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含香忽然道:“你們師父都教了你們些什麽武功?”

四個人似沒想到花含香有此一問,呆了呆,忽然輕喝一聲,四個人,八隻拳頭,一齊往花含香周身要害打來!

九叔站在他們與花含香之間,他隻覺得身形晃動,他麵前的四個人眨眼間閃到了他身後,身手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並不擔心他們的拳頭會打中花含香。

然而,隻聽“砰”的一聲響,他們的拳頭仿佛打在一個人的身上。

九叔大吃一驚。

他的臉變得很難看。

轉身,果然見八個拳頭都打在花含香的身上——

“砰”的一聲,正是八個拳頭打在花含香身上發出來的!

八個拳頭從八個方向擊向花含香,而且,一拳擊中,不肯收拳,好像要將花含香整個人震碎!

花含香生生受了他們一拳,卻麵不改色,過了一會,那四人的手臂都從他身上滑下,臉色蒼白,似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

花含香微微道:“你們的師父是不是姓胡?”

四人麵麵相覷,一人道:“沒錯,師父是姓胡。”

花含香又道:“你們師父是不是在黃河邊打魚劃船?”

“花侯爺怎麽知道這樣清楚?”一人驚疑道。

花含香笑道:“十五年前,我曾經跟胡艄公對過一掌,你們四人的功力,跟胡艄公確實相差甚遠,唉……”

那四人一聽,臉色又變,他們原是求花含香救人,不料花含香卻跟他們的師父有一掌之仇,一人急道:“花劍侯剛才已見識過師父教我們的武功,憑我們的這點功夫,絕計救不回雲兒。

“師父師母五年前橫遭暗算,雲兒實在可憐,望侯爺不計前仇,救雲兒一命……”

花含香道:“我雖與胡艄公對過一掌,但他於我有恩,如今他兒子有難,我怎會袖手不管。”

一人忙道:“這麽說,侯爺是答應救雲兒了!”

花含香道:“你們剛才也說,千朵門高手如雲,要救雲兒,可非易事。”

“隻要侯爺肯出手,雲兒一定有救的。”

花含香苦笑一聲,九叔昨晚告訴他千朵門的詳細情況後,他就清楚,刀尊絕不敢對千朵門輕舉妄動,他甚至想,對付刀尊,千朵門根本用不著他。

如今,要他從千朵門救回雲兒,又談何容易?

但雲兒既然是胡艄公的兒子,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因為胡艄公於他有恩,十五年前,琴心的猝死令他心灰意冷,後來曲眉又給了他活下去的信念,他於是決定退隱江湖,當他來到黃河邊,他已是身無分文,幸好遇到胡艄公,胡艄公不取分文便將他渡到對岸。

為了感謝艄公,他與他對了一掌,這一掌,花含香雖是將胡艄公打暈,但他卻輸了三成功力給胡艄公。

他的三成功力足以令胡艄公一生受用不盡,他還是將胡艄公視為自己的恩人。

剛才花含香聽到四個青年人行走的聲音已懷疑他們跟胡艄公的輕功路數極是相似,這才讓他們出手,試一下他們的武功,一試之下便不再懷疑,因為,他們使的正是花家的內功……

他緩緩道:“你們師父是怎麽死的?”

一人答道:“師父師母死於五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那夜我們四人在院內織網,師父抱著師母撞門而回。

“月光下,隻見師父的背上被人砍了一刀,而師母則是被人一刀砍在胸口,師父回來,拜托我們好好照顧雲兒,叫我們離開黃河岸邊,師父沒來得及說出仇人是誰,就倒地身亡了。”

另一人道:“我們不知道誰殺了師父,但一定是個刀法奇高的人。”

花含香歎道:“這樣的刀

法,已是出神入化,就算真的找到他,又能怎樣?”

四人又麵麵相覷。

九叔這時道:“你們怎麽知道侯爺在馬車裏?”

一人道:“昨天半夜,雲兒失蹤,我們連夜找遍了方圓數裏,今天早上才發現雲兒的房間牆壁上寫著一行字,才知是被千朵門擄走。”

九叔道:“那行字怎麽寫的?”

“雲兒去做乘龍婿,千朵門下好福蔭。”一人道。

“呸!什麽乘龍婿,好福蔭,千朵門乃是臭名昭著的殺人組織,雲兒若是在千朵門下,就算將來不是門主的女婿,也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師父地下有知,也不會原諒我們的。”另一人激動道。

“我們發現了千朵門留在牆壁上的字,三位師弟立時要找千朵門算賬,可我知道千朵門高手如雲,我們四個若是貿然前去,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就勸大家想個萬全之策,於是大家便大罵千朵門陰忍凶殘,同時也罵自己武功差不中用。

“這時進來一個老頭,他看上去老不正經,但他告訴我們,要救雲兒隻能求花劍侯幫忙。

“我們當然知道,花劍侯沒有辦不成的事,可花劍侯已很多年沒在江湖露麵,誰知道在哪裏?

“老頭又告訴我們,說花劍侯就在前麵十字路口的馬車裏,他還說花劍侯有求必應,隻要我們請求,雲兒就有救了。

“老頭說完就走,輕功高得驚人,簡直是來去如風,我們一刻不停就按他的指點而來,果然……這真是天意,也是雲兒的福分……”

這位大師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其他三位師弟連連點頭,臉上欣喜不已。

花含香尋思道:“千朵門不是大難將臨嗎,怎麽又要擄走胡艄公的兒子?難道是怕我不肯相助?就算是,他們又怎麽知道我們會迷路到了這裏?

“就算他們算準雪夜會迷路到這裏,又如何曉得胡艄公當年曾對我有渡江之恩?

“那太行活寶怎麽知道我在馬車裏?他們將我迷路到此的消息告訴胡艄公的四個徒弟,是巧合還是……”

他反反複複地想,總覺得這一係列的事情其中定有緣故,究竟可疑的是哪一個環節,他卻難以明白。

心中又想:“自己此次重出江湖,決意替曲眉救回山清歡,失去山清歡,曲眉將從此失去歡樂,如今卻連山清歡的影子也沒見到,以山清歡的武功,刀尊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如果山清歡沒死,他或許會在刀尊出現千朵門時現身……

如果他遭天府五煞星暗算被囚禁在另一個秘密之處,那天下恐怕就沒人知道他的下落了……不可能的,要是這樣,天府五煞星何必又要聲稱殺了他呢?……

他真的被天府五煞星殺了嗎?

也不可能,天府五煞星要的是山家的刀譜,就算不想讓山清歡活著,也不應該在得到刀譜之前便殺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山清歡究竟有沒有死?……”

花含香想得思緒紛亂,一抬頭,見陽光清冷,靜靜地照著雪地,遠處一排樹,昨夜落滿了雪花,陽光下顯得晶瑩純潔,賞心悅目,大地一片美麗的情景,根本沒有冰凍時節的寒冷。

他腦子頓時變得清靜和曠闊,糾纏他的一些疑問煙消雲散,他猛然醒悟道:“如果是陰謀,隻能迷惑我一時,終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如此一想,便心明如鏡,笑道:“你們要救雲兒,該知道哪條路到萬壽峰最近?”

其實這句話,九叔一開始就問過他們了。

一人應聲道:“此去萬壽峰,若是騎馬,不用一天的行程。”

花含香微微道:“可惜我的馬車太小,不然……”

那個大師兄

忙道:“我們怎敢乘侯爺的馬車,三師弟,你去備馬。”

“是。”一人答了一聲,拔腿往來時的原路急掠,他的身影很快消失。

不一會,就聽得一陣馬蹄聲,四匹馬飛馳而至。

這乃是四匹雄健的黑馬。

九叔讚道:“好馬!”

花含香笑道:“好馬先行!”

於是,四匹黑馬在前,馬車在後,往東南方向奔馳而去。

黑馬和馬車離去後,路邊的雪地忽然動了動。

一夜的寒風,雪已被凍出一層薄冰。

雪一動,就發出輕微的細響。

這聲音,就像是種子拱破泥土。

隻是,拱雪而出的,不是種子,而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白衣的人,從雪地裏站立起來。

他伏在這裏多久了?

從雪麵上平整而不露痕跡的情形判斷,他應該在下雪之前就伏在這裏了。

這麽說,他伏在這裏已經整整一夜了。

天寒地凍,他為什麽要伏在這裏?

為什麽他不早不晚,在花含香的馬車離去後就現身?

難道就為了等花含香?或者偷聽花含香的說話?他是什麽人?

——能夠在冰雪下麵趴伏整整一夜的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

他站起來,在陽光下機械的一抖,身上便“稀裏嘩啦”抖落許多碎冰——

一夜的趴伏,身上的暖氣結成冰。

冰落雪地,繽紛耀目,使得他剛剛睜開的雙眼又微微閉上。

他的臉白得沒一絲血色。

就像這清晨陽光下的雪。

然而,他的嘴唇卻鮮紅。

紅得像血。

這鮮紅絕不是嘴唇原有的顏色,而是故意塗上去的。

因為,他的身體幾乎沒有溫度,除了他運用獨特的內功使血液流動,他的軀體幾乎變成冰。

也隻有冰,才能在天寒地凍的雪下一動不動地趴伏一整夜。

他把身上的冰抖落,就變成一個會活動的人。

他一開始會動,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袱,包袱一層層打開,裏麵居然是一隻小鳥。

他把嘴唇對準小鳥嗬氣,小鳥居然嘰嘰嘰叫了起來!

聽到小鳥的叫聲,他立刻露出笑。不過,笑容很僵硬、很冷。

但他笑了。鮮紅的嘴唇裏是一排白牙。

他一邊笑,一邊雙手一揚,小鳥撲翅高飛——

小鳥凍了一夜,居然展翅便飛,這一定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鳥!

小鳥愈飛愈高,眼看飛得比那排大樹還要高——

就在這時,其中一棵樹晃了晃,一顆雪彈子從樹上飛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彈中那隻鳥。

奇怪的是,雪彈擊碎,那隻小鳥居然沒被擊落,它搖擺了幾下,接著往高處飛。

然而,它沒能飛多遠,尖叫一聲,頹然墜地。

白衣人的笑容已經不見,他的臉不僅蒼白,此時變得陰冷,他明白,已經有對手盯上了他。

一刹那,他又變成了冰。

隻有他的嘴唇依舊鮮紅。

他手中有昨夜凝成的冰碴,隻見他手一揚,數粒冰碴激射!

冰挾寒風,寂靜的早晨響起淒聲呼嘯!

冰碴釘子似的釘入剛才那棵大樹樹身——

大樹猛然一抖,樹上的雪花紛紛揚揚。

一夜的積雪,就在這一抖之中落了個幹淨。雪落,樹上現出一個人!

白衣人與大樹相距十幾丈,他隨手一擲冰碴,竟將滿樹的雪花震落,這份威力,實是非同小可。

他的聲音比冰還冷:“下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