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一聽,什麽玩意?張小狗沒了?這些天是怎麽了,竟出這樣的事。前些日子是阿鬼失蹤,現在又輪到張小狗了。沒法子,他來到村頭開始敲鍾集合村民。村長對村民說了張小狗失蹤的事之後,所有的人都點明了火把開始漫山遍野的找。阿鬼娘冷冷的站在人群裏,看著哭做一團的張二狗夫妻。

等到村民開始行動的時候,她也點亮了一個火把混在人堆裏往山上樹林裏走。不長時間,就有人在樹林深處那條大溝裏發現了張小狗的屍體。這也不奇怪,小孩走丟以後,尋找的人總是先想到最危險的地方。這條溝是附近十裏八村比較著名的溝,經常有小孩子晚上夜行的村民不小心掉進去。張二狗夫妻到了之後,看到自己孩子那被拽上來的屍體,悲痛欲絕,哭死好幾回。

村民都圍在這屍體的周圍心酸的看著張二狗夫妻趴在自己孩子屍體上痛哭,晚上的樹林被火把照的猶如白晝。張二狗看見自己孩子喉嚨上那把刀了,他像瘋了一樣:“這是誰的刀,是誰殺的小狗。我要他償命。”有村民說,看看刀上有沒有什麽線索。

張二狗咬著牙把刀從張小狗的屍體上拔出來,借著火把的光仔細看,刀把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張二狗。”張二狗一看愣了,這不自己的刀嗎?因為村民養家活口都不容易,怕自己家的東西丟失,所以都在重要的物件上刻上自己名字。

村長過去把刀拿過來看,也愣了。村長不愧是村長,心思縝密冷靜異常。他囑咐村民:“今天晚上都散了吧。沒事了,都散了。你們幾個留下。”他點出村裏幾個識文斷字經驗豐富的左膀右臂留下,剩下的人都打發回家。

阿鬼娘混在人堆裏,心都提嗓子眼了。看到人群散了,她也惴惴不安的回到了家。村長和幾個村裏有頭有臉的人來到了張二狗的家。張小狗的屍體蓋著席子放在**,家中的油燈被陰風吹的搖搖欲墜。在燈的晃照下,每個人的影子在牆上都被拉伸變形,整個屋子顯的陰鬱不堪。

張二狗的娘坐在床角,哭的眼睛都腫了,有氣無力的抽泣著。村長歎口氣:“弟妹,別傷心了,我們會找到凶手為你兒報仇的。”村長看看這些人說:“眾位呀,你們對這事怎麽看?”有的人說是自己誤傷,有的人說是流竄作案,就是沒有人能想到是本村本地的人幹的。村長看看蹲在地上的張二狗說:“二狗,你怎麽看?”張二狗陰著臉不停的抽煙冷冷的說:“我肯定要查出這個人,我要他一命賠一命。”

這時候門開了,李嬸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見一屋子人有點緊張。村長說:“李嬸,有什麽事嗎?”李嬸十分猶豫:“我有個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村長說:“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你先回去吧。我們正在查張小狗的事。”李嬸說:“我說的就是張小狗的事。我想提供一個線索。”大家都愣住了,一起瞅李嬸。

李嬸說:“今天晚上快要掌燈的時候,我看見阿鬼娘帶著阿鬼匆匆跑回了家。阿鬼渾身都是血。我當時特別好奇,就想看看怎麽回事。我趴在牆頭偷偷往他家看,看見阿鬼娘把阿鬼的衣服全部埋在後院的樹下。”張二狗一聽,眼珠子都紅了。沒跑了,就是阿鬼這個小兔崽子幹的。他一直都跟我兒有仇啊。

張二狗猛的站起身來,到後院把砍柴的斧子給拎出來了。村長一看不好,叫上其他幾個人死死的把張二狗給按住,張二狗聲嘶具裂:“別攔著我,我他媽讓那小兔崽子一命賠一命。”村長苦勸:“事情還沒鬧明白呢,別太衝動了。”李嬸也嚇傻了“我,我…。”就在原地那我,我,我了。

村長說:“這樣吧,張連。”張連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村長說:“張連,你把阿鬼娘給我叫來,我要親自問話。”張連去了。村長想了想又說:“張城。”是張連的弟弟。“張城,你也去阿鬼家,把阿鬼也找來,順便看看大樹底下是不是真埋著血衣。”張城也去了。

不大一會,阿鬼娘跟著張連走了進來。阿鬼娘一進房門就感覺氣氛不對,心就緊張的跳成了一個兒,但是臉上還沒露出來,依然鎮定如常。村長說:“阿鬼娘,自從你嫁過來之後我們村待你不薄吧?我待你怎麽樣,你說說。”阿鬼娘低著頭說:“大家都挺照顧我,和阿鬼的。我很感激。”村長說:“今天晚上,張小狗死了,你知道嗎?”阿鬼娘說:“我知道。”村長說:“有人看見你們家阿鬼回家的時候渾身都是血,你怎麽解釋?”阿鬼娘身子就是一顫:“是這樣的,我家阿鬼走山路摔了。”村長冷笑:“摔了?摔哪了?是不是摔在張小狗死的那條溝了?”

阿鬼娘哭了:“村長,你是懷疑張小狗的死跟我們家阿鬼有關係?絕沒有這樣的事。我家阿鬼怎麽會殺人呢?”話音剛落,張城帶著阿鬼走進屋子。張城手裏還提著沾滿泥土的血衣。阿鬼一看這麽多人,嚇的嘴唇都抖擻。阿鬼娘一看把阿鬼也領來了,她哭著把阿鬼給攬在懷裏。

張二狗提著斧子咬著牙看著母子倆。斧子把被他攥的直響,旁邊兩個大漢眼珠子都不眨就盯著他,生怕張二狗一時性起殺了這母子。

村長問阿鬼:“阿鬼,你說說你是怎麽摔倒弄一身血的?”阿鬼顫著聲音說:“放……放學……的時候,我去捕鳥,跑到林子裏,沒…沒看……腳下,就摔了。”村長猛然厲聲:“摔哪了?”阿鬼哆哆嗦嗦的磕巴:“摔……摔……”

阿鬼娘打斷阿鬼:“阿鬼,這麽晚了,你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快點回去。”阿鬼看了一眼娘,就要出門。門口張連給看住:“往哪走?”阿鬼娘笑了:“村長,你讓阿鬼回去。我告訴你怎麽回事?”村長冷冷的看著她,對張連說:“你陪阿鬼回家。”什麽意思這是?這就是怕阿鬼跑了,找個人看著他。

村長看兩人走遠說:“怎麽回事?你說吧。”

阿鬼娘笑著撫平衣角:“張小狗是我殺的。”

村長一聽,哎喲赫~,還真是你幹的:“給我拿下。”上來幾個大漢就把阿鬼的娘給捆上了。張二狗咬碎口中牙:“臭娘們,我他媽砍死你。”旁邊人一看不好,死死的按住他。村長沉著臉:“家有家法,村有村規。你如果私自敢動她一根毫毛,我連你一起按村規處置。”說完,他走到阿鬼娘跟前,二話不說,“啪啪”就一頓嘴巴子,打的阿鬼娘滿嘴是血,腮幫子腫起多高來。

村長說:“你這個女人下手也太狠了。村民的孩子你都下死手。我是不能再留你了。”阿鬼娘往地下吐了一口血沫子,疲憊的笑笑:“我認。我去給張小狗賠命。”村長冷冷的說:“按照村規,應該怎麽辦?”旁邊有人說:“砍下四肢,浸豬籠。”阿鬼娘一聽,腳就軟了。村長說:“立時行刑。”

幾個漢子拖著阿鬼娘就往村東頭的海壩子走,張二狗提著斧子在後邊,他還說:“村長,行刑交給我,行嗎?”村長點點頭:“不準殺了她,隻能砍斷她的四肢,留一條命準備浸豬籠。”

阿鬼娘在地上拖著,哭叫著:“村長,我認了,你能不能答應我臨死前最後一個願望。”村長冷冷道:“說。”阿鬼娘哭著說:“我想見阿鬼最後一麵。”村長猶豫。阿鬼娘聲嘶劇栗:“村長,如果你不讓我再見阿鬼,我變鬼也不會讓村子好過的。我要殺了村子所有人。”村長這個鬧心,想了想說:“好吧,就讓你見一麵。別耍花招。”阿鬼娘給村長跪下了,哭著點頭。

阿鬼躺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門簾一挑,女人走了進來。阿鬼看見自己娘淚如雨下:“娘,你上哪了,阿鬼想你。”阿鬼娘笑著把阿鬼摟在懷裏:“娘在這,沒事了。早點睡吧,明早還要上學堂呢。”阿鬼依偎在娘的懷裏,閉著眼睛甜甜的說:“娘,你再給我唱那個兒歌吧。”女人用手輕輕撫摸著阿鬼的頭發,冰冷的手指滑過他的皮膚,阿鬼閉著眼睛說:“娘,你的手好涼。”然後,他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懷裏:“我給娘捂手。”女人再也禁不住了,眼淚掉下來,滿臉的淚水。

阿鬼看著女人:“娘,不哭。阿鬼以後再也不給你惹事了。”女人重新摟住阿鬼,給他唱那首歌謠:“天上的星星有幾顆,眨眨眼睛放放光。我的孩子像星星,甜甜蜜蜜在天上。”女人看見阿鬼睡著了,輕輕把孩子放好,蓋好被子。自己走了出來。

屋子外被火把照耀的亮如白晝,村長臉上陰的都能擰出水來:“這次該上路了吧?”

阿鬼第二天早上醒來,在屋子外到處喊著娘,可女人並不在。阿鬼沒去上學,等了一上午,還是沒看見女人。他就跑到村長家,村長看見阿鬼來了,喃喃的說:“你媽,有事出去了。”旁邊張二狗還在,看見阿鬼惡狠狠的說:“兔崽子,你媽浸豬籠,死了。哈哈。”阿鬼哭著說:“你騙我。我要找我娘。”說完,他跑著出了門。

海邊,樹林,村路,哪裏都沒有女人的蹤影。阿鬼最後來到了那棵百年老樹下。這棵百年老樹直聳雲霄,枝繁葉茂。據說這棵老樹,是這座山上的樹母,它滋潤了山上所有的動植物,保護著它們不受侵害。每天早上,大群的鳥都集結在樹上飛舞,大樹的樹葉在純淨的天空中隨風顫動。

阿鬼依偎在樹下,哭的眼睛都腫,娘呢?娘呢?這時候,他感覺自己腮幫子一涼,他睜開眼睛,看見一滴露水順著樹上的葉子落了下來,涼涼的露水打在自己臉上猶如母親的手指一般。這個時候,阿鬼聽見女人的聲音在空中飄蕩:“阿鬼,阿鬼,我們回家了。”

阿鬼急急的爬起來,四處看著:“娘,你在哪裏?”女人的聲音在很遠處飄來:“阿鬼,我們回家。”阿鬼順著聲音看,看見樹林深處,一個穿著花襖的女人麵目模糊的站在那裏,衝著阿鬼招手:“阿鬼,我們回家了。”

阿鬼情不自禁的向那個女人走去,女人在遠遠地方慢慢的消失了。阿鬼驚惶失措:“娘,娘,別扔下我。”女人又在遠遠地方出現了,不斷的向阿鬼招手。阿鬼就在女人的示意下,不斷的走著。

走著走著,阿鬼來到了海邊。他看見女人站在遠遠的海麵上朝自己招手,阿鬼情不自禁的跨進了大海。女人笑著在慢慢下沉,阿鬼哭著喊:“不,娘,別離開我。”女人的聲音又飄散過來:“阿鬼,跟我回家。”

阿鬼越走,水越深。海水漸漸沒過了他的胸膛,他的脖子,直到他的頭頂,阿鬼的頭發在海水裏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