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女王陛下的臨別贈言
數千米的高空上，金色的巨龍展翼飛翔，一如百年前趕赴歎息荒漠時曾經做過的那樣。凜冽的風迎麵襲來，多變的白雲在腳下翻滾，透過白雲間的縫隙，可以看到下方的一切都已經在視線中變得不同了。從高空俯瞰，看不到村莊，看不到道路，大片大片的農田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色塊，樹林和丘陵變得好像地圖上的一個不起眼的標誌。積雪覆蓋的魔獸森林早已消失在視野中，在雪原的邊緣，大地的顏色正在漸漸改變，承載了一切的土地褪去了白色的外衣，露出原本黃褐色的肌膚，肌膚上點綴的，是在寒冬裏偶爾一現的墨綠。
在天空中高速飛行，與地麵上的飛馳有著明顯的不同，在陸地上飛馳的時候，周圍的一切景物飛速後退，正是這些倒退的景象讓人們感到了明顯的速度感。但是天空中不同，翱翔在天空上，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一樣，除了腳下移動的雲層外，根本看不出環境有任何變化，但恰恰是在這樣的靜止中，不經意間，地麵上的一切就都被甩在了背後。
高空中除了雲層外沒有任何遮蔽物，站在巨龍的背上向遠處眺望，起伏的山巒，荒蕪的曠野，被陽光染成金黃色的湖水，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就像大師筆下的一副繪畫作品，將原本不可能一眼望盡的景象濃縮在了一張畫布之中。
“等等。湖水？”凱瑟琳打斷了芙蕾雅對著大地的抒情，驚訝的問道：“怎麽會有湖水？”
冒險團的六個人此時正乘坐在米娜的背後，解決了薇薇安的生命危急。讓每個人心裏都充滿了喜悅，即使麵對著神仆可能存在的威脅，依然無法抹去少女們臉上的笑容。芙蕾雅背著手站在龍背上，一臉的陶醉和動情，仿佛沒有焦點的目光投射在遠方，像吟唱詩歌一樣大聲讚美著眼前壯闊秀美的景物。大家心情顯然都很好，即使芙蕾雅這樣誇張的表現。也沒有遭到薇薇安的敲打攻擊，反而幾位少女饒有興致的圍在她身旁。每當聽到精彩的時候，就報以一陣掌聲。
凱瑟琳的疑問很有道理，巨龍飛行的時候，雖然沒有嚴格的按照來時的路徑前進。但是偏差並不是太多，如果一路上有這種可以從幾千米的高空依然可以清晰見到的大型湖泊，幾人不可能錯過的，但是偏偏來路上沒有見到任何琥珀的蹤跡，結果在返程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這種怪異的表現，很難不引起凱瑟琳的注意。
“大姐，那就是內維爾聯邦裏最為獨特的逆行湖。”薇薇安是心情最好的一個，不僅僅是因為隱患被暫時排除了。更是因為一些內心的觸動，這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讓她在此時並沒有習慣性的陷入沉思，而是托著下巴盤膝坐在龍背上。嘴角的笑容掩也掩不住。聽到凱瑟琳的問題，薇薇安笑著解釋道：“在很多研究報告裏都有，一查就可以知道了。”
“哦？這就是逆行湖？”凱瑟琳顯然也聽說過這個名字，驚訝的說道：“原來逆行湖在這裏，我也聽過不少關於它的傳說，這還是第一次見呢。”
“逆行湖是什麽？”愛娃擠在潘尼斯身邊。麵無表情的問道：“為什麽我沒聽說過？”
“逆行湖是一個很特別的間歇湖啦。”麗娜解釋道：“占地範圍很廣，大概麵積有四五百平方公裏。平時的時候就是一片窪地，湖泊狀態隻有在冬天才會出現。而且，其他湖泊結凍的時候，偏偏它的湖麵上一點冰也沒有，而且水裏很溫暖，就像夏天一樣。它的這種表現，違背了大部分自然規律，就好像一個叛逆的小孩子一樣，什麽事都要表現的和其他人相反，所以大家給它起名叫逆行湖。至於它會有這樣表現的原因，好像還沒人能解釋清楚，喂，笨蛋，確實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確的解釋呢吧。”
“你現在已經蠢到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叫自己的名字了嗎？”薇薇安白了麗娜一眼，懶得跟她一般見識，隨口反擊了一句之後解釋道：“的確沒有一個係統的解釋，有人說和地下礦物有關，也有的說和神靈的意誌有關，還有人說和什麽月亮的潮汐有關，反正說什麽的都有，但是誰也拿不出確切的證據，都是無責任猜想而已，所以這個逆行湖也算是雅拉世界的未解之謎之一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揭露出裏麵的秘密。對了，第二紀的時候有這個湖嗎？如果有的話，能不能回憶一下，地精們有沒有什麽解釋？”
“哦，我知道了，你們說的是卡裏波卡爾湖。”愛娃眼神呆滯了一瞬間，便恢複了原本的木然，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道：“地精們也沒有解釋，雖然也有人猜測是和底層深處的某種火屬性晶石礦脈有關，但是這種猜想隻能解釋湖水的不凍結狀態，卻無法解釋整片湖的間歇特性，即使到了地精文明滅亡之前，依然有很多研究員在附近進行地質研究，不過就是沒什麽有效成果。所以如果你們在附近仔細搜尋的話，也許能發現不少他們的遺跡。”
“我記下來了。”凱瑟琳不知道什麽時候掏出了一個筆記本，一邊記錄一邊興奮的說道：“哈哈，每一次地精遺跡的挖掘，都會帶來一大筆財富的，這次真是賺到了，賺到了呀，快快，愛娃，還有沒有其他遺跡位置的記錄，再說幾個吧，一個也行，快點告訴我吧。”
即使以愛娃的性格，依然忍不住暗中翻了個白眼，幹脆閉上嘴一言不發，凱瑟琳慢慢變得失望起來，一臉遺憾的垂下頭，手裏卻小心翼翼的把筆記本收進質量最好的防水皮袋裏藏好。這才重新恢複了冷靜，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問道：“我看咱們飛行的方向，應該是去往閃光森林吧。先去那個位置嗎？”
“不。”潘尼斯搖頭道：“過一會會轉向向東，去法拉爾帝國，先到法拉爾那兩處可能的位置讓愛娃感應一下，如果不是目標的話，就一直向北，直接去永凍冰原，閃光森林是最後的選擇。因為如果遺跡真的深處森林地下的話，想要進入會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還是留到最後來處理吧。”
“謝謝你了。”凱瑟琳沒有再追問什麽，反而突然用微不可查的聲音低聲說道：“如果沒有你，無論如何，我們都沒辦法挽救薇薇安的生命吧。”
凱瑟琳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潘尼斯靠著敏銳的感知能力依然聽得清清楚楚，不由笑著搖頭道：“還記得以前咱們約定過得嗎？”
“我知道，不說這些多餘的感激的話。”凱瑟琳露出燦爛的笑容，仰起頭看著澄淨的天空，喃喃的說道：“很多人，很多事，是不需要說謝謝的，我們是最親密的家人，家人之間理應彼此扶持。彼此依靠的。”
“所以說，你剛才的感謝，我可沒聽見啊。”潘尼斯拍拍凱瑟琳的肩膀。迎著陽光站了起來：“而且，一切不是都還沒有結束嗎？等到薇薇安完全恢複健康，如果你一定要說謝謝，就留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哈，放心吧，你不會等到的。”凱瑟琳在刺眼的陽光下眯起眼睛。一臉的笑意，隱藏了心裏麵的想法：“像這種代表著心靈之間距離的感激。代表著禮貌性生疏的謝謝，我才不會再說了呢。”
陽光耀眼，空氣清涼，但是凱瑟琳的腦海裏，卻似乎又回到了昨天夜裏，又回到了米娜女士昏暗的巢穴之中。她還記得，昨晚在大家都休息之後，自己因為內心的煩亂，在洞穴外的陡坡上坐著看月亮，卻在不知不覺中，從背後聞到了鮮花的氣息，那是精靈女王特有的氣息。她還記得，芙拉爾沒有任何女王的矜持，像個朋友一樣和自己並肩坐在一起，兩人聊了很多很多，談起過去，談起未來，談起逝者，談起生者，說到開心的時候，兩人一起大笑，說到低落的時候，兩人相對歎息。給凱瑟琳的感覺，麵前的人不是從傳說中走出來的英雄，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生命，而且她同樣感覺到，能有今晚的談話，代表著精靈女王個人對自己幾人的認可，認可她們有資格成為潘尼斯的隊友，就像曾經的英雄們那樣。
迎著陽光，凱瑟琳帶著笑容的歎了口氣，在回憶中，兩人單獨交談時的最後一句話，讓她心裏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其實，我們應該是敵人的。”芙拉爾在準備返回山洞前，突然停下腳步，背向著凱瑟琳說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們不應該是有共同的敵人嗎？”凱瑟琳微笑著反駁道。
“不，那個共同的敵人，我們是不可能戰勝的，誰也無法戰勝一位已經逝去的敵人，也沒有必要去想著戰勝，需要戰勝的隻有眼前的敵人。”芙拉爾歎了口氣，有些悵然的說道：“但是，我不會把你們幾個視為敵人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我們的資格還不夠嗎？”凱瑟琳問道：“還是不值得你去戰鬥呢？”
“你們的資格早就已經足夠了，但是我一點也不擔心，他最後還會是屬於我的。”芙拉爾回過頭，笑容像是鮮花一樣嫵媚：“我有充足的時間等待，他也有充足的時間等待，但是你們呢？你們可以陪在他身邊，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但是之後呢？嗬，在未來，隻有我才能和他長久的站在一起，你覺得呢？好好珍惜這段相處的時光吧，別忘了，我會一直等待著你們的失誤的，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