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從建國以來祖訓,所有登上帝位的子孫帝陵均在中京城深處。前後九帝均是如此,皇族子嗣陵墓建於中京四周不過十裏之處,如有違者,當被逐出皇家族譜。這道祖訓從打三百五十年前就一直傳承下來,沒有一任帝王違背,也沒有任何一個皇族子嗣敢不把陵墓建於中京城周圍十裏之處。

為的便是今朝。

隨著旁支越來越多,這個規矩近年已有所鬆動。畢竟雖說洪家子嗣不旺,一代二子,旁支傳了三百五十年,多多少少也有上千座墳墓。中京城十裏之內風水好的去處早已建滿了皇族陵墓,但至少至今為止還沒有洪家子孫違逆這道祖訓。

紅色絲線深入最近的一座皇族陵墓中,離陵墓越近,就越是興奮的不能自已,甚至綿延中就已經發出急不可耐的嘶嘶聲。皇家規格的陵墓,雕刻著數量繁多的符文,在紅色絲線臨近的時候,所有符文似乎被注入了真氣,同一時間亮了起來。但好像是浩然清淨天地大陣一般,這種亮光隻有一瞬間,就立即變成一片混亂,嗶嗶啵啵的聲音不斷響起,僅僅幾息的時間陵墓又重歸黯淡。

無數機關根本來不及發動,便被紅色絲線上的陰寒之氣把機括凍上。陵墓中寒霜密布,妖氣森森。

紅色絲線毫無阻礙的深入陵墓之中,厚達丈餘的石板根本就沒有一點阻礙便被穿透,棺木上的符文陣法和外麵的一般無二,整個寬大的陵墓裏麵漆黑一片,隻有絲線發出妖魅的紅色光芒。光芒內斂而邪魅,不過絲線周邊寸餘。進了陵墓,好像老饕聞到美食的味道,再也難以按捺興奮,一聲尖銳的呼嘯直透入紋金描邊的金絲楠木的棺槨中。

“啪”的一聲悶響,在密閉的陵墓中更顯得沉悶無比。棺槨蓋子被什麽抬起,落在厚實的青石板上。死去多年卻沒有腐爛的屍體站了起來,好像被注入什麽靈丹妙藥一般,就這麽古裏古怪的活了過來。紅色絲線則像是一根剛硬的鐵線般徑直的插入屍體的心髒部位,吸納著洪姓子嗣血脈之間精純的天地元力。

隨著紅絲鑽入屍體中,原本暗淡無光的墓穴裏猛然紅光大盛。屍體也不知道埋葬到地底多少年,因為有諸多靈丹妙藥的緣故一直沒有腐爛,雖然身上灰突突的沒有顏色,但隱約還能看見死去的洪家子弟的模樣。身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紅色,詭異而恐怖。

從灰到白,元氣持續不斷的被紅色絲線吸納,整個屍體一身慘白如雪。一團紅色的火焰開始在屍體上燃燒起來,卻又不像是普通的火焰,而好像是從九幽之地升起的魔火一般,由裏至外,燃燒著。

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暮然間屍體的兩隻眼睛驟然睜開,雙目無神,看著絲線,似乎隨著紅色絲線看到遠處皇宮裏的“魏王洪煬”。

火焰熄滅,整個屍體都被燃燒殆盡,被紅色絲線吸收了一般,整個陵墓裏空空如也,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紅色絲線退了回去,隻是身上的紅色變得更濃稠。

密閉的陵墓中密閉多年,經曆過方才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之後,也不過多了個發絲般的孔洞,傳進來陣陣陰風,吹到棺木上。

無數紅色絲線穿出中京城從來不曾被人攻破的城牆、大門,伸入洪性子嗣的陵墓。而活著的皇族洪姓子嗣,也一樣沒人能夠幸免於難。同樣的一幕無數次的周而複始,紅絲閃爍著暗褐色的光芒退去,無論是已經死去還是活著的洪家子孫都燃燒起一團火焰,被吸入紅色絲線中,不留一點痕跡。

中京城裏的混亂像是一道猛烈的龍卷風,風眼處卻平靜異常。“魏王洪煬”手中元晶不再滴落陰氣匯聚而成的血紅色水滴,漸漸地,刻著白玉美人的元晶上的紅色絲線一根根亮了起來。中京城上空的浩然清淨天地漸漸地不再紊亂如絮,七色流光慢慢黯淡。城中廝殺的道者、武者都感受到浩然清淨天地大陣上傳來的壓力。

“魏王洪煬”沒有理睬浩然清淨天地的變化,看著一根根亮起的紅色絲線,誌得意滿,哈哈大笑,笑聲裏帶著一股張狂無比的氣勢。無數多年的等待,終於在這一刻真正的變成了現實。

夏皇仁帝身後的真人看著“魏王洪煬”手裏的元晶製作的器皿,心中震撼。要知道即便以大夏富有天下,但自從大魏莫名其妙的滅國之後,元晶這種珍貴的東西所存也不多了,更不用說這麽大、這麽完整、品相如此好的一塊。

元晶上似乎運轉著一個古老而詭異的法術,一滴滴鮮血似的**憑空而生,亦真亦幻,滴落到地麵上。萬涓成水,匯流成河,又化作無數紅絲向中京城四麵八方蔓延而去。此刻的“魏王洪煬”看上去仿佛是傳說中中古之時站在血泊中的魔物一般妖魅而強大。

兩名真人拚勁全力釋放真氣,護住夏皇仁帝,但隻是一縷紅絲混在兩人精修多年的真氣中,無所不在卻又難以覓得蹤跡。任由兩股真氣拚命運轉一個古老的陣法,卻依舊難以抵禦,多少次兩名道院的真人都已經絕望,好像下一刻陣法就會破碎,紅色絲線要攻擊到夏皇仁帝身上一般。

魏王數年都隻是剛剛進入玄境的修為,怎麽會這麽強悍?兩名道院的真人心中感受到一股絕望,張狂的笑聲入耳,整個人都似乎要崩潰了一般。

隨著“魏王洪煬”的笑聲響起,石英久和林庭剛身上感受到莫名的巨大力量。兩名禁衛統領全身罡氣光芒閃爍,拚命護住要害。但身子被困在紅絲凝成的泥沼之中,無法使用身法閃躲,隻能靠著罡氣硬生生的扛住。聲音無形,從身邊傳過,在兩位統領護身罡氣上留下一道道火花。護身罡氣在聲浪衝擊下隱隱也開始不穩定起來。

兩名統領同時麵色大變,拚命的壓榨身體裏的真元,散發出罡氣抵禦聲浪的侵襲。

何景元,道院中天賦最高的道者,十八歲。在中京城裏籍籍無名。不出名是因為何景元不想出名,清虛五玄在早就已經達到如龍巔峰的何景元來看就是被捧起來的幾個跳梁小醜,和他們比較倒跌了自己的身份。十七歲就成為道院裏的天師,被道院視作未來的希望。

而何景元也的確爭氣,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康真人都對他的天賦和努力讚賞有加。這名年輕的道者視康真人為自己的目標,想要有朝一日達到康真人的修為。

此刻,何景元站在夏皇仁帝身邊,臉色如康真人一般的冷峻。浩然清淨天地大陣紊亂,“魏王洪煬”手持元晶雕刻而成的白玉美人,無數紅色絲線四散,石英久和林辰剛兩位統領深陷泥沼。這些何景元都看在眼裏,心頭隱隱閃過一絲不安,但更多的則是興奮。還有什麽能比定鼎乾坤更讓自己聲名鵲起的事情嗎?

“魏王洪煬”變得古怪而詭異,身上強大的氣息似乎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自己這人已經不是從前的魏王,而更像是一個魔物。這魔物實力強勁,要不然身為天下五強之一的夏皇也不能如臨大敵,就連至寶逆鱗甲都穿在身上。

這魔物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但何景元還是不甘心,他在等待,等待一個隻屬於自己的機會,可以讓自己揚名天下的機會。

隨著笑聲如天雷陣陣滾滾而來,“魏王洪煬”似乎放鬆了警惕,仰麵朝天哈哈大笑。機會!何景元心裏想著,身子便動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找到了那個機會,趁著“魏王洪煬”仰天長笑的時候,手中長劍揚起,身上道袍浮起數道符文,有的印在皮膚上,融進身子裏,有的在身邊不停閃爍。何景元沒有一絲猶豫,像是一隻飛蛾一般攻向“魏王洪煬”。

笑聲連停都沒停,“魏王洪煬”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有這麽一個人奮不顧身的攻擊自己。石英久拚命用罡氣抵擋著笑聲裏蘊含的力量,辛苦異常。抽眼見一道身影飛身上前,低聲吼道:“不要!”

但一切都晚了。話剛出口,何景元已經飛到石英久身前,長劍上的光芒還沒碰觸到“魏王洪煬”,笑聲裏蘊含的無數龐大的力量就像是感應到這隻飛蛾在撲火而來,驟然從兩名統領身上收回,聚而為一,變成一根軟鞭抽在何景元身上。

寶具的光芒一亮即逝,何景元身上的防禦寶具甚至還沒起到應有的作用就直接被“魏王洪煬”笑聲中蘊含的力量把身體抽成無數碎塊。一名道院的天師,被視為最有前途的天師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殺死,屍骨粉碎,看不出個個數來。

沒有人注意何景元的死,隨著笑聲傳出去,整個中京城裏風起雲湧,再次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