。

花滿溪直挺挺地坐在驢上,頭上被一塊花布裹得隻留下一雙眼睛,張蝙蝠背著手跟在驢後,看著驢背上的人,一副滿足的樣子。這種情形很像父親接女兒回娘家。賽果老張蝙蝠大是佩服自己費了半天腦筋想出了如此妙招。如今,他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帶著花滿溪走在大道上了。

花滿溪全身僵硬,嘴卻能動,她道:“張老頭,你不講信義,你不能送我回去。”“丫頭,不送你回去,五萬兩銀子從何而來?”

“你送我回去也拿不到銀子,我爹聽我的。”“你老子要敢不給銀子,我張蝙蝠就殺了他。””你殺了我爹,我叫吳大聖來殺你。”張蝙蝠幹笑一聲:“丫頭,別作夢了,還不知許邵看不看得上你哩。”“哼,憑我京城有名的花滿溪,隻怕他看見眼就從此再也不眨不閉了。”“花滿溪?啊,原來這個頭便是京城有名的花癡花滿溪。”

張蝙蝠點頭道:“難怪沒心沒肺,竟喜歡上了殺夫的仇人。”“老頭,閉上你的臭嘴!”花滿溪惱羞成怒道:“你若還不放了我,我就要喊了。”“喊,你喊吧。”張蝙蝠手指輕輕一點,花滿溪隻剩下張嘴的樣子。”丫頭,你好好給我聽著,我張蝙蝠還沒有想好送不送你回去,你若敢亂來,殺了你也說不定。”花滿溪張著的嘴巴閉上。

“這就對啦。”張蝙蝠高興地道:“你這丫頭長得太好看,殺了還有點舍不得。”想了想,張蝙蝠又道:“幹脆做我賽果老的小娘子,包管你吃香喝辣,沒有虧吃。”花滿溪心焦急,可罵不出來,隻好在心詛咒道:“死老頭,老不正經,讓你爛心爛肝爛肺,不得好死!”

“丫頭,你一定在心罵我。”張蝙蝠一副能掐會算的表情:“一定以為我老了,配不上你。”擺出一副嚴肅樣道:“告訴你,我號稱賽果老,就是要和張果老比一比壽,按神仙算法,我正當青春年少,正好娶得你。”

花滿溪眼含著痛苦,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

“到時候,你幫我生一幫小神仙,我賽果老也教你長生不老的仙法。”說到開心處,張蝙蝠臉上有了笑意,眼角邊堆起數不清的魚尾紋。

“那不是賽果老嗎?”張蝙蝠抬頭,一驚道:“怎麽遇到這兩個難纏的。”

迎麵走來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模樣長得幾乎一樣,隻是左邊的梳著兩根朝天小辮子,右邊的梳著一根。

“原來是兩位,難得,難得。”張蝙蝠心打著鼓,自語道:“這兩個精明的很,千萬不要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