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雪從村子裏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來了豐盛的祭品,並且還在村裏安排好了住處。

女孩子們開始細心的將餅幹掰碎,用山腳下的一汪泉水把蘋果洗淨,再用小刀整齊的剖開做成祭品。我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和遺憾,掏出那本特意帶來的太極拳的古拳譜,在他們的墳前進行了焚化,希望矮剝皮師傅在天之靈能夠見到它們。生者,也隻能用這種方式為逝去的人寄送東西了。

吃過晚飯,踏著清涼的月『色』,我獨自漫步在村子裏麵,不知不覺的便又走向了村後的後山,聽聞著風吹過樹梢發出來沙沙的聲音,看到那暗暗的樹影在月光下如有生命般的舞動,我不由得猜想起這人世間的鬼神傳說來,假如人都有在天之靈,那麽他們會不會知道我又來看他們呢?如果知道了,又會已什麽樣子的方式來應答呢?

我開始微微的閉著眼睛,去傾聽那天地間的蟲鳴,就在我黯然失望的時候,我聽到了身後傳來了草叢隱隱作響的簌簌聲,回過頭去,我看到了秋雨和秋雪手拉著走了過來,遠遠的望到我,秋雨微笑了一下叫道:“知道你就來這兒了,不早了,該回去了吧。”她一邊說著一邊向四周望了望,眼神之中悄悄帶出了一絲絲不安。

我知道,女孩子都是膽小的,想到她們兩個為了找我結伴來到這荒山野墳中,我的心腸便不由得一熱,不滿的責怪道:“怎麽你們兩個來了,多危險呀,葉知秋她們呢?”

“為了找你,我們兵分三路了。”秋雪顯得比秋雨鎮定些,微笑了一下溫柔的解釋道:“再說了,這麽純樸的山村,會有什麽危險呢。”

“你們說,這世上有鬼嗎?”我望了望四周。不知為什麽,一說出這句話來,我便立刻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

“鬼?不會吧。”秋雨停頓了一下,神『色』一下慌張起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微微的帶出顫音了。

“信則有,不信則無。”秋雪拉住姐姐的手,淡淡的笑笑說道,那種外柔內剛地氣質在這一瞬間表現得是那樣的淋漓盡至。美麗的麵容上也『露』出了極為平靜坦然的表情。

“如果真有鬼,那你們說是人可怕,還是鬼可怕呢?”我微笑了一下,忽然想到在這個時刻這個地點提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在夜半時分獨坐黑屋看恐怖片一樣,那是最恰當不過的時候了。

秋雨嘟起了嘴唇不滿的嗔怪道:“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非要談論這個話題嗎?”

秋雪撲哧的一笑,緊緊地挽住秋雨的胳膊說道:“有雲哥在,我們怕什麽呢?叫我說啊,還是人可怕些,因為這世上幾乎所有的惡劣案件都是人做的。而鬼做的才有幾個呀?”秋雪的這句話將秋雨也逗樂起來。狠狠的推了她一把笑道:“可我怎麽總感覺鬼更可怕呢?”

我嗬嗬的笑笑,和這兩個最心愛的女孩子在一起,即使是談論這麽恐怖的話題。也讓我的心情變得好轉起來,就在我還要說什麽地時候,遠處的山上,卻隱隱約約傳來了一個納西女子唱山歌的聲音,隻是這山歌地曲調聽上卻是那麽的悲涼哀婉,給人感覺就好似火熱的胸膛忽然被一盆冷水澆過一樣,令我的的整個身體都寒冷顫栗起來。

我確信,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悲涼的曲子,而不止是我,秋雨和秋雪兩個人也都被深深的震憾了。她們緊咬著嘴唇,麵上帶著震驚和奇異的神『色』望向遠方的山頂那個歌聲傳來的地方默默地不動了。

深夜中,歌聲如泣如訴,並有一個男聲合了起來,隻是這個男人的歌聲充滿著無奈和感傷,催人淚下的曲調竟似比女聲還要令人心腸抽緊,我看到秋雨的眼睛裏忽然湧出了大滴的淚水,然後花容失『色』的失聲叫道:“天啊!難道是有人要殉情『自殺』了。”

“什麽?”我和秋雪都愕然的望著她叫了起來。

秋雨望望遠處高高聳立的朦朧的山頭,再望望我們。很震驚地說道:“你們聽說過東巴的《魯班魯饒》嗎?我們學校曾經想將它排成舞蹈劇,但卻最後也沒有找到曲子,所以沒有排成。”

《魯班魯饒》)?那是什麽?”我訝然問道。

“它是納西族的一個敘事長詩,就如我們漢族的《孔雀東南飛》一樣著名,聽說這個曲子哀傷的就連雪山都會低頭,連鳥兒都會撞岩,聽到這歌聲的人也都會悲從心湧,會不由得跟著鳳之神和這對殉情的男女走向玉龍第三國。”

“不會吧,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會有殉情呢?”我不相信的搖搖頭說道。

“怎麽不會呢?納西男女對愛情是最執著的,常常是非你不嫁,非你不娶,如果他們生不能在一起,便會往往選擇這樣殉情的方式去共赴‘玉龍第三國’,這都是有史料記載的。”說道這裏,秋雨認真的說道:“我相信,即使放在現在,深受‘民不畏死’熏陶的納西青年男女也是並不畏懼死亡的。”

“想不到你對他們這樣了解啊。”秋雪望了秋雨一眼輕聲的問道:“如果真象你說的那樣,我們該怎麽辦,去那山頂之上解救他們嗎?”

秋雨望我們一眼緩緩的搖搖頭,美麗的臉上顯出了一絲虔誠和向望,“我們是勸不開的,因為他們做出這個決定後便是笑對死神的。殉情的男女一旦下了決心便會離開父母,越過山巒,去尋找高山雲霧中那屬於他們未來的所在。他們會在高山草地上尋找那美麗的“殉情之花,遊舞拔,會浪漫的啜飲雨『露』和白雪。他們還會在臨死前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蓋起簡易的棚子,用青竹來做屋頂,用雲杉樹枝當牆,還會用青鬆『毛』鋪床。他們會鋪開他們帶來的氈子,用銀杯裝上米酒,用好米熬粥,在淺木盆中切肉,盡情地吃喝。他們擠來楠牛的『奶』,他們在青青的草地上漫步嬉遊,然後才會帶著食物走向高高的山頂,他們會以十分浪漫的方式度過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光,然後從容含笑赴死,如果碰到陌生人,他們還會邀請他們共餐,為了紀念自己的死去,他們還會選擇滾岩、自刎這些能帶給自己極大痛苦的手段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別說了!”聽著這淒婉的歌聲,看到隨著秋雨的介紹她們兩姐妹的臉上都漸漸『露』出的神往的神『色』,我的心底驀然一寒,急匆匆的大叫一聲一把拉住她們兩人的手便沿著小路向村內跑去,既然聽完這曲子的人都會心生死意,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們繼續留在這裏聽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