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五、
“你是為了那件事過來的？”德林的問題總是絲毫不拖泥帶水。大概在這個環境久了，習慣處理事情不帶什麽感情。
“如你所想。”沈然的回答亦是如此。
不過他今天來的話題可不隻是這些這麽簡單。他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後十分客氣地還給對麵的德林倒了一杯。
“我叫你一聲幫主，自然是有我的意思。”沈然說：“針對青幫這件事，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青幫做事恩怨分明，所以這件事我們找不上你，你可以放心，至少死也不會死在青幫人的手裏。”
德林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的心裏其實已經聽出了沈然話裏的另一層意思，但不敢完全確定，便又故意裝作完全不同似的，問了一句。
沈然笑了笑，似乎已經看透了他這個心理，但卻沒有戳破，而是十分配合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說出了他心裏的那個答案。
“我們要找的人是肖雲。”沈然直接了當，然後拿起了茶杯，又慢慢喝了起來。
德林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被沈然這樣毫不避諱說出來的時候，心裏還是咯噔一下！要知道，這件事一直都是他從來不敢放在明麵上說的話！就算是想都不敢隨便想，生怕自己晚上做夢的時候把這心事當成夢話說出來。
但今天卻被沈然就這樣直接說了出來！
肖雲被青幫盯上是早晚的事，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可他本以為不僅是肖雲，還有他和身後整個幫派都會被卷進入接下來的那場激戰。但貌似沈然要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他說隻要肖雲？怎麽個要法？他都想做些什麽？
沈然明白他心裏的想法，“不用想了，我來就是要直接告訴你這件事。包括我們對這件事的所有計劃。”他放下茶杯，人已經端正地坐直了身子。
德林也跟著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跟誰說話？”德林故意說：“你既然知道肖雲，想必也一定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青幫調查人的實力我很清楚，你們什麽都明白。但也應該知道一件事，我現在的位置雖然一人之下，但也是萬人之上，我為什麽要出賣肖雲，鋌而走險的和你們站到一邊，然後讓自己陷入不仁不義？”
沈然似乎頗為讚同的應了聲，嘴角微微揚著，道：“你說的倒是十分有理，聽你的意思也可以看得出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非常看重道上的道義和規矩。我很佩服也很欣賞。那……然後呢？”他深邃的黑眸突然一抹寒光閃過，“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德林沒想到沈然會真的把話說的這麽直白，他對於肖雲的情緒一直藏得很深，外麵人雖然大多不知道他和肖雲直接真正的關係，但卻都知道他們兩個的感情很好，兩個人不論是誰，互相都是彼此最信任的兄弟，別說是出賣，就算是說一句不好的話都不可能！
可沈然卻當著他的麵直接說出了這樣的話……不得不說，青幫真的是在他們兩個的事情上做足了工作。
他的神色沉了下去。
沈然卻不以為然，還是那樣不鹹不淡的語氣，繼續說：“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跟你說了，這件事你有選擇的餘地。如果不想和肖雲一起扛這件事，你完全可以平靜並且安逸的度過接下來這段日子。肖雲，青幫是不會放過他的。”
“青幫的規矩你很清楚，不會主動惹事，但如果有人敢挑事，我們是絕對不會縱容。一個都不會放過。肖雲、你，還有你們身後所有的勢力。”
“你們的幫派成立的年頭比青幫還要長，不知不覺已經是三代的幫主了。你可要想好了，難道就因為一個肖雲，就讓整個幫派這麽多年打下來的地位，毀於一旦？你們的幫派確實也是有實力，在道上也是叱吒風雲多少年……但這次和你們對上的，是青幫。”
“暫且不是是誰會奪得最後的勝利，單說這場戰一旦打起來，屆時再想要收手，就是絕對不可能的。不到一方徹底被摧毀就不會結束。而兩個實力相當的大幫如果交手，傷亡怎麽樣，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
“我來找你，不是因為我們欣賞你或者欣賞你們的幫派，而是我們能夠看清局勢，如果有可能不讓自己幫派裏的兄弟犧牲的話，就不讓他們犧牲。他們都是一心為了青幫的勇士，我們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人死掉，如果非要有人死的話，那就把犧牲人數減少到最小。”
“我從中國大老遠來這裏，不為別的，就是要為我幫裏的兄弟爭取更多的活下來的幾率。我不知道你們對你們自己幫派裏的兄弟是什麽感情，但我需要讓你知道的是，我們青幫的兄弟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所以如果你執意想要和青幫為敵，為了一個人的情義站在肖雲那邊，而放棄了整個幫派兄弟的命，那麽我覺得我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你心裏所認為的情義了。”
“到底是那一個不懂得什麽是感情的人的情義重要，還是那些跟你一起並肩作戰的幫眾兄弟的命更重要，就由你自己決定了。”
沈然說完，又給自己倒了杯水。他不說話了，德林也不說話了。一時間，碩大的辦公室變得安靜起來。安靜的好像連兩個人的呼吸聲都沒有了。德林有一種感覺，他現在所處的環境是被凝結了的，靜止了的。
他麵前的這個男人看似風輕雲淡地闡述了他帶來的觀點，說給了他聽，然後又非常淡然地選擇了沉默，也不著急，隻是耐心的喝茶，等著他的消息。
等著他一定會遂了他心意的答複。
他現在的感覺很不舒服，那種早就被人窺探了內心的透明感和無力感。根本無法控製，更不能阻止。他的答案麵前這個男人早就知曉，但他就是不說，非要等著他自己說出來。然後他在這一局的最後，站在了失敗者的角色下麵。
可他又不能拒絕。就像是男人說的，他不能因為肖雲一個人，而毀了那些在他身後一直支持他的兄弟們！到那個時候，他身邊就一點勢力就沒有了！肖雲無所謂，整個幫派在某種方麵來說都是他的，他能重新吸納新人，讓幫派在很快一段時間重新恢複當初的模樣。但他身邊的那些兄弟卻再也不會有了。
他會再次變成孤身一人，孑然一身，什麽都沒有。繼續要聽著肖雲的吆五喝六，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一點底氣都沒有，那些想要剔除他的想法，更是再也連想都不敢想了！
而且，青幫出麵殺了肖雲，那就不是他的事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當然要他們兩個人解決，他就算是想要插手，等到肖雲死了，也就什麽都晚了。道上的人不會把他的死怪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就名正言順地成為了他們幫派的一幫之主，一個真正的，名副其實的幫主。
再也不用一人之下了。
他就是幫裏麵身份最高貴，權利最大的那個人。再也不用擔心看肖雲的臉色行事，再也不用擔心說錯什麽話，被有心人聽了去，讓肖雲知道後就是一頓毫不留情麵的破口大罵。那樣還是好的。肖雲整起人來，能有成千上萬種的方法，不讓你死，卻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他再也不想經曆那些令人想起來就覺得痛苦的事。
而終結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方法相當簡單，現在更是簡單到不行。甚至不用他出手，隻需要一句話。
以前的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便算是徹底終結了。再也不會出現，再也不會出現！
終於，他長舒了口氣，一雙隱忍的眼睛泛著淡淡的寒光，看向對麵的那個一直在等著他答案的男人，“你可以保證一定能讓他死？”
沈然欣然一笑，“當然。青幫做事從來不會拖泥帶水，更不會有失言的時候。他得罪了青幫，死是唯一的結果。”
德林抬起雙手在臉上搓了搓，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後終於做出了那個兩個人都已經心知肚明，一定會說出的決定。
“好。”他說。聲音低沉而堅定，似乎還帶著隱忍地不可察覺的殺氣。
沈然臉上的笑越發的深沉而意味深長。他拿起手裏的茶杯，對著德林舉了下，“以茶代酒了。”他笑著說：“我們一定合作愉快。”
德林也舉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後兩個人一起喝光了杯中的茶葉。德林手裏的茶杯還沒放下，眉頭卻突然皺了起來，立刻抬頭看向了沈然，“你剛剛說，合作？”他們兩個什麽時候說要合作的？他隻是說不會幹預青幫和肖雲之間的私人恩怨，可從來沒有答應他其他別的什麽事！
卻見沈然不緊不慢地把手裏的茶杯放在桌上，淡笑道：“幫主說笑了，我們幫你殺了你的心頭大患，你應允我們一些牛毛小事，自然不是什麽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