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見麵之禮

沈圖被一人領著走過一個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幹如鐵,極是蒼勁。來到大廳之後,那人向居中四人跪下回稟道:“四位老爺,那貴客以帶到。”

四位莊主擺擺手讓他退下之後,便上下打量著沈圖,一個個俱是皺著眉頭,見著沈圖年歲不大,心中疑惑他怎麽能斬下向問天的人頭?

這沈圖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緊袖道袍,外罩一件白色大氅,看著很是普通,猶如一般的江湖人,衣服上也沒有什麽標記,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高手,大莊主伸出瘦如雞爪子一般的手,道:“貴客請坐,但不知貴客上門,送了我四人這般禮物,是何用意?”

沈圖先是一拱手,然後撩起後擺便坐了下去,道:“四位莊主,這人是誰想必不用在下多說,你們心中都知道,那下聽聞他欲從梅莊救出一人,不知四位莊主可知是何人?”

那四人相互看了幾眼,心中俱是驚愕,尤其是三莊主黑白子,卻因這人臉上一黑一白,肌肉僵硬,絲毫看不出表情來,才沒被人注意。

隻見沈圖又取下肩上的藍布包裹,丟到大廳的小桌上,道:“這裏麵便是他的餌料,‘廣陵散’、‘率意帖’、‘嘔血譜’和‘溪山行旅圖’。”

“什麽!”一聽沈圖道出的名目,那四人無一端坐,全部被驚了起來,眼看著那包袱雙眼冒光,那禿筆翁第一個忍不住,摸著自己的禿頭,笑著一步到了近前,打開了包袱,將四個卷軸一一分清楚,也不說話,隻顧看那份《率意帖》,突然雙目直瞪,呼呼喘氣,顫聲道:“這……這是真跡!真是……真是唐朝……唐朝張旭的《率意帖》,假……假……假不了!帖上的草書大開大闔,便如一位武林高手展開輕功,竄高伏低,雖然行動迅捷,卻不失高雅的風致。”

那丹青生取過畫軸之後,打開乃是一幅極為陳舊的圖畫,右上角題著“北宋範中立溪山行旅圖”十字,一座高山衝天而起,墨韻凝厚,氣勢雄峻之極。沈圖隻懂畫符,哪裏懂繪畫?他看了一眼卻也知這幅山水實是精絕之作,但見那山森然高聳,雖是紙上的圖畫,也令人不由自主的興高山仰止之感。

丹青生大叫一聲:“啊喲!”目光牢牢釘住了那幅圖畫,再也移不開來,隔了良久,才道:“這是北宋範寬的真跡,他……他……卻從何處得來?”

四人中還能保持鎮定的也就隻有黑白子和黃鍾公了,黑白子是臉部僵硬猶如僵屍,看不出表情,不過看了棋譜片刻之後,先是額頭冒汗,接著便雙手微微顫抖,瞳仁緊縮,又翻了一頁之後,竟是隻聽得“噗”的一聲,一口鮮血被他噴出!

那三人見黑白子噴血,最先做的竟是運起內力護住自家的寶貝,生怕沾到一點血腥。

不想那黑白子吐血之後,便興奮道:“不錯!不錯!這就是《嘔血譜》!這就是《嘔血譜》!”

沈圖搖了搖頭,拿起茶幾上的陶瓷蓋碗,輕輕飲了一口茶水,道:“幾位莊主,這餌料不錯吧,隻是不知那人用這麽貴重的禮物做餌,又想從四位這裏釣走什麽呢?”

四位莊主這時候才注意到廳中還有客人,一個個也是不好意思的將東西放下,可是其中的糾結,真是難舍難分,仿佛割肉一般。

黃鍾公看了桌上的《廣陵散》之後,問道:“朋友,多謝高義,這事情我們已經清楚,其中緣由……不說也罷!既然這些東西如今是你的,那請說出要換什麽吧!”

“我曾答應過那人一件事情,”沈圖笑道,“這四件東西我隻換見見下麵的人,不知道,可不可以?放心,你們可以給我蒙上眼睛,或是跟著一起去,相信在四位的合擊之下,沒有誰能占得了便宜,再說,我去隻是為了完成那人的遺願而已,絕對不會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好!”黃鍾公拍手道:“古語雲千金一諾,朋友為一諾舍得又何止千金?為全朋友高義,隻要你不做讓我兄弟為難之事,便是讓你見他,又如何?請!”

說著黃鍾公便站起來一伸手,帶了三個兄弟和沈圖,到了自己的臥房居室。

沈圖將包袱放於黃鍾公的書桌上,又抖了抖衣袖,示意身上沒有武器,也沒有暗器。隻拿了包裹首級的包袱。

黃鍾公已掀開**被褥,揭起床板,下麵卻是塊鐵板,上有銅環。黃鍾公握住銅環,向上一提,一塊四尺來闊、五尺來長的鐵板應手而起,露出一個長大方洞。這鐵板厚達半尺,顯是甚是沉重,他平放在地上,說道:“你要見的人便在這裏,請隨我兄弟來。”說著便向洞中躍入。

沈圖隨著黃鍾公走進石門,地道一路向下傾斜,走出數十丈後,又來到一扇門前。黃鍾公又取出鑰匙,將門開了,這一次卻是一扇鐵門。地勢不斷的向下傾斜,隻怕已深入地底百丈有餘。地道轉了幾個彎,前麵又出現一道門。第三道門戶卻是由四道門夾成,一道鐵門後,一道釘滿了棉絮的木門,其後又是一道鐵門,又是一道釘棉的板門。此後接連行走十餘丈,不見再有門戶,地道隔老遠才有一盞油燈,有些地方油燈已熄,更是一片漆黑,要摸索而行數丈,才又見到燈光。

再前行數丈,地道突然收窄,必須弓身而行,越向前行,彎腰越低。又走了數丈,黃鍾公停步晃亮火折,點著了壁上的油燈,微光之下,隻見前麵又是一扇鐵門,鐵門上有個尺許見方的洞孔。黃鍾公對著那方孔朗聲道:“任先生,黃鍾公四兄弟拜訪你來啦。”

但裏麵無人答應。

黃鍾公又道:“任先生,我們久疏拜候,甚是歉仄,今日特來告知一件大事。”

室內一個濃重的聲音罵道:“去你媽的大事小事!有狗屁就放,如沒屁放,快給我滾得遠遠地!”

黃鍾公也不生氣,隻道:“任先生,可還記得向問天向左使嗎?”

裏麵的聲音沉寂了一下,半晌才悶聲:“怎麽?難道我向兄弟殺來了?你們要借我活命?”

“不是!”黃鍾公笑道,“你那位向兄弟是要來,可惜……”

“可惜什麽?!”裏麵的人急聲問道。

“可惜被人殺了,取了首級。”

“放屁!放你嗎的臭屁!”裏麵之人高聲喝罵道,“就憑你們四個的本事,堪堪能和向兄弟平手,要取他性命萬萬不能!”

“是我殺得他。”沈圖平靜的道,“那向問天也算個漢子,本想以四件寶物為餌,誘四位莊主比劍,最後引出你來,好讓你逃生,可惜遇見了在下,在西湖蘇堤上,取了他首級,在他臨死前,托付在下要看一看你,說是活著無法盡忠,死了也要陪在教主身邊,於是我應了他的要求,將他的首級送給你。”

“不可能!聽你聲音不過二十餘歲年紀,怎麽能殺了向問天!”

沈圖對黃鍾公道:“打開牢門吧,我進去放下就出來。”

黃鍾公從懷中取出另一枚鑰匙,在鐵門的鎖孔中轉了幾轉。又見黑白子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枚鑰匙,在另一個鎖孔中轉了幾轉。然後禿筆翁和丹青生分別各出鑰匙,插入鎖孔轉動。丹青生轉過了鑰匙後,拉住鐵門搖了幾搖,運勁向內一推,隻聽得嘰嘰格格一陣響,鐵門向內開了數寸。鐵門一開,丹青生隨即向後躍開。黃鍾公等三人同時躍退丈許。

沈圖側著身子,一手拎著包袱,一手拿著小油燈,從門縫中進去,裏麵空間狹小,空氣潮濕,真不知那任我行是怎麽活下來的,沈圖進去之後,將油燈放置好之後,也不管其他,自顧自的解開了包袱,取出了首級,丟給了坐在鋼鐵**的披發老者。

那任我行手腳具被鐐銬鎖了,但卻絲毫不影響他活動,隻見他一抬手便接了過來,雙手在首級上摸索了片刻之後,長聲歎道:“沒想到!當年的光明左使天王老子向問天,居然這麽就死了?!還是死在一無名小子的劍下!可惜,可惜!”

“原本他想讓我幫他一起來救你,可惜,我不感興趣,他也給不起我報酬。”沈圖坐在地上,悠閑的說道,沒有一點的緊張感。

“你想要什麽?”任我行將向問天的首級丟到角落裏,向沈圖問道,“說來聽聽。”

“葵花寶典!”

“哈哈哈哈!你居然會對那種武功感興趣?真是可笑啊!我向兄弟死的冤枉啊!”任我行大聲喉道,“你既然要葵花寶典,那你就該去日月神教總壇黑木崖,來這西湖底幹什麽?別給我說是要完成什麽遺願之類的鬼話!你騙那四個混蛋可以,騙我可難點!”

沈圖點了點頭,說道:“去黑木崖的話,如果沒有點什麽見麵禮,估計那東方不敗是不會見我的吧?”

“於是你就想要拿老夫的首級做見麵禮?”

“任教主英明!”沈圖笑的很燦爛的說道,“所以,我進來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