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文筆峰,苦孩司徒

飛到文筆峰後,俞德要表示恭敬,落下劍光,三人步行上去。忽聽路旁鬆林內有兩個女子說笑的聲音。

三人側耳一聽,一個道:“這樣好的天氣,可惜文妹不在此地,隻剩我兩人同賞。”

另一個道:“你還說呢。師父說文妹根基本厚,認了嵩山二老中的矮叟朱師伯為父,拜了承純陽祖師道統的沈圖道長為師,如今又同峨眉掌教真人的女兒齊靈雲姊姊交好,雖是在太行山涵虛仙府修行,但是卻也時常去峨眉凝碧崖做客論道,前程正未可量,我們拿什麽去比她?”

起初發言的女子說道:“你好不羞,在自做了個姊姊。看文妹好,你還嫉妒她嗎?”

另一個女子答道:“哪個去嫉妒她?我是替她喜歡。各人的遇合,也真是前定。就拿先在凝碧崖住的那個李英瓊說,起初還是個小女孩子,不過根基厚些罷了。先是通過周淳認識了沈圖道長,得了他修心養性的教導,無意又得了白眉和尚座下的仙禽金眼神雕,後來又得了師祖長眉真人的紫郢劍,未後又在無意中吃了許多仙果仙藥,抵去百十年苦修,哪一位仙家得道也沒有她這般快法。如今小小年紀,入門日子不多,業已名馳天下,同門先輩劍仙提起來就嘖嘖稱讚,說是為峨眉爭光。我聽師父說她得道得+ 寶那樣容易,才真叫人羨慕呢。”

這兩個女子一問一答,聽去漸漸是往林外走來。

這時正是孟夏天氣,文筆峰前鶯飛草長,雜花盛開,全山如同繡了一樣。俞德久居滇西,不常見到這樣好景;又聽這兩個女子說話如同出穀春鶯,婉妙娛耳。先還疑是地近五雲步,定是萬妙仙姑門下,後來越聽越不對。

薛蟒已聽出這兩個女魔王的聲音來,自己吃過苦頭,便想拉了俞、柳二人快走。

俞德還不明白,想再聽下去。三人正在行止不決,林內聲音忽止。一會工夫,耳旁忽聽一聲嬌叱道:“慈雲餘孽,敢來送死!”

言還未了,現出兩個女子,臂搖處,兩道劍光同時往三人頂上飛來。

三人定睛一看,這兩個女子原來俱是熟人,從前在成都領教過的周輕雲與吳文琪。

俞德大怒,罵道:“大膽賤婢!前番夜鬧慈雲寺,倚仗你們一方人多,被純陽沈圖將你們救走。今天我們不曾招惹你,又來太歲頭上動土。”口中一麵亂罵,已將劍光發出。

輕雲、文琪隨了玉清大師數月,這次從成都回山省師,餐霞大師因為成道不久,知她二人根骨已厚,不會再入旁門,不惜盡心相授,二人道行越發精進,大非昔比。

薛蟒、柳燕娘吃過兩次苦頭,知道厲害,見俞德業已上前,二人又無法逃避,隻得咬牙迎敵。

雖然是三個打兩個,除俞德還可支持外,薛、柳兩人都是心虛膽怯,漸漸不支。

各人飛劍正在空中糾結不開,忽聽空中高聲叫道:“休要傷吾師弟!”

說罷,便有一道劍光飛來。及至來人落到麵前,正是苦孩兒司徒平。

輕雲、文琪先還準備迎敵,及見來人是司徒平,輕雲對文琪使了個眼色,倏地收回劍光,破空便起。

司徒平近來努力精進,飛劍原也不弱。俞德等不知個中隱微,以為敵人見自己添了生力軍,畏懼逃走,本要追去。

還是薛蟒知道厲害,攔阻道:“適才兩個女子,一個叫周輕雲,一個叫吳文琪。還有一個姓朱的女子與矮叟朱梅同名,俱是黃山餐霞大師門徒,非常可惡。過去兩座峰頭便是她們師父洞府,那餐霞大師連我師父都讓她三分,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吧。”

司徒平原是奉了萬妙仙姑之命前來接應,輕雲、文琪退去後,近前和薛、俞二人相見。見了柳燕娘那種妖媚****的神氣,好生不悅,迫於師命,表麵上也不敢得罪。將二人陪往五雲步進洞以後,才告知薛蟒,師父業已在他們鬥劍的一會起身往雲南去了。

俞德見飛娘不在洞中,聽說往雲南去會紅發老祖,雲南也有自己幾個好友,莫如追上前去,追著飛娘更好,追不著,到了雲南還可再約幾個南疆能手也好。當下不耐煩和司徒平等多說,道得一聲請,便自破空追去。

柳燕娘原不是真心嫁與薛蟒,見萬妙仙姑不在洞中,本打算隨了俞德同去,不曾想到俞德報仇心切,又不願得罪飛娘門下,話都未同她多說。

燕娘白鬧了個無趣,正在心中不快,忽聽司徒平對薛蟒說:“師父走時留話,叫你夫妻在後洞居住,不要亂走,等她回來再說。”

薛蟒心中自然快活。燕娘聞言,也改了主意。心想:“自己到處奔走,閱人雖多,大半是夕合朝分,並無情義可言。薛蟒雖然相貌粗醜,人卻精壯,難得他師父允許,莫如就此暫時跟他,異日從萬妙仙姑學點道法,省得常受人欺負。尤其是萬妙仙姑那一種駐顏還少之法,於自己更是有益,倘能學到,豈不稱了心願?”

又見司徒平生得骨秀神清,道行似乎比薛蟒還強,不由又起了一種邪念。幾方麵一湊合,便默認和薛蟒是夫妻。

她卻沒料到萬妙仙姑何等厲害,適才在樹林暗中查看她的言談舉動,已知此女****非常,薛蟒要她,將來定無好果。一則溺愛不明;二則想起留著這個****,將來正可拿來當自己替身,用處甚大。五台派本不禁女色,莫如暫時先成全了愛徒心意,靜等用她之時再說。

薛、柳二人哪裏知道,雙雙興高采烈。跑到後洞一看,設備甚全,愈加稱心。司徒平冷眼看這一雙狗男女摟進抱出,神態不堪,雖不順眼,卻也無法,隻得躲在一旁歎氣。薛蟒見司徒平避過,知他心中不服,仗著已得師父同意,也不放在心上,仍攜了飛娘出洞閑眺,並頭攜肩,指說歡笑。

正在得趣,忽見眼前一道光華一閃,燕娘正吃驚,薛蟒司空見慣,已將那道光華接在手裏。一轉瞬間,那道光華依然飛去不見。

燕娘見薛蟒手中卻拿著一封書信,便問何故。薛蟒且不還言,用目四顧,無人在側。急忙拉了燕娘轉到五雲步崖後叢樹之內,尋了一塊大石,與燕娘一同坐下,這才說道:“這是我師父的飛劍傳書,不論相隔千裏,隻消將書信穿在飛劍上麵,想叫它送給何地何人,從無錯誤,也不會被別人攔路劫去。適才瘦鬼說,師父在我們到前一刻起身往雲南訪友,又準你嫁我,同在洞中居住,我就猜她必已知道我們的事同俞德請她的詳情。這會又給我寄飛劍傳書,必又背著瘦鬼有機密訓示。按說不能給第二人看,不過你是我的妻子,我師父寄書情形,又好似不必背你。不過少時遇見瘦鬼司徒平,你千萬不可露出真情。他雖是我師兄,同我如同仇人一樣,我又害他受過師父重罰。雖然都是師父徒弟,師父卻不喜歡他。偏他機靈,肯下苦功,又比我來得日久,從前常向餐霞老尼討教,學得劍術比我還強。我師父恨他,也因為他向外人求教的緣故,老疑心他背叛我們,重要機密常不給他知道,省他露給外人。他外麵還裝作一臉的假道學,更是討厭。你對他留神一點。”

說罷,一麵將書信拆開,與燕娘同看。

上麵寫道:“汝與柳女背師成親,本應重責。姑念此行受傷吃苦,暫予免罰,以觀後效。適才在林中,見柳女人頗聰明,劍術亦有根柢,惜心誌浮動,是其大疵。今既嫁汝為妻,應轉諭勉其努力向道,勿生二心,待為師歸來,再傳道法。倘中途背教叛汝,無論相隔萬裏,飛劍無情,不輕恕也。俞德來意已知。汝師兄有叛教通敵之心,惟尚有用彼處,未便邃予顯戮。汝對其處處留意監防,惟勿形於顏色,使彼知而預防。凡有動靜,俟為師回山,再行相機處置。彼已得峨眉真傳,選來劍術大進,汝二人非其敵,不可不慎。現為師已應毒龍尊者之請,赴滇轉青螺山,暗助八魔一臂。不願使汝師兄知真相,故謂雲南訪友,以避近鄰猜疑。因汝不知,特用飛劍傳渝。”

薛蟒看完,對燕娘道:“我說的話如何?師父說你心性不定,叫我警戒勉勵你,好好同我恩愛學道,不可背叛又生二心。不然,不怕你逃到哪裏,我師父都會用飛劍取你的命呢。”

燕娘無非想借薛蟒暫時安身,從萬妙仙姑學駐顏之法同飛劍奧妙,誰知竟被萬妙仙姑看中,不但非嫁薛蟒不可,日後還不能背叛再嫁他人。萬妙仙姑的本領久已聞名,這一來,倒是自己上套,豈非弄巧成拙?連適才想勾搭司徒平的心思都得打消。好不懊悔,卻也無法,隻得先過下去,再相機行事,事已至此,又見薛蟒雖醜,對她卻極為忠誠,別的也都還合適,便含笑敷衍了他幾句。

薛蟒起初原怕她情意不長,如今見師父作主,不怕她再變心。哪經得起她再眉花眼笑,軟語溫存,不由心花怒放,先抱過來在粉臉上輕輕咬了一口。末後越調笑越動情,徑自雙雙摟抱,轉回後洞去了。

他二人走後,那塊大石後麵現出個少年,望著二人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仍還坐在二人坐過的那塊石頭上麵,雙手抱著頭苦苦愁思。這少年正是萬妙仙姑門下不走時運的大弟子苦孩兒司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