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左軍掌管百人的伍長麵對這麽彪悍的怪物,床弩都動用了還是無法置之於死地的怪物,依舊麵無表情,沉著冷靜的指揮著戰鬥。

巨大而沉重的弩箭還是帶給了泥漿巨人不可逆轉的傷害。不知道是弩箭前麵符紙的作用還是弩箭本身的傷害,碗口大的創口無論如何都無法愈合,不斷有泥水噴濺而出,落在地上卻不留痕跡,好像溶進青石板,滲入地下一般。

傷亡開始出現,從禁軍左軍出現在中京城裏,殺了無數的妖眾、道者、武者,第一次開始出現傷亡。在禁軍左軍眼裏,那些似乎高高在上的道者、武者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根本不堪一擊。此刻自己人的鮮血開始流出,非但沒有沮喪反而像是一壺拙劣而又濃烈的燒刀子般,把所有禁軍左軍都刺激的雙眼血紅。

不管是進攻的禁軍還是受傷被拖下的禁軍,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整個戰場上隻有圓刀破空的聲音,泥漿巨人不斷的吼叫聲,符紙碎裂後法術破空之聲,混雜在一起沉寂而怪異。一支從不說多餘的話,所有的力量都為了戰勝敵人這麽一個目的而積攢、迸發的隊伍,無疑是極為可怕的。

禁軍左軍正是這麽一支可怕的軍隊,這也是為什麽曆代夏皇刻意要維持這支全部出身窮苦人家的禁軍的原因。幾百年的堅持,為的便是今天。

纏鬥片刻,泥漿巨人終於頹然無力的倒下,化作一灘泥水,滲入青石板下麵。伍長長出了一口氣,這種碩大的怪物真是難以對付,剛才天空中似乎有許多這種流星落下,也不知其他人哪裏怎麽樣了。

原地處理傷員,補充武器,等待著,看看泥漿巨人是否還會在青石板裏爬起來。過了許久,沒有一點動靜。伍長這才帶著自己麾下不足百人繼續前行。

這裏的戰局隻是中京城中微不足道的一處,隨著烏雲蔽日,流星紛紛落下,或是化作怪獸,或是化作巨人,不一而足。每一道流星都是一個足以改變中京城局勢的存在,剛剛被道院和禁軍左軍掌控的局勢隨著流星的落下產生了巨大的改變。

太平觀三人一組的道者在大夏和北地交界的宣州常年駐守,對這種血腥殺戮並不陌生,甚至隱隱有些期待。但此刻,就算是太平觀三人一組的道者都已經心中暗暗叫苦,中京城裏散落的妖眾和武者,還有數不清的清虛門道者實在太多。體內的真氣在浩然清淨天地大陣陷入混亂之後不長的時間就已經告罄。

一組太平觀的道者剛剛擊殺了一名武者,落到中京城中,想要趁這個短暫的時間恢複真氣。今天的中京城也不知道怎麽了,每一道法術的使用都消耗了比平時更大的真氣。難道是浩然清淨天地變得混亂的原因?為首的一名麵色微黃的道者仰頭看了一眼浩然清淨天地大陣,想要找尋一個答案。

但出乎意料的是根本沒看見浩然清淨天地大陣,無數的陰雲從天空中壓了下來,近到極處,好像能看見組成烏雲的無數微粒在盤旋回繞。

上百顆流星在天際劃過,其中一枚剛好落在自己身前。

不好!太平觀的道者心中暗叫一聲,隨著星光落地,一股強大的力量已經透了出來。星光收縮,繼而又炸開。讓人眼前一黑的光芒中,一個強悍的妖眾出現在太平觀三名道者麵前。

“起!”號令簡單,在戰場上,一切都要簡單易行,太平觀沒有道院和清虛門的那些繁文絮節,一切都像是軍隊般條理分明,簡單實用。

三名太平觀的道者飛了起來,一前兩後。

星光漸漸黯淡,寬厚的身軀呈現在太平觀道者的麵前,是一隻象族的妖眾。身高三丈左右,像一座小山般站在小巷裏,一回身就把身後的院牆撞塌十餘步長。太平觀道者麵色有些黑,常年駐紮在宣州,和象族也對戰過數次,對這些妖眾知之甚祥。但麵前這隻象族的妖眾,長鼻上有三枚金環鑲嵌,意味著這隻妖眾在象族裏地位極高。

巨象站起身,手中沒有像普通象族妖眾一般拿著象牙長刀,而是手持兩柄陰森的巨錘。剛剛站起身,長鼻一揮,打向半空太平觀道者。空中隨著巨象的長鼻甩動,帶起強勁的風聲,三步外已經半塌的院牆轟轟倒下。

三名太平觀的道者身影不動,後麵兩名道者在巨象長鼻剛剛晃動的時候就召喚出幾麵護盾和一堵厚實的土牆攔截在巨象長鼻之前。

一聲巨響,震得小巷兩側民居一陣搖晃。土牆碎裂,漫天塵土揚了下來,好像下了一場沙土雨。巨象隨著長鼻甩動,雙眼瞪成銅鈴向上衝去。手中兩把戰錘帶起更大的勁風,在漆黑的中京城夜空裏劃出一道銀色的光芒。

在巨象眼中,這種道者殺過不知凡幾了,幾乎他們能施展出來的法術能帶給自己的傷害極為有限。但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了,隨著土牆碎裂,漫天揚塵。巨象覺察到不對,心裏一橫,閉著眼睛揮舞著手中戰錘繼續砸了下去。

他們再快又能快到哪去?但事實再次讓巨象的預計落空,戰錘咋空,全部的力氣落在虛處。巨象久經戰陣,一瞬間的反應極快,腰身用力收回,戰錘硬生生的停在空中,一股子力量都砸在自己的身上,就算巨象身軀巨大,如銅澆鐵鑄一般,卻也難以承受自己的力量。像是小山一樣的身子倒退了十餘丈,抵住後麵一座宅院的厚實牆壁才停了下來。

巨象戰鬥經驗極為豐富,沙塵從天而降的時候心裏就知道不好,視線被阻擋,就算隻有一瞬的時間自己也要麵對著極為危險的處境。以最快的速度借著自己收回戰錘的力量退去,也算是自保的一種手段。但瞬間就能把這些事情盤算清楚,除了戰鬥本能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是巨象這種呆笨的妖眾能達到的。象族要是有這麽聰明,也就不需要和豬族共同生存在大沼裏了。

借勢一退,極為完美。一道微黃色的法術打在巨象原來站的地方,十拿九穩的一擊卻打在空處。

攻防雙方都做的極為精彩,接觸一觸即逝,雙方換了位置,從新回到了原點。

沒有虎視眈眈,沒有惺惺相惜,甚至連氣還沒喘平一口幾道身影就再次移動了起來。太平觀的道者絕對不會放棄巨象自傷後的上佳時機,戰鬥就是一個積小勝為大勝的過程,實力越是相近便越是如此。

一道道火龍從太平觀道者手中射出,此刻負責攻擊的太平觀道者已經換了一個人。連續不斷的攻擊,對道者真氣是一個極大的考驗,防守畢竟要比攻擊省力一些。交換攻守的位置,是太平觀道者三人組最長做的。

或躲或擋,巨象雖然身材高大,但是在地麵上無法飛行是一個重大的缺陷。半柱香的功夫便極為狼狽的在小巷裏東躲西藏。身軀巨大,一條小巷被擠得七零八落。

一聲啼哭在小巷子裏一家民居裏響起來,剛剛哭了一聲,就被人捂住,生怕有什麽怪物被啼哭聲招惹來。百姓平實和善良,碰到這樣巨大的亂局,都期盼著能死裏逃生,帶著家人東躲西藏,剩下的就要看命運的安排了。

巨象雖然狼狽,但每每在法術要打到身上的瞬間躲避過去,除了第一下短兵相接被自己的力量所傷之外根本沒受到什麽重傷。啼哭聲音不大,巨象似乎找到了破局的辦法,順著啼哭聲音打了幾個滾,順便用鼻子卷起小巷牆壁後麵院子裏的磨盤甩到天上去。

太平觀道者緊追不舍,雖然占據優勢但也知道此刻稍一疏忽便是滅頂之災,也不敢步步緊逼,以免被巨象抓住機會翻盤。

院牆、房壁在小山一般的身體前麵顯得是那樣的脆弱。巨象翻滾了幾下,把阻攔在自己身前的一切都衝垮。一陣暴土揚塵中長鼻靈巧的伸進塵土裏,等出來的時候鼻子上卷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粉琢玉砌的小臉蛋上掛著幾道鼻涕和塵土混雜在一起的髒兮兮的痕跡,看上去被嚇得夠嗆,此刻身子被巨象的鼻子卷起,更是忘記了哭泣,愣呆呆的看著四周快速變化的景象,兩隻眼睛瞪大,有些木訥。

太平觀道者為首一人是一個年輕的道者,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看見巨象居然會施展出如此卑劣的盤外招,怒氣迸發。本來還在控製著的攻擊一下子提升到了最大,火焰像是一條火龍般擊向地麵。在馬上就要碰觸到地麵的時候一個陡然的急轉,出人意料的角度攻擊向巨象兩根柱子一樣的雙腿。

法術極快,但巨象的反應也不慢。長鼻一甩,卷著女孩子擋在自己身前。火龍帶著一些暴戾的紅色光芒照在女孩子的臉上,無助而無奈。

雖然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根本擋不住火龍的威力,巨象也是在賭,賭太平觀道者的底線到底在哪裏。這種試探是戰鬥本能中最為猥瑣的部分,很難想象巨象如此魁梧高大的身軀,本應該豪爽、強悍無比,卻能施展出這種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