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什麽都明白的菲拉
隔著透明的牆壁，可以看到菲拉的腳步不自覺的越走越快，卻晃晃悠悠的蹣跚不穩，如果不是費列克在一旁不時的攙扶一把，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摔倒。潘尼斯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實在不忍心再看著老人多走幾米路，向餐廳入口迎了上去。
“啪”，剛一打開餐廳門，菲拉就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潘尼斯，潘尼斯還沒說話，就被菲拉伸手一把握住了手腕。老人的手粗糙而冰冷，在潘尼斯手腕的皮膚上摩擦，像是隔了一層砂礫一樣，肢體接觸中甚至可以感到骨骼的突起，而他握著手腕的手指沒有一點力氣，鬆鬆垮垮的，與其說是握著，不如說隻是搭在潘尼斯的手腕上。
直到這時，少女們才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的觀察這位百年前的英雄。在黑色法袍的襯托下，老人的皮膚蒼白的像紙一樣，皮膚上布滿了皺紋和淺褐色的斑塊，原本就消瘦的身材變得更加瘦弱了，失去了牙齒的支撐，兩腮深深陷了下去，不僅兩腮，老人的眼眶也凹陷下去，清澈而銳利的雙眼也變得像低語沼澤的泥沼一樣渾濁。握著潘尼斯手腕的手上，指甲依然修建的整整齊齊，雙手的皮膚上殘留著很多藥劑留下的陳年痕跡，手指依然修長，但彎曲的手指卻幹枯的像失去水分的枯枝，仿佛隨時可能會被風吹斷一樣。
站在潘尼斯麵前，菲拉的嘴唇蠕動著。發出了幾個不完整的音節，卻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不過，老人冷靜一陣。放慢了語速，用一種緩慢而古怪的節奏低聲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家夥肯定還沒有死，果然，到現在還好好的活著呢，而且越活越年輕了。”
“嗬，你還是不會好好和人聊天。”潘尼斯的表情不斷變換，最終定格為一個複雜的笑容。歎息著說道：“難怪當年她總是和你爭執，你就不能改改自己的這個說話習慣嗎？”
“你們這些庸俗的凡人懂什麽。”老法師似乎回想起了什麽。法杖重重一頓，冷哼一聲說道：“你和她的習慣才需要改改呢，總去糾纏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哼。說話委婉有什麽用嗎？浪費時間，如果智慧生物們不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的話，現在咱們的魔導科技早就已經超越一萬年前的地精科技了。”
老法師說話很慢很慢，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別人聽清他所說的內容，一旦加快語速，就會像最開始一樣，隻能發出一些不連貫的音節。不過，雖然他說的慢，但潘尼斯還是在很認真的聽著。直到老法師說完，才無奈的苦笑著說道：“好好，你說的都對。可以了吧。”
“無聊的敷衍，哼哼。”菲拉又冷笑幾聲，鬆開握著潘尼斯手腕的手，轉身向隔壁走去，還不忘對自己的學生和侍女吩咐道：“費列克，你回去吧。順便通知學生們，如果我沒有按時出現的話。今天的指導就暫時取消。還有你們幾個，去準備八人份的紅茶，記得加糖。”
“喂，你這個家夥明知道我喝紅茶不加糖的。”潘尼斯眉毛一挑，不滿的喊道：“為什麽每次都要給我加糖，而且給我的那杯還是加糖最多的，你是故意的吧。”
“沒錯，不滿意你可以不要喝呀。”菲拉嘲諷道：“再說我是為幾位女士準備的紅茶，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不會以為是給你準備的吧，愚蠢，天真。不過看你這麽可憐的樣子，算了，你們準備紅茶的時候，有一份不要放糖好了，去吧。還有你，你怎麽還沒走，現在又沒那麽多事處理了是吧？快走快走，這裏有那些侍女就夠了，你別在這裏礙事。”
費列克一臉苦笑，暗中對潘尼斯使個眼色，做出一個一切拜托的表示，這才在老師不耐煩的驅趕下迅速逃離。老法師對著學生的背影冷哼一聲，念叨著說道：“真是礙手礙腳的，煩人。你們跟我進來吧，有事坐下來慢慢說。”
菲拉帶著冒險團的六位成員和穆爾推開會客廳的大門走了進去，裏麵的空間並不大，隻有一圈柔軟的座椅和一個長茶幾，菲拉顫顫巍巍的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拄著拐杖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向椅子上坐，動作緩慢而僵硬，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坐倒在地上。潘尼斯瞳孔收縮，卻順勢把頭扭開，去欣賞法師塔外湛藍的天空，仿佛沒有看到菲拉艱難的動作，直到他順利坐在軟椅上，這才轉回頭說道：“你這裏的風景真好，我在其他地方還沒見到過這麽湛藍的天空呢，有時候真想就這麽跳下去，讓自己融化進藍天裏。”
“那你倒是跳啊。”菲拉的話雖然說得很冷酷，但對於潘尼斯的表現，老法師的眼角卻帶著一絲笑意，轉頭對少女們和穆爾說道：“大家別站著了，都坐吧，這裏的椅子應該夠。”
“你這個會客室倒是一點也沒變。”潘尼斯也不等菲拉邀請，第一個在椅子上坐下，拍著椅子的扶手說道：“唔，就連腳下瑪雅畫的小人也沒變，哈哈哈哈。”
“那個混蛋翼人。”老法師立刻額頭青筋直跳，憤怒的說道：“居然敢用光屬性魔法在我的魔法塔裏到處畫小人，畫上以後就擦不掉，該死的，還要擺出一副我什麽都沒做的樣子來，我記得第一次見她們的時候，她們還沒這麽混蛋啊。”
“啊哈哈。”潘尼斯吹著口哨左顧右盼，做出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誰知道啊，說不定這是翼人族的天性呢，或者是她們表達親密的一種方式？”
“我就知道是你偷偷教她們的。”菲拉氣的直咬牙，但氣到最後卻忍不住露出微笑，搖頭歎道：“你們這些人呐，真是讓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啦，別生氣了。”潘尼斯的表現一點也看不出之前心裏的悲哀，做出一副很無賴的樣子，懶洋洋的揮著手說道：“你看，我這不是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東西來道歉了嗎？哦，對了，那個已經被你的學生費列克讓人送去廚房了，你晚上可以偷偷地吃，這次沒有人跟你搶，你就不用擔心啦。”
“費列克……”老法師臉上難得一見的笑容慢慢褪去，依然語速緩慢的說道：“你們幾個，其實早就來了吧，一直站在餐廳外麵看我，對吧。”
“沒有啊，我們也是剛剛才來的。”潘尼斯一愣，眨著眼睛說道：“剛一到就看到你正在喝紅茶呢，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們早就來了。”
“你從來就沒學會過說謊，假話說的也太明顯了。”菲拉冷笑一聲說道：“那些孩子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嗎？哼，我雖然身體越來越差，但還沒有老到意識模糊的程度，怎麽可能被自己的魔法塔幹擾，感應不到這麽近距離的能量反應。”
“好吧，我承認，我們早就來了。”潘尼斯撓撓頭，苦笑著說道：“不過你既然能發現，他們為什麽都以為你感應不到呢，按說你的學生應該很了解你的習慣才對吧。”
“呼，這些孩子啊。”菲拉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從幾年前開始，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那些孩子們就輪流過來陪著我，但是我又沒有虛弱到自己一個人活不下去的程度，用不著他們這麽陪我，所以我就把他們都趕走了，沒想到他們還不死心，總是躲起來偷偷跟著我，尤其是我吃飯的時候，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就躲在外麵偷看。我趕過他們幾次，但是他們每次都隻是偷偷後退一點距離，但就是不肯離開。”
“嗬，他們也是擔心你吧。”潘尼斯說道：“畢竟你的狀態並不好，他們擔心你出事，想要一直跟在你身邊，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又不蠢，我當然理解他們的目的。”菲拉一瞪眼，但最後還是泄氣的說道：“我也知道他們是一片好心，而且也很了解他們的堅持，所以趕了幾次之後，發現他們還是老樣子，就幹脆當做沒看見，不管他們了。結果這些孩子天真的以為那裏是安全距離，我感應不到，所以每次都躲在那裏陪著我，隻要他們不進一步靠近，我也就懶得理會他們了。”
“哈哈哈，估計費列克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吧，你其實什麽都知道，隻不過是做做樣子配合他們而已。”潘尼斯大笑道：“不過你還是老樣子，嘴硬心軟，明明已經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卻偏偏做出一副生氣的表現來。”
“誰接受他們的好意了，我這也是被他們纏的沒辦法。”菲拉不滿的說道：“就像這次，居然敢帶著你們一起過來，回頭我非要罵死他不可。”
“那他可就太無辜了。”潘尼斯聳肩說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其實也應該知道他的目的吧。”
“當然知道，他不就是想盡快把你們趕走嗎？”菲拉嗤笑道：“好了，你過來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說說吧，到底是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