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殺，不殺
殿主看她一臉氣憤，倒也沒說什麽，隻接過手下及時遞上的錦帕擦拭幹淨，複又將錦帕遞給那名手下。
“依屬下看，她可能是餓了。”
之前抱小鳳鸞來的那名手下，及時出言，化解了場麵的尷尬。不料白芙蓉卻不領情，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威。你找死不成？
“她肚子圓鼓鼓的，哪裏像是餓了？你又沒生過孩子，懂什麽？”
影衛李威一愣，不解自己何時招惹了這位姑奶奶不悅。他不就說了一句“她可能是餓了”，哪說錯了？
他莫名其妙的退到一旁，礙著同伴李武站好，充當柱子，閉口不再言語，免得再惹某人不快。
李武，就是之前請白芙蓉進來的影衛。
他眼神在殿內三人中間一轉，心中明了，麵上卻依舊冰寒如臘月冷霜，當柱子當的那叫一個稱職，比李威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謂兩耳不聞身邊事，一心隻當柱子神。
白芙蓉見李威不反駁，回頭便瞥見中年男子含笑的眼神。
就像一個長者看到自己的孩子，淘氣和人鬥嘴，心知肚明卻不欲說破一般，那神情登時令白芙蓉臉上一紅，急忙低頭。卻正好觸及嬰兒的目光，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有神，這原本也沒什麽，可不知為何，她卻有種被這嬰兒看穿的錯覺。
看穿？不，這不可能！她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兒。
怎麽可能會看懂大人的心思？
然而，這目光，這咯咯的笑聲，仿佛都在無聲的訴說，“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一認知，嚇得她一聲怪叫，差點失手將懷中嬰兒摔下去。
她沒注意到的是，在她失手那一刻，嬰兒的一隻小手好巧不巧正抓著她的衣襟，若非如此，她剛剛的一失手很可能已經將嬰兒給掉在地上了。當然，即便她真失手，在場無一不是高手，也斷然不會讓這種將嬰兒失手摔地的可能發生的。
可也正是因為那一隻小手，有意無意間這麽一抓，白芙蓉及時反應過來，趕忙將嬰兒抱緊，才免除了一場危機。
小鳳鸞“咯咯咯咯”笑得愈發開懷，似乎當這一切是大人在跟她玩耍一般，倒真是無憂無慮，完全不知危險為何物。
反是一旁的李威被嚇個半死，差點就要衝上來。
李武適時的拉了他一把，才製止他的衝動，事後不僅一陣後怕。李武隻是看著他，半晌搖頭，歎了一聲。
“關心則亂！有殿主在，你犯不著如此緊張。”
是啊，有殿主在，不管是誰，殿主都不會允許傷害到預言中的“救世主”，她不僅是殿主的希望，也是夢辰所有人的希望，是天下蒼生的希望。
雖然，她還那麽小，那麽小。
可殿主說她是，她就一定是！殿主從來沒有錯過！這麽多年來，殿主就是神殿上下心目中的神，他不僅知曉過去，更將夢辰國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夢辰幾十年來從未出現動亂，這一切多半要歸功於他們的殿主。
是以，殿主的任何決定，早已在潛移默化中成為神殿上下必須達成的目標。無可反駁，無可拒絕！
若非如此，白芙蓉也不至於在進殿前徘徊那麽許久。
質疑殿主的決定，可也是莫大的罪名。
中年男子派出李武去請白芙蓉，便是心知她對他的決定有了質疑，按理他完全可以一個命令下達，將白芙蓉關入地牢，或者更直接點讓影衛殺了她。但他卻沒這麽做，而上好茶奉上，好言勸解。
隻為了，她白芙蓉是白族族長。
在夢辰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是國主傳承必須要十二氏族一致認可。也就是說夢辰國主傳位，必須要得到白族族長的認可。或者也可以殺了白芙蓉，令立一位族長，可這是下下之策。
因為，白族素來是女子繼承族長之位。
而很不巧的是，自數年前，白族小公主白素素私自逃離家族，白芙蓉成了唯一的族長繼承人，而今已然確認白素素已故，白芙蓉又因為和拓跋影的一段恩怨糾葛，至今未曾婚配他人，白族眼看後繼無人。
旁係中，倒是有一位，白慕楓，武功卓越，人品超凡，可他卻是男兒身，隻怕白族上下不會認同。哎，這個白慕楓說白了就一武癡，對於繼任族長一位可說半點心思都無，不堪重用。
這也是中年男子如此看重白芙蓉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自然還是白族在夢辰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且白芙蓉此人多年來也深得他信賴，處事顧全大局，絕不會徇私。一介女流，堪比數百兒男，不容忽視。
中年男子自然也知道，她對於預言的逆反心理。
倒不是說白芙蓉有反叛之心，相反的，正是她這種猶豫不訣的態度，才令他更加信任，因為他知道，她是真正在為夢辰考慮將來。
質疑，是連他都不敢去想的事！
首任大祭司的預言，是他必須去完成的使命。從他繼任大祭司那一天開始，這個使命就是他畢生為之努力的目標。從來不敢去懷疑，這個目標是不是錯的。從來不敢去想，預言會不會有錯。
因為那是夢辰第一位大祭司窺探天機，在彌留之際傳下來的。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從來沒有！
這個預言，隻有她白芙蓉敢提出質疑，也唯有她。
隻因為她和第一任大祭司一樣，姓白。
沒錯，那位預言的大祭司，出自白族，也姓白！
白扶蘇——他的名字幾乎夢辰無人不曉，那個神一般的人！他曾經也是白族族長，可是自他而後，白族的繼任族長再無男子。
他無疑是神秘的，可在神秘的背後，他周身同樣籠罩這層層光環。
這光環數百年，不曾消減！
他高高在上，令無數人隻能仰望！
他的每一個預言，在他死後的數百年裏，隻有一次次成真，一次又一次奠定他神一般的地位，直至再不可動搖。
所以，中年男子對於白芙蓉的質疑，隻能包容。
是的，隻能包容！
別無他法！
他既不能殺了白芙蓉，另立族長，又不能質疑那個預言，如果要質疑，唯一的人選也隻能是白芙蓉。
她，是第一任大祭司白扶蘇的後代，而且貴為白族族長。
或許，當年白扶蘇有別的交代給他的後人，也說不定。
而這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縱然不願，他卻不得不按照自己的使命，繼續走下去。
哪怕前麵等待他的是一條不歸路。
中年男子盯著別扭的白芙蓉半晌，最終淺淺一笑，“這孩子暫時交給你照顧吧！等待陛下聖旨下達！你可要保護好了，她可是未來的國主！去吧！自今日起，我要閉關療傷！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可是，殿主，這件事……”
中年男子揮手打斷她的話，李威、李武已然在他的眼神下上前攙扶他離去，殿內隻留下一句：“她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白芙蓉沒有忽略李威臨去前擔憂的眼神。
什麽意思？閉關？
殿主這麽放心將這個嬰兒交給了她？若是她想殺了這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救世主”，是不是就可以挽救一場劫數？
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