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麵對著書案上堆成小山的奏章,煩惱地皺緊了眉頭。(www,16k,Cn更新最快)。

這些都是要求將“不顧大局”、“草率行動”的陰駿鵬等人治罪的奏折,雖然也有支持褒獎他們的人在,但數量相比起來卻是少多了!

而就李本人來說,他十分清楚,真實的情況應該是按後一種方法來處理才對。他本就是一個足以與楊學宗齊名的出色將領,楊學宗能看到的,他一樣能看到。

手裏拿起楊學宗的折子,他對裏麵的內容十分讚賞,對其所提的建議----大賞有功之士也是由衷同意,若不是因為方凡的勸諫,他早就宣布他們非但無罪、而且有功了!

“北方牧族強大,騎兵陣容之盛非我朝能敵,正應該據險固守才能保邊疆穩如泰山。若不懲處陰駿鵬等人,反而嘉獎他們的話,便是在鼓勵我軍將士貿貿然深入敵營,搶冒險功,對於我軍來說,並非好事!此乃其一。其二,迎賓館大火,廢太子生死不明,如果此時再與其舊屬針鋒相對,臣怕會有亂事發生。倒不如棄卒保車,暫時忍下這口氣,待我們準備妥當再為他們翻案,比這會兒非要為他們強出頭好得多了!”方凡如此說道。拿起又放下,他連聲歎氣,實在不甘心就這樣冤屈了為國盡忠的勇士。

他骨子裏仍是個軍人,知道軍人對於榮譽的熱衷高於一切!而對於方凡的勸諫,那是從政治的角度來看的,從軍人地角度,陰駿鵬等人可稱之為“英雄”,若真的懲罰了他們。怕是會令將士離心!

正在煩惱之時,忽聽殿外腳步聲響起,他抬起頭來。正好看見水笙走進殿門。

“參見皇後娘娘。”一旁的內侍們忙不迭下拜。

“都起來吧!”水笙擺了擺手,隨即向李拜道。“臣妾參見皇上。”

“你怎麽來了?”李急忙站起來,走過來扶起她。

她笑了笑說:“皇上已經在這兒坐了一上午了,臣妾來看看皇上,是不是被什麽事情難住了?”

李笑了,走回案邊拿起楊學宗地折子。晃了晃道:“皇後是為左丞相說項來了吧?聽說昨天他去見了你?”

水笙抿嘴一笑,道:“正是。皇上的消息可真靈通!”

李擺了擺手,並不理會她地暗諷,歎了口氣道:“你來得正好,按你看來,這事該如何是好?”

水笙走過去,瞄了案上的奏折一眼,笑道:“該如何做,皇上會不知道麽?秉公而斷便可。”

“可是這次反對的聲浪確實太大了!”李皺著眉頭道。

水笙冷笑一聲:“看來皇上當了皇上。卻把膽子給變小了!區區幾個文人,陛下就怕了他們嗎?”

“文人的口誅筆伐不可忽視。”李有些生氣。“口誅筆伐並不能決定任何事情!陛下別忘了,你的根本在哪裏?你又是通過什麽才能坐上這皇位地?”水笙毫不後退。

李心中一震。猛地看向她。

他的根本在軍中,他是通過血洗宮廷取得的皇位!

“況且。皇上不是在頭疼如何才能鏟除廢太子的勢力嗎?如今機會來了。皇上為何不好好利用?”水笙在快斷的駱駝背上,放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李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仿佛一柄刀直插向她的心髒。

“為何?你不是應該幫著他的?”

水笙毫不避讓地與他針鋒相對著,忽然,慘然一笑。

“他……都已經走了,你又何苦再計較?”她走到他身邊,看著他,淚水緩緩滑落,“如今,我隻剩下你了!”

李無言地看著她,臉上浮起似笑又似哭的表情。

就在這一瞬間,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提筆,在楊宗學地奏折上批下朱砂大字,他扔下筆,長長舒了口氣。

“是啊……如今,就剩我們了……”

他輕輕抱住她,一同坐在那龍椅之上,陷入了沉默。李荃忽然若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窗外。

“公子,怎麽了?”書童憐心詫異地問,磨墨的手也驟然停了下來。

“不……沒什麽。”李荃皺了皺眉頭,努力將紛亂的心思排出腦外。

自從來到寧襄王府,他和妻兒便被安排在了這所幽深地院落裏,平日除了不能隨意離開王府,倒也可以在府中隨意走動。但無論走到哪裏,都無法擺脫被監視的感覺,他知道,自己正被嚴密地看管著。

然而畢竟已經比陰暗地地牢好多了!而且這裏將是他重新出發地起點,隻有在這裏,他才會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這時,一個小廝走進來,垂手道:“公子,洪英先生來了。”

沒有人知道前太子李荃救助在這裏,王府裏地人一律以“公子”稱呼之。

李荃穩言忙道:“快請。”

不一會兒,洪英便走進了書房。寧襄王並不反對讓他跟其舊屬繼續聯係,畢竟他們兄弟相爭對寧襄王來說利大於弊。看上去似乎寧襄王占盡便宜,他卻自己知自己事,經過那場殘酷的爭鬥,昨日的李荃已經死去,如今的他,絕對不會讓別人白白利用!

“先生請坐。”他招呼著洪英。

洪英並未因他失勢而拋棄他,反而在太子黨最危險的時刻,正是洪英站了出來組織起他忠心的下屬,最大限度保留了太子黨的實力。

李荃對他,在原來的倚重之上,有多了幾分感激。

洪英謝過,坐在他對麵,問道:“公子,屬下昨天帶給你的消息,可曾看過?”

李荃點了點頭,道:“都看過了。”

“那,公子對此有什麽看法?”

李荃看了看桌麵,散放了一桌子的,跟擺在京城裏李案幾上的奏折幾乎一模一樣,那是各部尚書們參劾陰駿鵬等人的折子。洪英特地拿了來,交給李荃裁奪,是否仍要將參劾進行下去。李荃歎了口氣,道:“洪先生,照我的意思,倒是無謂再堅持了,這樣對我們不利。”

“公子,這是為何?”

“原因有二。第一,軍方的人已經對我們很不滿了,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是英雄所為,值得褒獎,如果我們一徑堅持彈劾,怕是更會令軍方對我們恨之入骨。第二,李乃是一軍功起家的,他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根本來迎合我們的打算。所以,對這種必然失敗又毫無益處的反對,實在是沒有進行下去的需要。”

洪英滿意地笑笑。

他其實早有主張,而且跟李荃的分析一模一樣。之所以沒有直接說出來,一是身份不同,對舊太子黨來說,李荃的一句話比他的十句話還管用。如果是他的主意,難免會遭到某些死硬分子的反對,而如果是李荃自己說出來的,就不會出什麽岔子。

二來,他也想看看經過那場幾乎令他們粉身碎骨的風雨之後,李荃是否已經成長?是否還會抱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而測試的結果,令他很滿意。

他點點頭道:“公子所言甚是。不過,公子還漏了一條。”

李荃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李之所以無法鏟除我們的勢力,一開始是立足未穩,不敢下手,如今卻是羽翼漸豐,唯一顧忌的不過是怕師出無名。如果我們的人執意反對,就很可能被他拿住把柄,趁機剪除。所以,我們不能給他可乘之機。”

洪英完全沒話說了,李荃果然已經成長為一個可以讓他心服口服的主人。

“公子英明!隻是,他們的奏折已經遞上去了,怕是為時已晚。”他憂心忡忡道。

“洪先生,我不相信你沒有想到這點,為何當初不勸著他們呢?”李荃問。

洪英苦笑了一下,說:“公子,大家都對你所受到的磨難深感憤慨,他們以為這是替你報仇的絕佳時機,屬下人微言輕……”李荃明白了。凡是人就會有私心,所以不可能一個組織裏麵所有人都一定是一條心,這本也不值得奇怪。

他不由得也苦笑了一下。

洪英看著他,問:“公子,事到如今,你看,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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