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問陳小元:“道長,你看怎麽辦?”陳小元說:“讓這個女人把孩子生下來。這個屋子除了接生婆外,其他人都離開。”壯漢們看看村長,村長無奈的點點頭。女人哭的特別傷心:“謝謝你道長。”陳小元說:“這位大姐,別哭了,傷身子,對孩子不好。”

眾人走出屋子。村長一臉愁容:“道長,你看這合適嗎?”陳小元說:“村長啊~,你知不知道你們村剛才差點就大禍臨頭了。”村長嚇的臉都白了:“還請道長指教。”陳小元說:“這個女人,身上一股戾氣。知道什麽是戾氣嗎?”村長搖搖腦袋:“不知道。”陳小元說:“這個女人怨氣極為強烈,這樣的人如果懷中有胎兒死去的話。死後怨氣不散,變成厲鬼,整個村子就離滅亡不遠了。而且胎兒將生未生,會成為靈嬰。靈嬰屬大邪之物,到時候別說你們村,附近幾十裏內的人都會受到波及。所以,我說你不僅不要動這個女人,還要保佑她千萬別在生產的時候死掉。”

村長滿臉是汗:“多謝道長提醒。”

話音剛落,屋子裏一聲清脆的嬰兒哭聲傳了出來。陳小元長舒一口氣:“終於躲過了這一劫。”村長吩咐任何人都不準動,他和陳小元兩個人走進了屋子裏。女人疲憊的斜依在床頭,氣若懸絲。

接生婆抱著一個滿身血汙哇哇啼哭的孩子,笑著說:“村長,是個男孩。”村長過來把孩子抱在懷裏,孩子四肢亂蹬,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哭的特別大聲。要麽說村長是個好樣的,他走過來坐在床邊對張貴田老婆說:“弟妹,剛才是我不好,我向你陪個不是。你看孩子非常可愛。”那女人疲憊的笑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村長抱著孩子走到陳小元跟前:“道長,你給這孩子起個名字吧~”

陳小元把孩子抱在懷裏,用手捏了捏孩子的胳膊和小腿驚訝的說:“這孩子骨骼清秀,麵目非常,以後必然不是等閑之輩。叫什麽名呢?這樣吧,這孩子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也算是道緣不淺。我就叫他阿鬼吧。”

村長心說,道長就這麽個水平,阿鬼~,多難聽的一個名。他表麵還笑哈哈:“不錯不錯,好名字。”村長把孩子抱到那女人跟前:“弟妹,你的兒子叫阿鬼。”

女人點點頭,滿臉柔情的看著孩子喃喃的說:“阿鬼,阿鬼。”

陳小元說:“這位大嫂,你如果願意的話,我想收阿鬼為徒。”女人艱難的說著:“我們娘倆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收阿鬼為徒,我十分願意。”陳小元說:“這樣吧~,我雲遊到這裏,還有別的事要辦。孩子呢,我十年後來領他上山學道。”

陳小元臨走前,囑咐村長,一定要善待這娘倆。村長說,你放心吧,我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我肯定照顧他們。

陳小元謝過之後,走了。

張貴田老婆生怪胎這個消息在村子裏很快不脛而走。村民平時都是務農打獵,很少遇到新鮮事。這個事一出來,立刻引起了轟動。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街頭巷尾議論這個事,有想象力豐富之人開始添枝加葉。

那女人產後休息了一段時間,開始可以幹活了。當她走出自己屋子,不管到哪裏都能看見村民們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女人深深的埋著頭,再也不想跨出自己屋子半步。

村長不錯,分配了那女人縫縫補補的活,讓她維持一家的生計。女人性格越來越孤僻,阿鬼也越來越大。

阿鬼到了上學的年齡,女人找到村長表達了這個意思,村長比較猶豫。阿鬼出身不幹淨,如果和村裏其他孩子一起上學,恐怕影響不好。村長歎了口氣:“弟妹呀,不是我不讓他上學,隻是……隻是……”

女人“撲通”一聲給村長跪下了,淚如雨下:“村長,你就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吧~,貴田在的時候,他就是一個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我不想讓我們的孩子,什麽都不會。”村長心下不忍,把女人從地上扶起來:“弟妹呀~,好吧,但是我有個條件。”女人抹淨眼淚,抽泣著說:“村長,你說。”村長說:“阿鬼上學是上學,但是不能給我惹事,如果惹一點事,講不了說不起,馬上給我回家。”女人說:“村長,你放心吧。”

女人花了很多錢,給阿鬼買了新書包,換了新衣服。臨上學前的那個晚上,女人把阿鬼叫到身前:“阿鬼~,到學堂以後好好聽先生的話,好好讀書,不要惹事。媽~”說到這兒,女人的淚水像珠串一樣掉下來,“媽這輩子的希望,就都在你身上了。”小阿鬼,瞪著大眼睛,看著自己媽媽,他用手給媽媽擦去了眼淚:“媽媽,我要好好學。”

阿鬼生性懦弱孤僻。上學之後,很少和同學說話,隻是自己悶悶的學習。俗話說的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這個世間,就好出那麽一些無賴,欺軟怕硬的人。張二狗的兒子張小狗,就是這麽一個貨。從小就淘,欺負同學,給先生起外號。

這天張小狗領了一幫狗腿子,放學的時候,給阿鬼給堵在胡同裏。張小狗說:“阿鬼,今天我想跟你玩個遊戲。”阿鬼弱弱的說:“你想幹嗎?”張小狗說:“給他掛上。”過來幾個小子,把一個糞簍子給掛在阿鬼的身後。張小狗說:“你現在轉過身爬在牆上。快點。不快點,打死你。”

阿鬼無奈轉過身,趴在牆上。這些小子也不知從哪弄來一麻袋的牛糞,一人抓了一塊,開始往阿鬼身後那糞簍子裏扔。邊扔邊說:“我比你準,我扔進去了。”

阿鬼就感覺身後不斷有東西打在自己身上,而且那簍子越來越沉。他轉過身說:“你們幹嗎?”一塊牛糞結結實實的砸在他的臉上,臭氣熏天。張二狗說:“他媽的,誰讓你轉頭的。對了,哥幾個,咱們現在比比,看誰能把牛糞扔在他臉上。”其餘幾個人笑著說:“太好了。”

牛糞劈頭蓋臉就砸在阿鬼身上,阿鬼蹲在地上哇哇大哭。等阿鬼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阿鬼媽一看自己兒子回來了,而且渾身都是埋汰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跑哪去了,我沒跟你說過嗎,下學之後要馬上回家。”阿鬼看見自己媽,實在是忍不住了:“媽媽,我不上學了,他們欺負我。”

女人看自己孩子哭了,自己也心疼的哭了,她把阿鬼攬在懷裏,用手擦拭他的眼淚說:“阿鬼呀,咱們忍了吧。”女人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腦袋說:“阿鬼,你記住了。吃得苦中苦,以後才能人上人。娘這麽多年,不能抬起頭做人,娘都忍了,娘都忍了……娘也要你忍,忍到出頭之日,讓他們永遠記住,你的名字叫阿鬼。”阿鬼停下抽泣,看著自己媽,小腦袋點點:“娘,你放心吧。”

阿鬼從此上學的日子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學堂裏的弱肉強食比成人社會還要殘酷。張小狗變本加厲,變著花樣欺負阿鬼。阿鬼總是堅強的一句話也不說。有時候被打的鼻口竄血,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時候,也決不告一聲饒,總是冷冷的看著張小狗一夥人。

這天下學以後,張小狗拿來筆墨強行在阿鬼的本子上寫著:“你媽是個老怪物,你是個小怪物。”阿鬼一把奪過自己本子,眼淚刷一下下來了。張小狗說:“你不是不哭嗎?不是裝硬漢嗎?看你還裝不裝。”旁邊一個哥們說:“小狗,你怎麽把他弄哭的?”張小狗挺胸踮肚,洋洋得意:“你們不知道吧,我聽我爸說,阿鬼他媽是個怪物。他是個小怪物。他和他媽差點連累了我們村子。”哥們幾個來了興趣,一起起哄:“阿鬼他媽是怪物,阿鬼他媽是怪物。”

阿鬼淚如雨下,低著頭一句話不說默默的收拾自己東西。他背起書包,就要往外走。眾人一起圍著他走,張小狗領著起哄:“阿鬼他媽是怪物,阿鬼他媽是怪物。”阿鬼抓住書包,突然順手一甩,一下打在張小狗的臉上,這小子冷不防挨了一下,疼的“嗷”了一聲。一看阿鬼敢反抗,惱羞成怒。上去就劈頭蓋臉就打,阿鬼身手極快,躲過他正麵攻擊,身形滴溜溜一轉,到了那小子背後,耳輪中就聽見“啪”一聲,阿鬼把桌子上不知道誰的硯台拿起來照著張小狗後背就是一下。張小狗給打的一下躺在地上。

阿鬼過去騎在張小狗身上,揮拳就打,打的那小子一個勁的學狗叫。張小狗哭著喊:“出人命了,快來幫忙。”那些人一看不好,上前就把阿鬼圍在中間,一起拽他打他。阿鬼誰都不管,眼裏就張小狗的後背,任憑自己被打的血肉模糊,照樣卯直了就是狠揍張小狗。最後給張小狗打的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有人看不好,急忙跑回村把村長,張二狗和阿鬼娘一起叫來。

村長一看,肺都氣炸了,一把拽開阿鬼。阿鬼滿臉是血,兩眼打的腫到一起了,眼睛咪咪的看不清東西。張二狗過來把自己兒子拉起來說:“兒子,你沒事吧~”張小狗喘著氣說:“爹呀,那小子要打死我。”

村長看了看阿鬼的娘。阿鬼的娘走到阿鬼的身邊,看見自己孩子被打的不像樣子,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阿鬼認出是自己的娘,委屈的哭了:“娘,他罵你是怪物。”阿鬼的娘冷不防手輪圓了,照著阿鬼就是一個重重的嘴巴,把阿鬼打的歪出去一丈多遠。阿鬼當時就倒地不動了。阿鬼的娘走到村長跟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撲通”一聲跪下了,哭著說:“村長,我和阿鬼對不起你。這孩子該打,我回去使勁的打他。但是你別不讓他上學。”村長沒有說話,用眼看了看張二狗。

阿鬼的娘用膝蓋當腳,在地上蹭到張二狗的跟前,“砰砰”磕頭:“對不起了,大兄弟。我們對不起你。”張二狗氣急敗壞:“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兒子。你和你兒子要是給我兒子小狗磕頭的話,我到還是可以考慮原諒你們。”女人看了看滿臉是血的張小狗。

她站起身來,走到自己兒子阿鬼的身邊,拽起他,給拖到張小狗跟前。二話不說,撲通一聲下跪,就要給他磕頭。阿鬼非常倔強,挺著紅腫的臉說:“我決不給他磕頭。”女人揮手就是一個嘴巴:“你磕不磕?”阿鬼瞪著眼睛:“不磕。”女人又是一個嘴巴:“你磕不磕?”阿鬼說:“我死都不磕。”女人再次揮手就要扇阿鬼,阿鬼哭著喊:“娘,他罵你是怪物。”女人冷冷的說:“你不磕,我今天打死你。”

村長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對張二狗說:“兄弟,算了吧。讓她賠你藥費,負責給小狗找郎中就可以了。算了吧。”張二狗心下恨恨,想了想,還是給村長給麵子吧。他說:“好吧。誰讓你是村長呢。我告訴你,”他指著跪在地上的女人,“要是還有下一次,我他媽拿鏟子拍死你家阿鬼,聽見沒有?”女人深深的磕頭:“謝謝大兄弟了。”

女人把阿鬼領回家以後,把門關上。一把把阿鬼摟在懷裏,急切的說:“告訴娘,剛才打疼沒有?”阿鬼異常冷靜:“我恨你。”女人愣了:“你說什麽?”阿鬼說:“我恨你,我恨所有的人。”女人哭著用毛巾給阿鬼擦臉:“娘給你承認錯誤,娘剛才不應該打你。娘這都是為了你好。”村長晚上吹滅油燈以後,和老婆在被窩裏說悄悄話:“老婆,今天我才看出來,張貴田他老婆真不是一般人。”他老婆摟著自己男人說:“我聽說她今天給張小狗下跪了?”村長說:“可不是嗎?說跪就跪,這個女人太嚇人了,我看著她那樣都膽寒。我很早就聽過韓信的**之辱,今天那個女人一點不比韓信差。她要不是瘋了,就是心計太深。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現在才想起陳道爺說的那個詞。”他老婆說:“什麽詞呀?”村長說:“戾氣。我今天才明白什麽是戾氣了。”

剛說到這,村長就聽見自己家門被砸的“框框”山響。村長這個火大了,什麽人半夜敲門。他喊著:“誰呀?”邊下炕穿衣服,門一打開,門口站著一個披頭散發滿臉蒼白的女人,村長認出來了,是張貴田老婆。村長心裏就是一堵,他就是看見誰也不想看見她。村長壓著聲音說:“怎麽了?”女人抬起蒼白的臉說:“阿鬼……阿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