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太子無情
北燕皇帝兒女眾多，一共生養了八個兒子十一個女兒。照例說，也算是子孫滿堂，可不知為何，八個兒子中有三個早夭，剩下這五個兒子即便妻妾成群卻並無一人誕下子嗣。
就說太子燕昇，如今年近四十，好不容易府上第十三房小妾碧如有了身孕，今日臨盆，太子府上下又是緊張又是忐忑的忙成一團。
孩子生下來了，是個男嬰，可惜不哭也不鬧，竟然是個死胎。
太子求子心切，被這一噩耗驚得幾乎昏厥，情緒從大喜一下降到大悲，當場勃然大怒，將所有伺候這位小妾的仆婦挨個責罰了一通，最後竟將怒火牽連到剛生完孩子的產婦身上。
“打。給我狠狠打。不打死這賤人難消我心頭之恨。”
“殿下，殿下……”
下身滿是血汙的碧如，聲聲虛弱的求救，卻絲毫引不起太子燕昇的半點憐惜之心，對這個往日百般嗬護的女子看也不看一眼。
男子薄情寡性自古多之，可這般對待自己的小妾未免太過殘忍，若是今日那男嬰並未夭折，真不知這位太子又該如何歡喜？太子的翻臉無情徹底寒了碧如的心，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下人伸手一探，嚇了一跳，竟已無氣息，急忙請示太子。
太子燕昇猶自不解恨地罵了幾句，才道：“抬出去扔了。別讓這賤人身上的晦氣汙了我太子府。”
歹命的女子被太子府的下人用草席一裹，抬出了太子府，尋了處偏僻的街巷隨意棄之不顧。
這日之內，多次有人從這裏經過，有些大膽的揭開席子查看，可一眼從女子長相中看出她是太子府的小妾，竟無一人敢多管閑事。
日頭西移，將包裹碧如的草席拖出長長地影子，孤寂又淒涼。
一對主仆途徑此地，無意中見此情景，心生不忍，便將碧如抬上了馬車，本想找個地方安葬了事，不料，他們這一移動碧如卻“嗯”了一聲痛醒過來。原來之前隻是昏迷並未死去。
許是她命不該絕。幸運地在生死關頭遇到了善心人。
碧如剛剛產子又遭毒打，身體之羸弱可想而知，若非這對主仆，她很可能真要葬身於此。
主仆二人急忙將碧如帶回府上，喊來府上女眷為她清理血汙之軀，又請來大夫為其診治……很是忙碌了一番，才將碧如的小命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有好事者一路跟著這對主仆的馬車，發現馬車停在城南的一座私塾前，跟附近住戶一打聽，才知這位善心人竟然就是這座私塾的教書先生皇甫玄墨。
說起這位皇甫玄墨，平寧城還真有不少人聽過此人。據悉此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卻心性淡泊無心仕途，聽說金家金玉老侯爺曾慕名前來欲聘請他為幕僚，被其委婉拒絕，甘願在這一座小小的私塾中做一名教書先生。
一時被傳為佳話。皇甫先生之名就此傳開。附近許多人家仰慕此人性情高潔，紛紛將子女送來此處習文學禮。
私塾如往日般，在午後傳出略帶奶氣的童音，整齊而高聲誦讀著：“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較清上浮者為天，氣之較濁下沉者為地。日月五星，謂之七政；天地與人，謂之三才。日為眾陽之宗，月乃太陰之象。”
朗朗的讀書，聲聲傳入一牆之隔的佳人耳中，惹得佳人幽幽一歎。
書齋隔壁是一處庭院，滿院的菊花競相開放，昭顯著主人的超然脫俗之心態，淡淡地花香飄蕩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一名眉目如畫的素衣女子置身其中，盯著菊花，聞著花香，聽著隔壁的念書聲，淚水涓然而下。
若是她的孩兒未曾夭折，過上兩三年，也會像隔壁的孩子一般，跟著夫子一聲聲朗讀吧？可她的孩子偏偏……
這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皇甫玄墨救下來的碧如。
太子的無情曆曆在目，皇甫先生曾勸過多次，可她心結難解，終日鬱鬱寡歡，日漸消瘦。如今數月過去了，她身上的傷早已痊愈，可心裏的傷要如何醫治？
先生說今日讓她見一個人，或許這個人可以解開她的心結，她並不想治療心結，失去了太子的寵愛，失去了自己的孩兒，她已然心如死灰，若非先生規勸她寧可一死了之，也好過日日以淚洗麵。
奈何先生一番好意，又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才在這裏等候。
秋日的午後，日頭暖暖，涼風習習，院內卻平添了一絲悲傷。
水雲幽要見的人正是她。
當皇甫玄墨引著自己來到這座庭院，看見這名美貌卻消瘦的女子時，也不禁心生憐惜。
“碧如姑娘。你的遭遇我都聽說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的孩子並非夭折，而是被人毒害。”
四目相對，二女各自平靜地望著對方。
無需介紹，已然知悉對方的身份，隻是二女眼中的平靜卻不同。
在皇甫玄墨看來，碧如眼中的平靜，是看透生死、了無生趣，如死灰一般的平靜；而水雲幽眼中卻是對生命和未來充滿自信。同樣的平靜，卻在這兩位佳人身上體現出截然相反的意味來。
兩名女子對視良久。
皇甫玄墨正在猶豫要不要打破沉寂之時，水雲幽開了口：“事實上，下毒之人並非要毒害你，而是要讓太子斷子絕孫，不僅僅是太子，就連其他四位皇子也不例外。此人手段毒辣，早在太子出生之前便在其父身上下毒，此毒無色無味，就連禦醫都診斷不出。此毒命叫‘絕塚’，以珍貴藥材配製，女子食用並無害處，可男子一旦服用，自下一代之後必然無後。即便僥幸得子，也是死胎，不能存活下來。”
聞言，碧如死灰一般的眸中瞬間起了波瀾，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眼中已然有淚光，她垂下眼瞼，咬了咬唇，並未說話。
水雲幽又道：“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話，會以為我是皇甫先生請來安慰你才編出的這通謊言，這樣吧！我教你一套心法，你可以回太子府求證或者嚐試進宮麵聖，相信有些見識的禦醫一定聽過‘絕塚’此毒。你要學嗎？”
碧如內心許是真有此想法，即便水雲幽言辭灼灼，她卻仍舊心存疑慮，明顯對水雲幽的話半信半疑。
皇甫玄墨眼見，也勸道：“碧如姑娘。何不一試？”
碧如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倘若真如這位姑娘所說，這背後必然隱藏了天大的陰謀，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又能做什麽？朝堂爭鬥素來不許女子幹涉，即便證實了又如何？能讓我那苦命的孩兒死而複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