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荃走到窗邊,窗外一陣微風拂過,柳絮漫天價飛起來,似雨、似霧,籠罩住整片天空。[1--6--K小說網,手機站wap,shushuw,cn更新最快]。

“洪先生,你認為,我們今後的重心該放在哪裏呢?”他開口了,卻說起了看似不著邊際的話題。

洪英一愣:“公子的意思是?”

“洪先生,在你看來,我們是否仍應該將全部力量都放在京師裏跟李鬥呢?”李荃說得更明白了一點。

洪英若有所悟:“公子是想……棄?”

李荃走回桌邊坐下:“我們是時候把勢力都抽回來了!畢竟京師是在李的手下,雖然宮變發生得突然,”他的心中一痛,“但經過這麽久的時間,京城裏麵已經逐漸穩定下來,李也漸漸開始真正主導朝廷,如果我們還把心思放在如何跟他爭奪朝廷的控製權上,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倒不如把力量都抽出來,我們從另一條路上走。”

洪英點點頭,道:“掌握了朝廷中央並不代表就掌握了整個升龍王朝,公子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就是明證。我們不應該拘泥於對朝政的把持,從現在開始,我們的根據地應該是在這裏!”

他豎起手指,指了指正下方。李荃輕輕在桌上擂了一拳,聲音卻是無比沉重:“李發動宮變,我學到最多的就是武力的重要!若不是憑借武力和軍方的支持,他如何敢於弑父奪權,並且輕易在數月內穩定朝政?若不是沒有足夠的武力,我們又何至於一敗塗地?聖人之言隻能對忠善之人起作用,真正可以逐鹿天下的卻隻能是武力!我們要從現在起。發展我們自己的軍隊,隻有在軍力上壓倒李,我們才有可能打敗他!”

“但……我們在京師經營多年。就此放棄豈不可惜?而且並非人人都願意放開已經到手地榮華富貴。”洪英歎息著說。

“並不需要全部帶走。我們隻要撤走那些擺在台麵上的關係就行。”李荃的眼中一片冷凝,“至於那些不肯放棄地。也隻好舍小義、顧大局了!”

洪英聽得暗暗心驚。這番話,若是以前的李荃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出來地。看著變得日益冷硬的李荃,他心中漸漸有些畏懼,卻又感到由衷的高興。

自古成大事者,必須不拘小節。也隻有成為這樣的人,才有可能在激烈的皇位之爭中占到上風。

第一次李荃和李地較量他們確實輸了,但第二回合才剛剛開始,鹿死誰手仍未可知!

“公子的殺伐決斷,屬下佩服!屬下一定盡心盡力,幫公子取回應該屬於你的東西!”

李荃聽了,心中卻是一陣苦笑。

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是什麽呢?是權位?金錢?美人?

他一向不把功名利祿放在心上,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對李。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報仇,為父皇報仇,然後……

那個聰穎的女孩。那個仍舊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卻也是明明白白知道不可沾的深愛之人。該怎麽對她。他一點都不知道!

合幹山脈位於草原的西部,綿延三千二百裏。蘊藏著豐富地礦產資源,也是牧族曆來重要的礦產區。牧族的武器,有大約六成都由這裏產出地鐵礦打造而成。

采礦需要大量的人力,每年草原上各個部落之間都回頻繁暴發爭鬥,有些甚至升級為戰爭。戰爭中地失敗者,以及受到金汗圖懲處地人,都會被送來這礦山,幹著永遠無法停下的沉重工作,吃著比幹草還差地食物,在絕望和勞累中死去。

被俘虜的中原士兵,雖然被救下一條命,卻也被送到了這裏。再強壯的人也無法再這麽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多久,何況有些人本就負傷、身體孱弱,更是使得來到這裏的前三天,傷員病號就死了個大半。

殷駿鵬所看到的,就是這幅慘景!

衣衫襤褸的礦工們,在監工窮凶極惡的鞭下呻吟著,睜著兩隻無神的眼睛,木頭人一般做著沉重的勞動。不時會有人撲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監工也隻不過走過去隨便瞧上兩眼,連確定一下是否已經死亡也不曾,便叫人將其抬走,看樣子是要置之不理了。

周遭來來去去的人對此熟視無睹,或許見得太多已經麻木,又或許早已認命自己遲早也會如此,總之沒有人多看一眼,沒有人為之停留。這是一座死氣沉沉的監獄,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

殷駿鵬的心猛地抽緊。

“卓格首領,你有大汗的手令麽?”看守的士兵在礦場柵欄外攔住了他們一行,並不因為是卓格親臨而有所放過。

“大汗命我來查看近幾個月的采礦進度。”卓格說著,遞過一塊金牌。

士兵核對無誤之後,雙手將金牌遞回,然後揮手示意,讓其他人打開大門。

卓格等人策馬而行。

殷駿鵬騎馬走在卓格身後,臉上抹了一些黑油將皮膚染黑了一些,如此便跟牧族人的容貌特征類似,大搖大擺走進了這座礦藏。

“這裏的士兵倒是很認真,不過防禦工事就差了些。”他一麵走,一麵低聲品評。卓格聞言回過頭來看著他,笑道:“你也發現了吧!這裏位於草原深處,雖然駐有重兵把守,卻並沒有什麽值得一看的工事。他們的職責主要是防止礦場內的人作亂,而不是外部人的入侵,金汗圖根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夠打到這裏來。”

殷駿鵬心中一動,對於卓格三番四次在麵前直陳金汗圖的錯處,以及其對金汗圖毫不尊敬的稱呼,在在都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對此早有對策,卻須在今天見過張俊等人之後才能具體清晰。

“喏,那就是你的士兵們。”卓格突然一揮馬鞭,指向一處小山坡。

殷駿鵬渾身一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幾十個衣不蔽體的礦工正在那裏搬運著廢石,從那破敗的衣著上,依稀仍能分辨得出那是北方兵團的製服。

殷駿鵬隻覺得一股熱流從心中湧起。

雖然石塊並不算大,如果在平時,以北方兵團士兵的素質和能力,一次搬上個三五塊絕不是問題,然而此刻,就算是一塊也似乎費盡了他們全部的力氣,險險栽倒在地上。

監工揮舞著皮鞭向他們身上甩去,一個踉蹌,竟然拿不住一塊石頭。石頭跌落在地上,引來了更多的皮鞭和叱罵。

殷駿鵬隻看得血氣上湧,就想衝過去救護,卻被卓格見機得快,一手擋住。

“那個人,如果我沒記錯,是個將領吧?”他指著其中一人問道。

殷駿鵬滿腔的怒火被一打岔,頓時清醒了不少,強自按捺下激動的情緒,他凝神看過去,頓時臉色一變。原本壯實的身材如今變得幹癟枯瘦,皮膚上布滿了傷痕,年輕俊逸的臉龐被狠狠劃過兩條刀痕,觸目驚心讓人不自覺猜測為什麽腦袋沒被剖開。但整體的臉型並未變樣,那清澈的眼神依然堅定,那是有著執著信念的人的眼睛,正是張俊沒錯!

強自壓抑下的激動再次澎湃起來,他顫抖著嘴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卓格看他這樣就已經知道答案了,推了推殷駿鵬,示意他跟著自己走,一麵派了個人說道:“你去把那人帶到議事廳,我有話問他。”

那人領命而去。

殷駿鵬感激地看了卓格一眼,默默跟著他繼續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