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下來,徐聞之心中一緊,看著吃烤魚吃得歡暢的夏青安,問道:“你想起來了?”

若有一對修士父母,那從出生起,都不會有多少機會吃雜糧,至於吃烤魚,次數估計更是屈指可數,而在他的印象中,他們就曾經吃過一次烤魚,在秘境中的上古洞府外,那一次的記憶可謂深刻。

“沒,隻是腦子裏莫名其妙出現了一些畫麵,模模糊糊的,瞧也瞧不清楚,隻是隱約覺得那也是在吃烤魚,不過好奇怪,你們修士不是講究不吃五穀雜糧嗎?生怕自個兒體內留下了難以驅除的雜質,影響修煉。”

聞言,徐聞之鬆了一口氣,先前突然加快跳動的心髒慢慢地平複下來,他扯開了嘴角,說道:“偶爾吃上一點也沒關係,那一次不也是你吼著想要解解饞,不吃不罷休!”

夏青安說不出否定的話語,隻是哼了一聲,她能有那麽任性霸道?

她是真的餓了,整整解決了兩條烤魚才停歇下來,而這時候她的肚子已經撐得顯得直不起腰來,她有些痛苦地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攤在草地上,嘴裏時不時地哼出兩聲。

對此,徐聞之有種淡淡的無奈,舍不得她這般痛苦的樣子,於是上前,想幫助她微微消化點食物,可還沒等他的手碰上去,就在這時,一道極為是突兀的聲音出現在兩人的耳邊:“娘。”

娘???

夏青安驚訝地睜大了眼,坐起了身子,朝著聲源處一橋,隻見前方溪流之中,站著一名七八歲的小孩,小孩的下半身全部淹沒在水裏,上半身也全部濕透,頭發衣衫緊緊地貼在他瘦弱的身軀上,狼狽之餘,又讓人覺得格外的可憐。

茂茂見夏青安除了驚訝之外便沒有別的神色,臉上微微露出一絲委屈,他有些艱難地從水中走出,來到夏青安的跟前,蹲坐下來,抓著她的手,再次喊了一聲:“娘。”

被這樣喊著,夏青安嚇得想要將手縮回去,可奈何對方力道很足,並未成功地將手伸出來,而因為她抗拒的態度,茂茂顯得更加難過,再加上因在水裏呆得太久,他的眼睛和鼻梁都紅通通的,見此,哪怕夏青安心腸再硬,也拿不出強硬的態度來。

她幹笑了幾聲,小心翼翼地問道:“小朋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茂茂也不辯解,隻是抿緊了唇,沉默不語。

此時,他的身上還不停地滴著水,渾身冰涼,不知是因為太冷了,還是因為夏青安的態度,他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從那緊握的手,夏青安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這孩子不安的心。

不知怎麽,心突然間就軟了下來,她摸了摸茂茂的頭,說道:“全身都濕透了,趕緊去換一換吧!”

聞言,茂茂非但沒有聽話起身,反而手中更是捏緊了夏青安不肯鬆手,生怕這一鬆手,麵前這人又會突然沒了。

夏青安有些心酸,低聲勸慰了好一會兒才讓茂茂聽話起身進了先前她歇息的洞穴,順便讓徐聞之拿出一套他換洗的衣衫給他,畢竟衣衫大是大了點,好歹是幹爽的,到時候稍微改一改就行了。

等到溪邊上再次隻剩下夏青安與徐聞之兩人時,她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徐公子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說山穀外有很多妖獸包圍嗎?”

那小孩不過七八歲,就算也步入了修真的行列,可再厲害也不可能逆天了,能比得過不知是多少歲的老妖怪的徐聞之?

而徐聞之在茂茂出現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懊惱,好好的二人世界就此破滅了,明明才相處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而已!

可此時,聽到夏青安的問話,徐聞之的身子一僵,難道他故意驅趕在山穀外的妖獸離開了?但馬上,他又搖了搖頭,為了將那些妖獸留住,他可是下了血本的,種了好幾株的七階靈植在此,誘惑著它們卻又讓它們無法得到!

那七階靈植的氣味隻要不消失,那些妖獸就不會離開!

可那個一點修為都沒有小屁孩卻安全到了此處,自始至終,他都覺得那個小孩詭異得很。

隨即,他又想著,這小屁孩來了,是不是說明百裏濯也找來了?

想到這裏,徐聞之有些頹然,人家的正牌道侶來了,他不可能還占著不放。

“沒話說了吧,你老實交代,把我困在這裏,你到底意欲為何!”說這話時,夏青安也沒多少惱怒,隻是覺得你一個修士有必要浪費時間耗在她這個什麽都不會的普通人身上嗎!

就算以前是舊識,也沒必要啊,按理說,若是朋友,不是應該把她送回她應該呆的位置嗎,在這荒山野嶺是為何,若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那就更沒理由了,她現在哪怕是一隻普通的雞都殺不了,想要什麽,直接用搶的不是更直接?

這時候,徐聞之也不慌了,他緩緩地坐下來,麵對著溪流,眼眸虛浮地望著前方,說道:“我的目的從來很簡單,隻不過是想和你好好呆上一段時間罷了,你的失憶估計是之前精神力使用過多,且受到太大的壓迫造成,隻需要一個契機就會恢複,而你修為全失,應該是服用了隱匿草,隱匿草隻有一個月的後遺症,一個月後,你的修為便會盡數恢複。”

“而不管是你恢複記憶,還是恢複修為,我們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單獨相處了,你不愛的人,從不來不會給他們一絲奢望,我隻是想趁著現在,不管是幾天,還是一個月,好好地和你相處。在這期間,我也沒打算越界,隻是想離你近一點而已。”

“等離開這裏,我們或許就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我是徐家大少爺,母親早在很多年前便已去世,而父親也被別的女人迷了心,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個弟弟妹妹,如今,父親因修煉而走火入魔,時日無多,需盡快決定下一任徐家家主,我是長子,也是嫡子,威脅最大,在這之前,已不知受到了多少暗殺,我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或許走出這裏的下一刻,便是我的身亡之時。”

一番話說得淒苦無比,仿佛與她好好相處一段時間是他最後也是最大的願望,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一聲一聲敲擊在她的心間,讓她恨不得將這人抱進懷裏好好地撫慰一番。

隻是,在同情之餘,夏青安又覺得不對勁,若真的威脅這麽大,且徐聞之也沒什麽還手之力,那些弟弟妹妹怎會傻得現在才動手?

不過這些話在她腦子轉了一遍便沒了蹤影,大家族裏的爭鬥豈是幾句話就能說清的,或許這其中還有別的緣故。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同仇敵愾地說道:“放心吧,老天爺不會這麽沒眼的,好人哪能說死就死,你會一直好好地活著,你不是說我以前很厲害嗎?等我恢複了,一定幫你,不讓那些小人得逞!”

徐聞之笑彎了眼,真心實意地說道:“謝謝。”

若開始他故意隱瞞了一些事情,讓對方誤會他的處境有多淒慘,先前的傷心也有一絲做戲的成分存在,那麽現在,他是真的感謝,從來都是如此,隻要被她承認的朋友,哪怕是豁出性命,她也會去幫忙。

她都不知道,她的這份真心到底有多打動人。

“既然外麵那麽危險了,你呆在這裏都沒關係嗎?”夏青安有些吞吞吐吐地說著,她其實想說,既然你是嫡長子,總有那麽一點優勢在,爭取一點點對自己有利的東西應該是沒問題的吧,那些亂七八糟的弟弟妹妹不會猖狂得不顧家族中別人的意見就亂來吧!

徐聞之也聽懂了她潛在的意思,有些落寞地低下頭:“在族裏,他們自然是不敢那麽猖狂的,可之前得到你危險的消息,便衝動地找了過來,他們好不容易等到我出來了,又怎會輕易地讓我回去!”

此時的徐聞之有些脆弱,他雙腿曲起,坐在草地上,低著頭,弓著身子,風吹起他的衣衫,勾勒出他消瘦的骨架,看起來堅強而又脆弱,好像他所承受的打擊已經到了極限,若施加在他身上的重量再重一點點,他都會因此而壓彎了脊梁。

見此,夏青安哪還有心思說別的,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他心裏傷心處地說道:“要不然,我們就呆在這兒吧,這裏四周都是絕壁,應該是個絕佳的躲藏裏,那些小人一時半會也找不上來。”

徐聞之抬起頭,對夏青安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應道:“嗯。”

對此,當後來夏青安恢複記憶時,每當想起這一幕,都對徐聞之恨得咬牙切齒,演技這麽好,怎麽不去戲台上表演表演!

糊弄她算什麽!

這時候,茂茂已經換好了衣衫,迫不及待地從洞穴跑了出來,抓著夏青安再也不肯鬆手!

而徐聞之則目光沉沉地盯著他,這小屁孩最好沒把百裏濯給帶來,不然他先前的苦肉戲算是白演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