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疼痛,張之江慢了一點,再想用之前那種以傷換傷的招式,已經來不及了。樸刀擋在麵前,架住幻象的樸刀。兩股血腥殺氣第一次碰撞,第一次交集。

張之江強忍著腰腹之間的疼痛,隨著兩把樸刀碰撞,兩股血腥殺氣碰撞,一股巨大的力量傳到自己身上。毫無意外的被撞飛,狠狠的砸在清虛道祖幻化出來的空間邊緣。

渾身的骨頭都發出讓人牙酸耳澀的響聲,仿佛這一擊,張之江渾身骨頭都已經斷裂,所有的內髒都在滲血。就連身邊的血腥殺氣都變得若有若無,開始像是風中殘燭一般隨時可能熄滅。從不離身的樸刀掉落到一邊,斜插在青石台上。

“你看,因為你的軟弱,就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幻象冷冷的說道,像極了從前剛從沙場上走下來的張之江。“去死吧,想不懂的事情,下輩子好好想。”

張之江背靠著結界的邊緣,似乎隨時都會從這裏掉下去。滿麵虯髯被汙血打成綹,看上去分外淒慘。聽到幻象這麽說,張之江眼中有些迷茫,但似乎想到了什麽,咧嘴一笑,吐出一口黑血,說道:“下輩子?似乎不用了。”

幻象麵色如鐵,手中樸刀斜指地麵,一步一步走向張之江。

這條路並不長,路的盡頭就是張之江的死亡。但張之江卻好像不知道似的,笑的分外開心,聲音有些虛弱,有些溫柔,並不像往日裏那個粗豪狠辣的血將軍。

“這麽一輩子,終於想明白了。”張之江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幻象,仿佛看著昔日的自己,說道:“人生並不隻有殺戮與死亡。需要追求的,也並不是隻有力量。用我這一身,走過這一世·沿途走走看看,那些曾經認為的軟弱,其實也是生命的一種。

他們也有自己的力量,隻是從前的我·或者說是你並不知道罷了。”

“廢話!”幻象並不想和張之江多做口舌之爭,粗豪的血將軍從來不擅長這個,要是說話,也用自己手中樸刀說。

“能用一身重傷來頓悟,今天的苦頭也不算是白吃。”張之江手指著地麵,繼續說道:“你看,這裏曾經有花·有草,有樹木。清虛道祖為了追求力量,用逆天手段強行削平了這山峰,但是那些生命,那些力量真的就消失了?

不是,我能感受到。就像是那個本已經死去的紅衣女子一樣,同樣用另外的方式把力量傳遞下去。我能感受到······”說著,張之江微微閉上眼睛·似乎感受著那種玄而又玄的力量,“這也是一種死亡的力量,隻是你並不知道罷了。

在如龍境·我停滯了那麽多年,如此簡單的道理,還真是笨啊,居然到現在才明白。”

“裝神弄鬼!”幻象已經走到張之江的麵前丈許遠的地方,冷冷的哼了一聲,手中樸刀上血腥殺氣綻放,也不再多說,提刀便砍。

張之江已然微閉雙眼,一個粗豪的漢子身上忽然多了一種叫做溫柔的情愫。幻象心無旁騖,血腥殺氣提升到最高·一條不知蘊含了多少血腥與殺氣的血龍從半空而落,凶惡的撲向張之江。

呼嘯聲夾雜著無可匹敵的猛烈殺意,在平台上卷起一陣咆哮的颶風。仿佛無數死在張之江刀下的冤魂在厲聲吼叫,仿佛血腥殺氣在沸騰,想要飲盡世間鮮血。刀勢中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魄,無論前麵有什麽·這一刀也要劈下去。就算是下一刻命喪身死,這一刀也要劈下去。

張之江坐在地上,身子有些斜,左側肘部撐著地麵,嘴角割破的地方滴滴答答的鮮血落下,本來像是雜草一般的虯髯東一塊、西一塊被血汙浸濕。腹部傷口本來已經把腸子係上,但是剛才震動太過劇烈,一截腸子又流了出來。

英雄末路,不過如此。

張之江右手在半空中輕輕動了一下,似乎在和黑霧盡散的清虛門山門坐落的山峰上無數生靈打招呼,似乎在和自己留下足跡,留下記憶的事情打招呼。揮別記憶,然後繼續前行。

風起。

雲湧。

山間無數樹木在呼喝,被清虛道祖用逆天法力削去的山頂殘留的花草樹木的氣息都流轉起來。那隻蒼白無力在半空中似乎分開了空間的阻隔,招呼著周圍的殘破的自然氣息。

當空而來,是充滿血腥殺氣的樸刀。這把刀到底有多強,張之江自然知道。麵對著堅定、血腥、殺戮,張之江的手輕輕揮了揮,仿佛這些氣息幹擾自己和那些故去的花草樹木交流一樣。

血腥殺氣沸騰落下!張之江就算是在最巔峰時候,也很難用出如此強悍的血腥殺氣。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麵色白的像是一張紙的張之江不知如何,手指夾住帶著血腥殺氣咆哮如龍的樸刀,含笑看著對麵的幻象。

無數血腥殺氣似乎被張之江吸收到了自己身體裏麵,樸刀孤零零的被張之江夾在手指間,任憑握著刀的手背上青筋綻露,也無法撼動那兩根手指分毫。

“這就是力量。”張之江笑著說道,不再如以往那樣一味狠戾,而是多了一些對生命的溫柔憐憫。“憐子如何不丈夫,可惜這個道理你沒有時間領悟了。

說完,樸刀便離開幻象的手,被張之江抄在手裏,刀尖似乎穿越了時空,不知何時對準了幻象的眉心,“好了,你消失吧,我要回去了。”

說完,張之江收回樸刀,靠著刀身的力量撐起身子,走向高楓那麵。每走一步,地上就會留下一道烏黑的血跡,仿佛述說著這一戰的慘烈。

經過幻象身邊的時候,幻象喃喃自語道:“憐子如何不丈夫?這種力量到底是怎麽來的?”

張之江斜睨幻象,好像看著昨天的自己,微微搖了搖頭,向著高楓那麵蹣跚而去。

幻象就這樣愣愣的站在那裏,雖然張之江沒有動手殺他,但是在那一刻,他已經死了。光影扭轉,幻象變成一地的星光散落,張之江周圍黑色光影變淡,無法再靠在上麵,彪悍無比的張之江像是一根劈柴一樣倒下。

高楓連忙飛身而起,在半空中接住張之江,先天混元真氣像是潮水一般灌入張之江的體內。這個時候,高楓也不管自己就要被清虛道祖的法術籠罩和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戰鬥,隻要能救張之江的性命,高楓腦海裏根本不去想其他的。

一身血汙,身上幾道致命的傷口,腸子還被張之江打了結,這麽重的傷勢能救回來嗎?高楓自己心中也不知道答案,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十幾息後,張之江全身都被先天混元真氣暗金色光芒覆蓋,生生滋養不息。張之江緩緩睜開眼睛,咧嘴笑道:“省著點用吧,你還有自己的挑戰。真他娘的疼啊!”

高楓像是沒聽見似的,雄厚的先天混元真氣進入張之江的身體裏,修複足以致命的傷口。要不是張之江體質極為健壯,此刻怕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沒事,我死不了。這麽多年在如龍境左近徘徊,總是覺得差了些什麽。雖然從北地回來的時候用你幫我鐫刻的符文陣法進階,可是總是……總是覺得差了點什麽。既然我領悟了,那麽就死不了。你以為……我修煉的殺氣隻能殺人?”張之江斷斷續續的說著,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笑了:“生命不過是生或者死,我頓悟的······就是生死之間轉換的力量。你去吧,我不想死,就……就很難死掉了。”

高楓聽張之江這麽說,見張之江身上幾處致命的創口附近有些許血腥殺氣在蕩漾,這股子血腥殺氣和從前自己感受到張之江的血腥殺氣似曾相識,裏麵好像出現了變化。暴戾殘忍,以殺戮為本性的血腥殺氣中居然可以感受到些許生機勃勃。

這家夥!高楓見張之江傷勢已經平穩,緩緩收回手,說道:“行。但是你不要硬撐,撐不住就告訴我。”

張之江想要揮手攆走高楓,沒想到牽拉到腹部的傷口,臉上肌肉一陣扭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高楓鬆開手,先天混元真氣收回體內,在身體裏流轉。即將麵對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其實力量是不是在巔峰並不重要,高楓隻是在麵對強大的對手時候習慣這樣做了而已。

半空中黑色霧氣形成的月亮飛速旋轉,高楓甚至能聽到黑得發亮的圓盤帶動周圍氣流形成的呼嘯聲。然後,並沒有像剛才那樣一道黑色光芒把高楓籠罩,而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黑色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旋轉的速度太快,沒有黑色光芒落下,反而有一道黑色的氣息脫離了!好像是這輪黑色的“月亮”驀然長出一隻手似的,在半空中揮舞著,招搖著。繼而黑色霧氣變成兩條,三條,四條,仲入山頂那尊黑色木質棺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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