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一念善,無意失劍

那司徒平自幼孤苦伶仃,全家慘死,入山訪師學道,受盡千辛萬苦,才誤投到異派門下。起初尚蒙許飛娘看重,可自從許飛娘收了薛蟒,日子一長,他因見正派中人人既光明,行為正大,道法劍術又比異派都高深,不由起了向往之心。

誠思外顯,自是被許飛娘看出,師徒感情一天壞似一天。再加許飛娘寵愛薛蟒,聽他蠱惑,不但不肯傳授道法,反而什麽事都不讓司徒平知道。可司徒平也從未想過泄漏許飛娘什麽機密。平時那許飛娘談話時,也是對司徒平頗為注意,很是疏遠。

想到這裏,司徒平摘了兩個桃子,翻身下樹。忽見薛柳二人正往自己麵前走來,身後並無退路,如駕劍光繞道飛走,又怕被二人看見,隻得將身藏在石後。

一會工夫,薛柳二人竟走到他麵前大石上坐下,打開書信同看。

司徒平在石後聽二人說完了那番話,果然自己所料不差,不由嚇了一身冷汗。心想:“師父既然疑心叛她,再在這裏凶多吉少。如果此時就背師逃走,漫說師父不容,就連別派前輩也難原諒。何況師父飛劍厲害,隨時可要自己性命,就躲得現在,也躲不過將來。”越想越害怕,越想也就越傷心。

正在無計可施,猛一抬頭,看見文筆峰那邊倏地衝起匹練似的一道劍光,緊跟著衝起一道劍光和先前那一道劍光鬥了起來,如同神龍夭矯,滿空飛舞。

末後又起來一道金光,將先前兩道劍光隔斷。

那兩道劍光好似不服排解,仍想衝上去鬥,被那後起金光隔住,飛到哪裏,無論如何巧妙,兩道劍光總到不了一塊。

相持了有半盞茶時,三道劍光倏地絞在一起,縱橫擊刺,婉蜒上下,如電光亂閃,金蛇亂竄。

司徒平立在高處往下麵一望,文筆峰下麵站著一個中年道姑和兩個青年女子,正往空中凝視。知是餐霞大師又在那裏教吳文琪周輕雲練劍,越看心中越羨慕,連適才的煩惱苦悶都一齊忘卻了。

這三道劍光又在空中舞了個把時辰,眼望下麵三人用手往空中一招,金光在前,青白光在後,流星趕月一般,直往三人身旁飛去,轉瞬不見。

司徒平眼望三人走過文筆峰後,不禁勾起了心事,想來想去,還是打不出主意,隻得暫時謹慎避嫌,一個人也不會,一句話也不亂說,但希冀熬過三次峨眉鬥劍,便不怕師父多疑了。

司徒平情知薛柳二人正在後洞苟且,不願進去,獨個兒氣悶,走到洞前尋了一塊石頭坐下,望著遠山雲嵐出神。

正在無聊之際,忽見崖下樹林中深草叢裏沙沙作響,一會工夫跑出一對白兔,渾身似玉一般,通體更無一根雜毛,一對眼睛紅如朱砂,在崖下淺草中相撲為戲。

司徒平怕少時薛蟒走來看見,又要將它們捉去燒烤來吃,一時動了惻隱之心,縱身下崖,想將這一對兔兒轟走。

那一對白兔見司徒平跑來趕它們,全沒一些懼意,反都人立起來,口中呼呼,張牙舞爪,大有螳螂當車之勢。

司徒平見這一對白兔竟比平常兔子大好幾倍,又那樣不怕人,覺著奇怪,打算要伸手去捉。內中一隻早蓄勢以待,等司徒平才低下身去,倏地縱起五六尺,朝司徒平臉上抓了一個正著。

司徒平萬沒料到這一種馴善的畜生會這般厲害,到底居心仁慈,不肯司戕害生命,隻想捉到手中打幾下趕走。不曾想到這兩隻兔子竟非常敏捷伶俐,也不逃跑,雙雙圍著司徒平身前身後跑跳個不停。

司徒平兔子未捉到手,手臂上反被兔爪抓了幾下,又麻又癢。不由逗上火來,一狠心便將飛劍放出,打算將它們圍住好捉。誰知這一對白兔竟是知道飛劍厲害,未等司徒平出手,回頭就跑。

司徒平一時動了童心,定要將這一對白兔捉住,用手指著飛劍,拔步便追。按說飛劍何等迅速,竟會圈攔不住。司徒平又居心不肯傷它們,眼看追上,又被沒入叢草之中。等到司徒平低頭尋找,這一對白兔又不知從什麽洞穴穿出,在前麵發現,一遞一聲叫喚。等司徒平去追,又回頭飛跑,老是出沒無常,好似存心和司徒平慪氣一樣。

追過兩三個峰頭,引得司徒平興起,倏地收回劍光,身劍合一,朝前追去。那一對白兔回頭見司徒平追來,也是四腳一登,比箭還快,朝前飛去。

司徒平暗罵:“無知畜生!我存心捉你,任你跑得再快,有何用處?”

一轉瞬間,便追離不遠,隻須加緊速度往前一撲,便可捉到手中,心中大喜。眼看手到擒來,那一對白兔忽地橫著一個騰撲,雙雙往路側懸崖縱將下去。

司徒平立定往下麵一望,隻見這裏碧峰刺天,峭崖壁立,崖下一片雲霧遮滿,也不知有多少丈深。再尋白兔,竟然不見蹤跡。起初還以為又和方才一樣,躲入什麽洞穴之中,少時還要出現。及至仔細一看,這崖壁下麵光滑滑地寸草不生,崖頂突出,崖身凹進,無論什麽禽獸都難立足。那白兔想是情急無奈,墜了下去,似這樣無底深溝,怕不粉身碎骨。豈非因一時兒戲,誤傷了兩條生命?好不後悔。

司徒平望著下麵看了一會,見崖腰雲層甚厚,看不見底,不知深淺虛實,不便下去。正要回身,忽聽空中一聲怪叫,比鶴鳴還要響亮。舉目一望,隻見一片黑影,隱隱現出兩點金光,風馳電掣直往自己立處飛來。

隻這一轉瞬間,已離頭頂不遠,因為來勢太疾,也未看出是什麽東西。

知道不好,來不及躲避,忙將飛劍放出,護住頭頂。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大風過去,忽覺眼前一黑,隱隱看見一大團黑影裏露出一隻鋼爪,抓了自己飛劍在頭上飛過。

那東西帶起來風勢甚大,若非司徒平年來道力精進,差點沒被這一陣大風刮落崖下。

司徒平連忙凝神定睛,往崖下一看,隻見一片光華,連那一團黑影俱都投入崖下雲層之中。仿佛看見一些五色繽紛的毛羽,那東西想是個什麽奇怪大鳥,這般厲害。

雖然自己僥幸沒有死在它鋼爪之下,隻是飛劍業已失去,多年心血付於流水,將來不好去見師父。何況師父本來就疑忌自己,小心謹慎尚不知能否免卻危險,如今又將飛劍遺失,豈不準是個死數?

越想越痛悔交集。正在無計可施,猛想起餐霞大師近在黃山,何不求她相助,除去怪鳥,奪回飛劍,豈不是好,正要舉步回頭,忽然又覺不妥:“自己出來好多一會,薛柳二人想必業已醒轉,見自己不在洞中,必然跟蹤監視。現在師父就疑心自己與餐霞大師暗通聲氣,如果被薛蟒知道自己往求餐霞大師,豈非弄假成真,倒坐實了自己通敵罪名?”

司徒平想來想去,依舊是沒有活路。明知那怪鳥非常厲害,這會竟忘了處境的危險,將身靠著崖側短樹,想到傷心之際,不禁流下淚來。

正在無計可施,忽聽身後有人說話道:“你這娃娃年歲也不小了,太陽都快落西山了,還不回去,在這裏哭什麽?難為你長這麽大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