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狗在光影那麵,若隱若現,對這幅畫麵視若無睹。這些榮光對小白狗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需要的是剛才那個枯幹的身體,那個拉著自己的手,告訴自己九尾狐秘密的人

找不到,卻還在找尋剛才變得枯幹的影子。

高楓忽然想起來自己剛進入仙山的時候,霧氣中看到的背影就是這個背影,隻不過沒有無數妖眾臣服的畫麵而已。那時候自己驚慌失措,沒來的及仔細看,但的確就是這個背影。

高楓看著九尾天狐的背影發呆,一直到麵前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畫麵瞬間扭轉,那樣的用力,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整個光影與仙山一起拽到九幽黃泉下似的。

一片陰雲出現,高楓和小白狗身子陷入無邊的黑暗中,黑暗裏蘊含著巨大的力量似乎要破開光影直接出現在仙山中一般。

但這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因為所有的光明都被巨大無比的力量壓製,讓整個世界變成一片黑暗。一個巨大的存在降臨,遮天蔽日,讓整個天地失色,都變成了黑暗。隻有一絲白色在無邊的黑暗中,茫然的站著,有些孤獨和無助,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龐大的黑暗中傳出一陣巨大的聲響,巨大而有些熟悉聲音在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雷鳴一般的聲音,讓高楓心神恍惚。

“你沒有選擇,如果不進來,我就殺盡世間狐族,殺盡所有妖眾!北地都不會存在。”

隨著聲音響起,無盡的壓力把四周的空間都壓碎了一般。黑暗更加濃厚,似乎天地之間隻有這麽一個聲音存在,似乎隻有這個聲音才是世界的主宰,無法抗衡,無法拒絕。

就算是死,也不能。

黑暗中,高貴的一襲白衣在無邊的霧氣中那樣的孤單無助,這個世界隻有她站在那裏,等待著命運的抉擇。

白色的身影猶豫著、彷徨著,直到最後,緩緩的走入到了無邊的黑暗之中。隨著天地之間唯一一絲異色的消失,一陣桀桀怪笑聲音響徹天際。

聲音驟然消失,黑色也漸漸變得淡薄。一個小男孩站在黑暗的角落裏,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黑暗止於小男孩身前一尺之地。

一切安靜,那樣的安靜,渾厚熟悉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蕩便戛然而止。黑色變得淡了,變成一片黑霧。小男孩的身影也漸漸散去,眼神裏那種說不清的情緒縈繞在高楓心頭。

不再有白雲蒼狗出現,一切都歸於靜寂,歸於黑色的霧氣。

隨著黑霧淡去,高楓和一個小女孩站在無邊的霧氣中,那個小女孩就是方才所見到的那些景象中的九尾天狐小時候。剛才看到的,是在自己身邊的九尾狐的一生。之後的一切,高楓都知道,自己進到仙山,曾經號令北地妖眾的九尾狐已經不知道被縛龍索囚禁了多少年,甚至連記憶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高楓身邊的小女孩淚流滿麵。

看著身邊淚流滿麵的小女孩,高楓不知道說什麽好。剛剛看到了仙山九尾狐的一生經曆,從繈褓中到最後被人強行捉進黑暗裏,滄桑坎坷。亂世之中跌宕起伏的一生,足夠精彩,而正因為這樣,最後結局才讓人扼腕歎息。

流著淚的小女孩倔強的看著光影消失的地方,似乎還能看見那團黑色的霧氣,眼神裏憤恨而倔強,不願低頭。高楓知道這時候自己不管說什麽,肯定會被小狐狸怒罵。

但是看著小女孩可憐而無助,高楓心中憐惜,忍不住用手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頂。

小女孩像是被打斷了思緒,憤怒的瞪著高楓,用手把高楓的手打開。高楓一縮手,麵前光影又一次開始閃動。

高楓一愣,原本以為小狐狸走完一生,這光影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居然還會出現,又會發生什麽?

光影漸漸舒緩下來,高楓發現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看建築的樣子,是大夏的某個村莊。村子裏的公雞打起了晨鳴。雞叫三聲,東方剛剛泛起魚白,露珠懸在青青的、嫩嫩的青麥苗上,整個村莊沉浸在晨霧中,朦朦朧朧。

稍後,整個村莊便開始蘇醒起來,灶房上的煙囪冒出了一縷縷炊煙,農戶們開始做飯了。天氣很好,這對終日奔勞的獵戶和農戶們意味著又是一個忙碌的日子。

高楓看見自己對麵是一堵低矮的院牆,破爛的地方紮著籬笆,上麵爬滿了牽牛花。一個精赤著上身的壯漢從屋裏走出來,大聲的吆喝了兩下,精力充沛。簡單的活動了一下筋骨,抱起一捆柴火進屋去。

炊煙升起,漸漸變濃、變熱,在小小的四處漏風的破屋子裏冒出來,整個屋子就像是一個大籠屜似的。

“吃飯了。”過了一會,一個老太太大聲的說道,一天開始,和以往一樣。老太太盛出兩碗粥,一個小一些的年輕人麵色溫和,帶著一絲笑意坐在一個矮舊的小幾旁,剛剛那個抱柴火的年輕人蹲在門口,開始吃飯。

早飯簡單,不過是一碗清的能看見人影的稀粥,裏麵摻著幾塊紅薯和一點碎菜,配著醃製野菜。雖然簡單,但在鄉下人家來說,這樣的日子已經算是不錯。

老太太卻沒吃,隻是拿著一塊破舊卻幹淨的麻布在家裏各處忙叨著。一塊忙著,一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道:“老大你吃快點,老2都要吃完了。”

蹲在門口的年輕人憨厚的笑了笑,開始大口的往嘴裏扒著飯。

“老2,你看村東老劉家的小丫頭怎麽樣?”老太太嘴裏碎叨問著。

坐在矮幾後麵的後生已經吃完,碗裏還剩了幾塊紅薯。小心的躡手躡腳走到大鍋旁把紅薯倒進去,又夾著飯碗回來,這才說道:“不好,要娶媳婦也是大哥先娶。”

蹲在門口的年輕人憨厚的笑著,沒有說話。

“你這孩子,老劉家那死種要的聘禮高,娘尋思著先給你找。趕緊娶媳婦,生個大娃兒,好讓你那死鬼老爹在下麵閉上眼睛。”家徒四壁,老太太很快就擦幹淨了灰,在一個盆裏洗著麻布,想著添丁進口,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了笑容。

老2在屋裏拿出兩個箭袋,又取下兩把柴刀,仔細的擦拭著,說道:“不要。大哥比我大,娶媳婦怎麽也輪不到我先來。”

“你運氣好,洗澡砍柴都能撿到值錢的玩意,娘尋思著……”老太太還沒說完,老2嘿嘿一笑,問道:“娘,攢多少錢了?”

“算著日子,趙家鋪子的行商也該來了。別人娘不放心,克扣的厲害。等趙家的人來我盤給他們,算算應該能有三四兩銀子了。”老太太眼睛不時的描著炕上的箱子,黑的看不清顏色的箱子,鎖口的銅色已經變得有些發紅。夜裏睡不著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摩挲過這個櫃子。對於老太太來說,裏麵裝的不是錢物,而是一個希冀,一個三世同堂的夢想。

“那也好,這幾天我和哥打幾個大畜生,換了錢給哥先操辦。”

老大顯得有些沉悶,少言寡語。這時候抬起頭甕聲甕氣的說道:“不要。”

老2瞪了一眼,板著臉道:“不許不要。”

老大三口兩口喝光碗裏的粥,不經意的把碗裏剩下的紅薯倒回鍋裏。開始收拾起碗筷,隨後進屋取出兩張巨大的牛角弓,拿了一張斜跨在身上。另一張遞給老2,又取過柴刀和簡陋的箭囊。幹活麻利的很,是個憨厚的後生。

兄弟二人出了院門,正對著高楓。剛剛高楓隔著院牆,看的不夠仔細,正麵對麵,高楓忽然有一種荒謬的照鏡子的感覺。和自己很像,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出來的是剛才說話的弟弟,斜背著一張牛角大弓,一身破爛的衣衫。眉目間和高楓像極了,高楓瞬間有些恍惚,這是哪裏?難道不是小狐狸的經曆?

一個老漢挑著擔子路過,見兄弟兩出來,打著招呼,“高誌剛、高誌強,這麽早就上山打獵啊,打到山雞送我家去,我那還有老酒,晚上一起喝兩盅。”

兄弟兩人笑嗬嗬的應承道,健步走出小村子。

這兄弟兩人姓高。高楓看著正在和老者打招呼的高姓兄弟二人,似乎知道對麵的場景是哪裏了。

看穿衣服的樣子,似乎是幾百年前的大夏鄉村。

就在高楓愣神思量中,畫麵一陣扭曲,像是池塘蕩起的漣漪一樣高姓兄弟二人的影子變得模糊不清。等水麵再次平滑,場景便發生了改變。

火光衝天,大火卷起濃煙,直衝天際。剛剛見到的安靜祥和的小村莊已經被濃煙和火光包裹,一夥亂賊強盜夾著大包小裹亂哄哄的離去,有人的刀口上海滴著鮮血。

過了一會,看到火光的高家兄弟二人從山裏急匆匆的跑出來,小小村落已經化成一片灰燼。高誌剛身上背著一隻野豬,幾百斤的重量抗在肩上,不覺得什麽,依舊健步如飛,弓刀都在高誌強手裏拿著,腰間掛著幾隻野兔。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