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飲水機選手

“這……為什麽?”陸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但教練並沒有回應他的打算,身旁的隊友也隻是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他。

陸時站在原地沒動,教練收拾好東西後很快離開後,那個隊友才開口告訴他:“在這裏,什麽事情都是教練說的算,我們做練習生的還是老老實實照做就好。”

非常簡單粗暴的理由,陸時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他看了看一天下來非常髒亂差的屋子,雖然沒有任何收拾的心情,但還是勉強做了些表麵工作,簡單地拖地打掃之後,也很快返回宿舍休息。

第二天早上,陸時照常和其他隊員一起起床,在食堂吃過早餐後來到日常訓練室。

可在電腦麵前還沒坐穩,陸時就明顯感覺一陣殺氣撲麵而來。

剛一回頭,隻見一個高個子隊友伸手指著他說:“你今天早上沒來值日?”

“……”陸時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問:“什麽值日?”

那人皺著眉頭,神情十分不悅地說:“值日生要負責食堂早餐後的清潔工作,這些事情難道沒人告訴你嗎?”

陸時想了起來,於是說:“我新來的,還不清楚,下次我會注意。”

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別以為是外國人就可以偷懶,我們戰隊可不養閑人。”

陸時很想吐槽點什麽,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默默地重新去食堂打掃。

刷盤子洗完拖地擦桌子,體力活動雖然並不太多,但陸時一個個做下來,也將近用了半個多小時,等他回到訓練室的時候,所有隊友們已經投入到辛苦的訓練當中。

姍姍來遲的教練一進門,就開始說起昨天的隊內賽情況。

積分榜被貼在訓練室的強上,陸時雖然聽不懂他嘰裏咕嚕說著些什麽,但好歹也能從榜單上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陸時從上往下數著,第一名10勝1負1平,第二名10勝2負,第三名9勝3負……一直到最後一名2勝10負。

2勝10負的當然不是陸時,他以微弱的一勝優勢擺脫了最後一名的冠名,獲得並列倒數第二名。

陸時舒了口氣,對於他來說,沒有被打成倒數第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至於那個比他還慘的隊員究竟是誰,他倒是很想知道一下。

教練一番長長的演講結束,陸時努力裝著認真聽講的樣子,剛準備轉身回位,立刻聽到教練用英文對他說:“給我去廚房衝杯咖啡,不加糖。”

“……”陸時心裏一陣無語,但還是被迫默默地出門往廚房那邊走去。

一杯咖啡被送來,教練才剛接住,立刻又注意到屋子裏似乎不太幹淨,再次問道:“你昨天沒有好好打掃是吧?現在重新做一遍。”

陸時非常不情願地說:“我是練習生,我可以訓練完了之後再打掃嗎?”

教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你現在可不是什麽練習生,你現在的身份是值日生。”

……

現實總是比想象中的有些殘酷,陸時非常憋屈地開始了一邊值日一邊訓練的生活。

每天早上他要比所有隊員早半小時去訓練室,晚上他要晚半小時才能回宿舍休息,偶爾還要給教練和各種工作人員端茶送水泡咖啡,至於室內清潔打掃什麽的,更是家常便飯,不敢有半點怠慢。

二線隊伍裏並不缺這樣的角色,在陸時之前一直是幾個新生輪流值日,大家習慣性地稱之為飲水機選手。

飲水機選手並不一定要坐在離飲水機最近的地方,但毫無疑問,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存在感極度稀薄,比起每時每刻都在辛苦訓練的隊員們,更像是屋子裏的兼職清潔工。

陸時毫無怨言地做了快一個星期的免費苦工,雖然感覺每天訓練有點受到影響,別人看自己的眼光也有些特別,但作為一個新人,他還是非常有新人的自覺,尤其是在自己還真沒有辦法逆襲的時候。

訓練室裏的隊員們並不知道上次隊內賽最後一晚的事情,隻是私下猜測可能是陸時在什麽地方惹怒了教練,才會遭到這樣的處罰,他們其中有的對於陸時的實力還有些忌憚,順帶著對這樣的現狀也非常滿意,畢竟少了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

陸時作為一個異國人,在這裏非但沒有享受到一丁點兒的優待,反而還受到莫名其妙的歧視和打壓,這些在生活中時常能感受到的不平待遇,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少年人的心情。

又是一周,陸時越來越感覺生活和訓練都開始停滯不前,自從月初的隊內賽之後,作為吊車尾存在的他,非但沒能得到教練有效的指點,反而因為需要處理更多瑣事,嚴重地影響他的訓練狀態。

長久枯燥地單獨訓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反複研究隊內其他十二名選手的打法風格,然後在為數不多的切磋訓練中,反複地試探對手的真正實力。

明明是抱著成為世界頂尖選手為目標的他,此刻卻深陷在這一屋子的泥沼中,打不過隊友就沒法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不了自己的實力,教練就不會青睞照顧指點你,將你作為種子選手培養,而不能作為一個二線隊伍的種子選手,要想繼續往前一步,踏上真正職業選手的道路,那簡直是癡人說夢。在無比講究排資論輩的韓國人眼裏,二線隊伍裏的鬥爭完全就是一個惡性循環一般,讓人無力掙脫。

陸時有點覺得厭倦了,不僅是身體累,連心也跟著累了,他想去接觸更多更厲害的高手,而不是在這兒和這群小孩子打個你死我活,這樣的生活狀態可不是他最初想象的那樣。

平凡單調的生活繼續著,Stork因為新賽季的閉關訓練,難得有時間過來關心陸時的近況,而SPL季前賽開幕在即,與一線隊伍的辛苦訓練不同,二線隊伍裏選手間的廝殺更加頻繁起來,在有限的教練提名晉升到一線隊伍的名額中,所有的練習生們都在躍躍欲試。

陸時對於這種事情已經不抱什麽期望,他不覺得自己會被選上,就像他不相信自己一時半會能從飲水機選手這個身份裏擺脫出來一樣,所以無論身邊人怎麽折騰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陸時幾乎有點自暴自棄地開始懶散起來,眼看周圍的隊友們一天天跟打了雞血似的,自己偏偏就是什麽都提不起勁。

尤其最近的早到晚歸中,陸時不隻一次地發現,林教練在加班加點工作,有時候在研究錄像,有時候在填寫材料,兩個人常常單獨地在一個屋子裏,各自不打擾地去做著自己的事情,但陸時知道教練晉級名單中的人選差不多已經落實了。

說沒一點失落,沒一點心裏不平衡那都是假的。

陸時知道教練的目光都落在隊裏那第一二名的神族選手身上,每天殷勤的指導,長篇大論地分析,非常有目的性的專項訓練,比起其他人的自由訓練來說,實在是天壤之別。

陸時默默地將這些看在眼裏,並不輕易地發表意見,他自知在不能證明自己的實力之前,一切抱怨恐怕都隻是徒勞。

每天晚上,從訓練室到宿舍的那一小段路,是陸時短暫地重見天日的奇妙瞬間。因為是深夜,小區裏並沒有什麽人。陸時不敢走得太遠,也不敢太晚回去打擾舍友休息,隻能掐著時間在石子路散一會兒步。

轉眼,獨自在異國的生活已經快半個月,張鈺和素素雖然時常有電話聯係,但話聽在耳邊,終究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麽。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淒涼感時不時侵襲而來,外加上訓練不如意的恥辱感,倍加讓他脆弱起來。

“蠢貨,你該不會是把我給忘了吧?”

不知是哪一天,陸時在睡前終於聽到了這聲熟悉的吐槽。

“你這家夥之前跑哪去了?”陸時又是開心又是生氣地問著。

江離卻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說:“不小心睡了一覺,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陸時哼了一聲,不滿地抱怨起來:“我都跑韓國來了,你說呢?”

“跑韓國來當清潔工嗎?這還真是有點意思……”江離立刻打趣說,“沒看出來你做這種事情還是很有天賦的。”

陸時臉色變了變,說:“請別開這樣的玩笑好麽,我可是專門過來訓練的。”

“你確定你現在有專門訓練?”

“……”陸時一時無語,完全接不上話來。

江離等了一會兒,方才繼續說:“你知不知道飲水機選手這個稱呼上還有另一層別的涵義?”

“什麽涵義?”陸時有些好奇。

江離認真地說:“在所有隊員裏,飲水機選手是和教練接觸最多的人。”

“所以呢?”陸時還是有點不明白。

江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每天在教練身邊晃蕩,你就不知道讓人指導你一下嗎!”

“這個……”陸時悻悻地說,“還真沒怎麽想過。”

“所以除了蠢貨以外,我還真想不到什麽詞好形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