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仁帝沒說什麽,甚至目光看都沒看林庭剛一眼。隻是◆著日冕上黑白兩色的光影閃動,眉目之間淡如止水。

黑白兩色的影子像是兩道指針,在天地元氣不安的扭動後定在一起。黑色白色重疊,變成了“魏王洪煬”散發出來的灰蒙蒙的顏色。扭曲的空間一陣陣氤氳而起,隨即便更加劇烈的扭動著,招搖著。

氤氳的氣息漸漸變得安穩平緩,一道身影像是一把刻刀生生在虛無中雕刻出來似的,漸漸從模糊到清晰出現在皇城小院中。

夏皇仁帝身上戰甲似乎微微一動,旋即便安靜下來。林庭剛謹慎的握緊雙拳,一身殺伐之氣凜冽。夏皇仁帝笑了笑,說道:“不用這麽緊張,是高楓。”

林庭剛看著模糊的影子,還沒化出一絲麵容,也沒有元氣的波動,不知道夏皇仁帝到底怎麽分辨出來是高楓而不是“魏王洪煬”。不過這麽多年來一直在天下五強之一的夏皇仁帝周圍拱衛,自然熟知夏皇仁帝出言無虛,林庭剛對此深信不疑。

影子漸漸變得真切,一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皇宮小院裏,身上傷痕累累,背後翔天鎧雙翼半張,正是莫名中被日冕帶走的高楓。

夏皇仁帝帶著幾絲玩味的看著有些懵懂的高楓,說道:“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這才走了幾個時辰,竟然進入聖境了,嘿!”

高楓聽到夏皇仁帝的聲音,心中驚喜萬分。被日冕帶走的那一瞬還在擔心自己會在哪裏出現,當聽到夏皇仁帝的聲音的時候,竟然感覺這聲音是那樣的好聽。

真的回來了!

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似乎自己隻走了一息的時間。看著剛剛放亮的中京城,周圍比中古之世淡薄了許多的天地元氣,中京城裏的硝煙、哭喊還若有若無的提醒著高楓那一夜的苦難與無助。

真的回來了!

夏皇仁帝還在這座已經破損的看不出原來摸樣的小院子裏,林庭剛守護在夏皇仁帝身邊。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心中一陣狂喜後高楓便陷入了迷茫。就這麽回來了?雖然這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但在中古之世生活了幾個月,混亂的地方、濃鬱的天地元氣、那個時代的劍尊芮先生、九尾靈狐,這些都是真實的還隻是一場夢?

看著高楓被日冕送回來後呆頭呆腦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想著什麽,夏皇仁帝不禁莞爾。林庭剛咳嗽了一聲,提醒高楓不要在夏皇麵前失態。直到這時候,高楓才勉強從巨大的變化裏清醒過來,收起翔天鎧雙翼,上前幾步在夏皇仁帝麵前施禮,拜了下去。

“起來吧·說說你都去哪了?見到魏王洪煬了嗎?”夏皇仁帝身上戰甲依舊隱約散發著光芒,把自己的身體與力量保持在巔峰狀態。

“臣被日冕的陣法帶到中古之世,在那裏見到了魏王洪煬。”聽高楓說到這裏,夏皇仁帝身子驀然一緊,整個“浩然清淨天地”大陣似乎都隨著夏皇仁帝的情緒變化而隱隱開始波動。

高楓繼續說道:“魏王洪煬雖然隻比臣早去了片刻,但早到了一年餘。不過魏王已經喪失神智,變成絕世妖魔,被中古之世的大能追殺。臣在中古之世一直在尋找回來的辦法·最後魏王洪煬被中古之世的劍尊芮先生誅殺,臣便被日冕帶了回來。”

每一個字夏皇仁帝都仔細品味了半晌,神色雖然淡然不變·但已經進階入聖境的高楓卻能感受到夏皇仁帝身上氣息的淡淡變化。

半晌後,夏皇仁帝展顏一笑,身上戰甲平靜下去,笑道:“也算是你的緣法,去了中古之世,在咱們這麵才幾個時辰,你就已經進階到了聖境。真是一日千裏,後生可畏啊。”

高楓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場麵微微有些尷尬。夏皇仁帝轉過身,沉聲說道:“毀去這陣法。”

林庭剛一愣·聽到夏皇仁帝的聲音如同秋風一般蕭瑟,心中也是一陣惻然。一夜之間,一個兒子被祖靈附體,失去神智,去了中古之世。另外一個兒子被並不比自己弱的道祖擄走,生死不知。老來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苦楚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的明白的。

夏皇仁帝看著泛著魚肚白的天空,聲音低沉嘶啞,“既然去了,就不要回來了。”

男兒到死心如鐵。這一句話,徹底斷送了魏王洪煬回來的可能,也親手葬送了一個親生兒子。意一下,道院的真人、天師領旨而去,沒有人問到底為什麽片刻之後,佇立在皇城四周,從大夏建國以來便一直在中京城裏這麽悄然站立,不畏風吹雨打的已經深深的烙刻在每一個人的記憶裏的皇城高塔下開始發出巨大的元氣波動。

四座高塔泛起淡淡白色的光華,“浩然清淨天地”大陣呼應著陣法的變化,似乎也在為陪伴了自己許多年的老友送別,剛剛寧靜了沒多久的天空上再次泛起七色流光溢彩。

四座高塔的在被毀滅的時候綻放出最後一絲絢爛的色彩,引動皇城四周的天地元氣,引動“浩然清淨天地”大陣。中京城裏又一次陷入緊張的情緒當中,禁軍左軍和太平觀的道者見“浩然清淨天地”大陣再次被引動,都以為中京城裏還有魏王餘孽在大肆破壞著皇城。

當禁軍左軍和太平觀的道者陸陸續續的趕到皇城附近,卻被告知皇城裏安然無恙。浴血廝殺後的諸多軍士和道者目瞪口呆的看著中京城標誌的建築之一的四座皇城高塔在一陣陣磅礴的元氣波動後緩緩的倒塌,一陣陣煙霧衝天而起,淹沒了高塔殘骸四座高大的塔身消失在中京城的朝陽裏,隻留煙塵和記憶。

天地之間元氣的波動漸漸平息,“浩然清淨天地”大陣也平靜下去。中京城裏更加殘破,殘破的慘不忍睹。

夏皇仁帝見四座皇城高塔轟然而倒,眼神裏一絲決然逝去。轉身和藹的笑了笑,說道:“高楓,雖然我一直認為你很不錯,卻也沒想到你居然能這麽快達到聖境。就算是我洪家聚攏天下靈氣,秦王到現在也隻是玄境而已。這一次大難,你立功非小,但我已經把我那個寶貝孫女都許配給你,還能拿什麽賞賜你呢?”

高楓連道不敢,夏皇仁帝隻是說笑而已,見高楓憨厚淳樸,更是心喜。懸掛在大夏皇族頭上數百年的利劍已經被毀去,雖然還有道祖擄走秦王一事,但心頭的欣喜就算是夏皇仁帝心機深沉,此刻卻難以掩飾。

“走,去秦王府看看輕柔郡主這小丫頭,看看跟你去了一趟北地,有沒有被你餓瘦了。”夏皇仁帝朗聲笑道。

大亂之後,雖然輕車簡從,但前後也有百十人的護衛。一路上看到無數妻離子散的慘狀,看到曾經安樂富足的中京城百姓流離失所,高楓心頭微微酸澀。

經過鎮魔司的時候,夏皇仁帝停下腳步,輕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對著鎮魔司的金屬傀儡微微施禮。

沒有天地異象,一切都平靜而自然。

夏皇仁帝這一拜非是拜得金屬傀儡,而是拜得是大夏萬裏錦繡河山,拜得是列祖列宗無數年的苦心經營。值此一拜,天下大局便已經咄定。

夏皇仁帝動作不大,高楓注意到鎮魔司門口兩尊金屬傀儡本已經沾滿鮮血和各種法術煙塵氣味,但在夏皇仁帝拜下的時候,兩滴露水滴下。

即便金石,也有情誼。

灑脫的拜了一下,夏皇仁帝便離開鎮魔司。這一戰之後,鎮魔司怕是要真的隻存在於史冊中了。

一路上有禁軍左軍的軍士遇到,都拜服於地。夏皇仁帝寬言讚許了軍士的英勇,一副明君聖主的姿態。

也不知道奉天坊怎麽樣了。高楓心中惦念,走到林庭剛身邊,小聲的問道。

林庭剛見高楓安然無恙的回來,日後定然是秦王的女婿,高官厚祿,指日可待。自然有意親近,便笑著小聲說道:“高侯爺帶著族內家丁、族眾上街平叛,這次立功非小,日後必然會有厚報。”

高楓聽林庭剛這麽一說,才放下心去。帝王心術在這種翻天覆地的巨變中最是看重心誌,奉天侯高天海能如此選擇,日後定然不會被清算,高家一族就算是無法升到公爵的位置,也必然會有其他賞賜下來。但其他猶豫不決,首鼠兩端的王公貴族可就說不好了。

秦王府看上去安靜的很,似乎沒受到中京城大亂的波及。但自從進了秦王府,離秦王內府漸行漸近,高楓便越是心驚。秦王府竟然像是經曆了一場地震一般,和皇城小院相比並不稍遜。要知道皇城裏可是絕世強者夏皇仁帝坐鎮,最後和“魏王洪煬”打的不可開交。

當時“魏王洪煬”的紅色絲線如何在這裏肆虐,由此可見一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