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時代看著寬廣幽靜的湖麵傻眼了,他驚慌地看了看李小槍,然後轉身就往遠處跑去,他一邊跑還一邊說:“這裏不行,這裏會淹死人的。”

李小槍衝著王時代落荒而逃的身影說:“你水性那麽好,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王時代卻說:“我不是害怕,我是覺得這裏的水太涼了才不想遊的,要不這樣吧,你自己下去遊一會兒,我坐在岸邊等你,要是你有危險了,我還能下去救你。”

李小槍咯咯地笑了起來,他沒想到傻子也會使用心機與人周旋了。

李小槍站在岸邊脫掉衣服,夕陽照在他的光頭上反射著光芒,照在他那根又粗又壯的****上也反射著光芒,他撲通一下跳入水中,在夕陽灑下的金色水域裏暢遊無阻。

一天晚飯後,李小槍的爸媽沒看新聞聯播,也沒出去散步遛彎,而是把李小槍叫到他們跟前,鄭重其事的跟他談論一件人生大事,不是娶媳婦而是工作。父親點上一支煙,吸了兩口後愁眉苦臉地對李小槍說:“現在是該好好考慮一下你工作的事情了。”

母親比較直爽,她毫不回避地說:“我跟你爸沒什麽本事,在找工作這件事上也給你幫不上什麽忙,關鍵還得看你自己的努力。”

父親吸了口煙又說:“我跟你媽是這樣想的,你先去駕校學開車,考個駕照出來,將來至少可以開出租養家糊口。”

母親歎了口氣又說:“實在不行,你就去技校繼續上學,學幾門手藝,技多不壓身。”

母親剛一說完,父親就又把話頭接過來了,父母兩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他們為了李小槍的工作,為了李小槍的未來,把頭發都愁白了,把臉上的褶子都愁出來了。他們一個說完了一個又接著說,像是排練好的二重奏一般一唱一和。於是又該輪到父親說話了,他向李小槍詢問說:“你覺得我跟你媽的想法怎麽樣?”

李小槍愣了兩秒鍾,然後便堅定地搖起頭來,他說他既不想去學開車,也不想去技校,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你們不用為我的工作操心,我心裏有數。”

父母驚訝地麵麵相覷,然後他們一起向李小槍發問:“你有什麽數?”

李小槍神秘地微笑起來,他笑著站起身,走回自己的臥室裏,他什麽也沒說就把臥室的門關上了。到了第二天,李小槍便開始東奔西走地尋找範飛塵了,因為範飛塵幫他找了工作。

由於範飛塵是我們章城的名門望族,所以李小槍很容易便打聽到她家的具體位置。李小槍騎著台灣號來到城郊的密林中,在一片花枝招展的院落裏看到了一座透著神秘氣息的西洋式別墅,李小槍站在這座別墅麵前讚歎不已,他覺得這座建築是章城最為華美亮麗的住宅。

李小槍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來到別墅跟前,他緩慢踏上台階,剛要抬起手按下門鈴,就已經聽到有人在向他問話了,裏麵的人說:“你找誰?”

話音剛落,在敦厚的防盜門上就打開了一道小窗口,一雙極具殺傷力的眼睛在窗口上顯露出來,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李小槍。李小槍看著那雙目光灼灼的眼睛說:“我找範飛塵。”

裏麵的人說:“範小姐不在家,你找她有什麽事?”

“一點私事,”李小槍說,“我是她的朋友,她什麽時候能回來?”

裏麵的人說:“範小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她出去旅行了。”

“她去哪兒旅行了?大概什麽時間能回來?”

裏麵的人說:“不知道。”

“那有什麽辦法能聯係上她嗎?”李小槍有些著急了,他把臉湊在防盜門的窗口上,他恨不得要從這扇小小的窗口上鑽進去,與裏麵的人麵對麵交談。

裏麵的那雙眼睛上下左右轉動了兩下,他在思考片刻後讓李小槍稍等一下,然後便迅速離開了,不一會兒那雙眼睛又出現在窗口裏,他從窗口中遞給李小槍一張紙條,說:“這是範小姐臨走時的手機號,你可以去試一下。”

李小槍接過紙條,說了謝謝便匆匆離開了,他騎上台灣號返回到城區裏,在路邊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他停下車子走了過去,抓起話筒便按照紙條上的號碼撥過去,得到的結果卻是不在服務區。過了半個小時,李小槍又抓起電話撥了過去,還是不在服務區,然後李小槍就守在電話機旁一直撥號,但始終沒有撥通,都是不在服務區。最後公共電話的老板發火了,他以為李小槍是來搗亂的,就惡言惡語地將李小槍轟

走了。

光頭李小槍站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深深歎了一口氣,他已感心力憔悴,他從路邊的小攤上買了包狗跳牌香煙,他一邊抽著煙一邊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他在想範飛塵也消失了,或許她已經找到屬於自己的那片純淨的新天地了。

李小槍從嘴裏吐出的煙霧在飄到自己的光頭上方便消融在空氣中了,一根煙後,李小槍放棄了對範飛塵的尋找,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騎上車子決定直接去雞飛酒廠,因為他記得範飛塵曾經給他丟下過一句話,她說隻要李小槍什麽時候想去工作了,隨時都可以上崗,崗位會一直為他留著。李小槍心裏掂量著範飛塵的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

雞飛酒廠位於我們章城的東北角上,酒廠上空常年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酒香,無論風吹日曬刮風下雨,都無法將之驅散,據說生活在酒廠周圍的居民,因為受到這種酒香的滋潤,經常是麵色紅潤、眼神飄忽、行走搖晃,恍若醉酒狀。更為傳奇的是,有人將酒廠上空降下的雨水收集起來拿去化驗,竟然也有三四度的酒精含量,淨化過濾之後,可作清淡的啤酒飲用。

李小槍騎著吱吱呀呀的台灣號向我們章城的雞飛酒廠進發了,在相距還有一公裏的路上,李小槍已經聞到了那股名不虛傳的酒氣醇香,那香味讓他陶醉其中,心馳神往。

李小槍急迫地來到酒廠的大門前,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尊高大雄偉的雕像,一隻火紅的大公雞。這隻非同一般的大公雞是雞飛酒廠的集團標誌,也是雞飛酒廠的品牌商標,具有極高的商業價值。現在它正趾高氣昂地站立在酒廠大院裏,居高臨下地藐視著每一個從大門中走進來的人,那種傲慢的神態就好似將整個世界都踩在它的腳爪之下。

李小槍推著車子走到酒廠大院裏,他根據路邊公示欄裏的一張破舊的指示圖找到了保衛科的辦公室,李小槍敲了敲門便推門進去了,科長正坐在那裏喝茶看報,他看到李小槍走進來,便拿眼瞟著李小槍說:“你找哪位?”

李小槍怯怯地走到科長跟前說:“我是範飛塵介紹來這裏工作的。”

科長恍然想起,立刻起身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你叫什麽槍來著?”

李小槍畢恭畢敬地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科長再次恍然想起,連忙招呼李小槍坐下。接下來科長便開始攀龍附鳳了,他大誇海口的吹噓自己與範飛塵家的關係有多麽親密無間,好像非要把裙帶關係扯明白不可。可是這在李小槍看來,那些拐彎抹角的人際關係跟他沒有任何鳥屎關係。於是李小槍沒有隨聲附和地拍科長的馬屁,而是直截了當地說:“科長,我什麽時候能來上班?”

科長停止了意猶未盡的誇誇其談,他改為裝腔作勢的口氣對李小槍說:“現在就可以。”

科長又把在這裏上班的條件說明了一下:月薪八百,包吃包住,前三個月為試用期,期滿後根據表現決定是否轉正,轉正後工資翻一倍。

然後科長鄭重其事地向李小槍詢問:“你還有什麽意見沒有?”

李小槍搖搖頭。科長點點頭,他抓起電話叫來手下的一名保安,讓他帶著李小槍去領工作服和進行簡單的培訓。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科長又把李小槍叫回辦公室,科長油嘴滑舌地說:“小李啊,鑒於你剛來這裏,工作經驗不足,所以你要多加努力,多向別人學習,這樣才有助於你盡快融入到我們廠保衛科的大家庭中,因此我覺得你的工作量要比其他人多一些,這樣會有利於你的成長。你覺得呢?”

李小槍表麵上使勁點頭,其實心裏很不情願。科長見風使舵,繼續說道:“人在惡劣的環境中才能成長的更快,所以我是這樣為你想的,咱們保衛科晚上的夜班和雙休日的值班就由你全權負責了。”

科長的這番話看似語重心長,其實暗藏玄機,他陰謀詭計地把端屎倒尿的髒活累活全推給了李小槍,就跟把屎盆子扣在了李小槍頭上一樣,而且他話裏藏針,讓李小槍無法辯駁無話可說,隻好吃個啞巴虧。

李小槍心想,他初涉社會,剛開始工作就不知不覺跌進了別人挖好的陷阱裏,不知日後還有多少這樣的陷阱等著自己去跌。於是在跟科長交談的這個黃昏裏,李小槍總結出兩個人生經驗:一是要學會巧妙躲閃陷阱的本領;二是要盡快學會挖陷阱讓別人來跌進去。

談話結束後,科長收拾好辦公桌上的東西準備離開,他跟李小槍一起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一板一眼地對李小槍說:“最近咱們廠子老丟東西,案件大多發生在晚上,你值班的時候多留點神。”

科長的這句話很鬼魅,他一下子為夜色中的雞飛酒廠注入了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夜幕隨之而來,李小槍握著手電筒,獨自在漆黑一片的酒廠巡邏,他心裏總在打顫總在嘀咕,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身後尾隨著,隨時隨地要冒出來抽走他的魂魄似的。李小槍不敢回頭去看,他嚇得光溜溜的頭皮上都滲出了冷汗,他卯足了勁往前奔走,直到走回亮堂的值班室,他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可是一到了晚上睡覺,關上燈躺在冰涼的鐵絲**,聽著彈簧吱悠吱悠的響聲,李小槍的心裏又開始惴惴不安了。他翻來覆去,總覺得一個占地幾千畝地的大廠子,就他孤身一人守護著,不丟失東西才怪,廠裏好歹給他配備上幾條大狼狗,晚上巡邏時牽出來壯壯膽子,也不至於落得如此膽戰心驚、屁滾尿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