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這個人,寧默不久之前還見過的,一身玄色的長袍,眉眼生得極為俊秀,然而更讓人能夠注意到的是這個人通身的氣質,頗有幾分超脫入神的感覺。

而寧默好似就站在他的麵前,微微仰著臉看著他。

“我離開之後,阿裳就隻能托得你照顧。妖主之位留予你,而妖部大權也盡在你一人身上,何況我也養你多年,不求你有何回報,但需得將阿裳教養好。”

對方的聲音一直在寧默的耳邊響著,那聲音縱然是好聽,卻好似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飄過來的一般。而在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刻,寧默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裏漸漸沉了下來。

寧默聽到了扶桑的聲音,扶桑的聲音清清淡淡,“扶桑謹遵師父吩咐。”

“之前我應你的事情,然而我卻不曾做到,我與你有愧,但卻並不想要致什麽歉意。”

“師父何必說這話,這之中的道理我自是明白。若是強求,也是違逆了天道。反不如順其自然。”

那人沉默了許久,之後像是隔了一段時間才又道:“縱使如此,還是想你不必介懷。姬裳年紀尚小,凡事也並不通曉,這之後恐怕你勞神得多了。”

扶桑聲音微微有些低沉,“我自是知道,姬裳也不僅僅隻是師父你看大的,自師父在的時候,扶桑也在,這倒是沒有必要想太多。”

這當中的幻象很是簡短,不過匆匆一眼就過去了。寧默睜開眼睛,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這一本打開的書。書中的內容很是平常,不過是一些簡單的妖部的記錄,字體極為娟秀清麗,寧默看了一眼便覺得是之前扶桑所寫的,隻是扶桑將這一段幻象也擱置在了這本書當中。

寧默抿了下唇,似乎扶桑留給她的東西很是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是零零散散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麵,關鍵的東西卻並沒有給,反倒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好似全然無關的……

不過寧默還是能夠察覺到這當中必然是有扶桑的一番心思在這當中。

從之前的妖主符印當中,寧默就已然能夠看出來,扶桑甚至早就想到了現在應是什麽模樣了,這一步步似乎走得毫不相關,但又像是緊緊纏束在了一起。這一點讓寧默不由地有了幾分恐懼和茫然,好似她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感覺。

那種好似全然沒有辦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而對未來一片迷茫。

是不是以後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原本扶桑的計劃之內?

想到這一點,讓寧默有些毛骨悚然,卻讓她更為心驚的是,她卻是對扶桑的過去種種好似興味更加濃厚,想要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

其實細細數過來,寧默也知道自己在這修真界的機緣極好,但是這機緣並非是憑空來的,很多東西都是基於扶桑這個身份來的……就好像某一句話說的那般: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話聽起來好似

有些古怪,但是也誠然是這個道理,就算那時候扶桑“死”了,一切重新開始,然而卻要比其他真正從零開始的修士的基礎和際遇好上不少。寧默也沒有不好說,她就不是扶桑,她的一切和扶桑沒有半分關係。

這是事實,無法辯駁。

然而讓寧默茫然的是,她這以後走的路,到底是一步步讓她功成名就,還是萬劫不複?

這上界十二部的一部之主換了人,對於上界而言,並不是一件小的事情,因而之後的好些天,寧默倒是收到了那其他部的部主的傳音之信,雖基本上都是一些恭賀的詞語,但是當中也透露了幾分想要探知的意味。

不過這些傳音的書函都是交由了天音來處理了。像是處理這般的雜事,一般都是由天音來做的,而雖然寧默如今成了妖主,但是畢竟扶桑的記憶不在她這,姬裳也覺得那妖部之中的諸多事宜還是讓天音一同協助寧默。

聽了姬裳的這話,寧默看了一眼天音,天音看著姬裳的眼神很是溫和,甚至輕笑了一聲。

寧默顯然就明白了,就是姬裳為妖主的時候,這妖部之中的事情恐怕也僅僅隻是天音來做的……與其這般,倒是還不如將這妖主之位讓給天音算了。不過寧默在妖部這兩天,倒對妖部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妖部最為注重的便是血脈,血脈貴者為尊,這妖主之位縱然再沒有實權,但是一定要是血脈最為貴重之人來擔當。

寧默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果不其然,又是一片荒野的場景。

然而這一次場景卻並不僅僅隻是這一片荒野,還有一隻在荒野之中的野獸。野獸匍匐在這地上,一身灰黑色布滿皺褶的皮膚,碩大無比的腦袋上低落在地上,眼睛緊緊閉著,好似在休憩,然而那鼓鼓的眼囊可以明顯地看出來當這隻野獸睜開眼睛的時候會有多麽可怖。

“你在?”寧默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想要退後,她想要在這周圍找到扶桑的痕跡,然而這一次卻並沒有感覺到。

而好似察覺出來了寧默的動靜,這荒野之中休憩的那隻野獸緩緩地睜開眼睛,那眼睛通紅,像是惡鬼一般盯著寧默。隨即又站了起來。

在這野獸匍匐的時候,寧默僅僅隻能感覺這野獸有幾分大,但是當真正這隻野獸站起來了,寧默則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野獸的身形甚至有二十來尺,居高臨下地看著寧默,那呼吸的聲音極其粗重,甚至寧默感覺隻要自己一動,這隻野獸將會撲過來咬住自己的咽喉。

現在退出去?寧默下意識便是這個念頭。

不過念頭是念頭,寧默很快想起了在上一次的時候,扶桑對她說的那些話。心情則是由一開始的慌張,現在反而漸漸平靜下來。

野獸在頓了一下之後,猛得撲了過來,而在那一瞬間,寧默陡然騰身而起,她手上的動作極其快速,在這地麵之上,猛然形成了一道領

域空間,這領域空間不斷擴大,眨眼間就將那隻野獸包圍住了。但是在包圍這野獸的那片刻,寧默的臉上不由地有了一絲扭曲。

她感覺到了這個空間的扭曲,原本能夠在她的意識下麵為所欲為的領域好似和另外一個空間攪合在了一起,她體內的靈氣好似瘋了一般快速被抽取,融入到這扭曲的領域之中。

野獸也能夠察覺到這空間的詭異,它嚎叫著,那聲音如同驚雷,在寧默的耳邊轟然響起,響聲震得寧默的神經劇烈地跳動,甚至有一種耳膜也被這聲音炸開的感覺。

然而更加讓寧默驚懼的是,這隻野獸並沒有因為這空間的扭曲,她領域的擴張而停止,那血從這野獸身上不斷地湧下,但是野獸卻好似沒有察覺一般,依舊向著寧默這邊走過來,那赤紅色的眼睛好似要將寧默撕扯,咬碎,吞吃下去。

領域也並非完全沒有作用的,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延緩了這野獸的腳步,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野獸和寧默的距離越來越近。

“雷,冰……”這一次不是寧默用手繪,而是全然地依靠她的念力快速地在空間之中繪出了符紋,而符篆轟然炸開,驚雷和冰刃便衝著那野獸攻擊過去。

驚雷在野獸的身上炸開,血肉噴濺出一大塊,溫熱的血甚至有不少飛濺到寧默的臉上,而冰刃雖然被這野獸擺開了不少,但也有一些深深地紮進了野獸的皮肉之中。野獸好似察覺出疼痛,嘶吼了一聲,而這地麵陡然就劇烈地搖晃起來了。

地麵像是水麵一般劇烈地翻湧,甚至一個土浪過來,寧默不及防備,便被這土浪生生地滾打到了那野獸邊上。而就在靠近這野獸的一瞬間,寧默強力止住了自己的趨勢,她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而一股帶著血腥的氣息撲了上來。

寧默瞳孔驟然縮緊,那眼裏好似隻能看到野獸黃白的牙齒和帶血的唾液,那碩大的嘴好似要將她吞咽下去。

“火!”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符篆陡然生成,一道火龍便撲向了野獸,將那大口堵住。

隨即野獸一聲慘叫,那獸頭昂了起來,但是厚實的蹄子便向寧默踢了過去。

“嘶——”這一腳寧默則是硬生生受了,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在落地的時候好像是斷裂成了節節,疼痛如此劇烈,她甚至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而領域沒有了主人的控製好似要消散了一般,而野獸也是緩了一下,便急速向她衝了過來。

這不是幻境,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空間。

寧默無比清楚這一點,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如果在這個地方被這隻野獸撕咬而死的話,這個世界也當真沒有寧默這個人了。她不是畏懼死亡之人,然而她也決意不願意自己在這個地方無人問津地被一個妖獸咬死。

強烈的想法壓製了她身上的巨疼,而原本消散了的領域在野獸過來的那片刻又重新凝結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