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副將,土人頭領巴布司已就擒!”梁光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李?n離去之後,帶走了其他的副將,獨留殷駿鵬一人留守善後,因此,這裏實際上就成為了殷駿鵬的天下。

但李?n雖走,影響猶在。

這支軍隊是他的嫡係,外人並不容易插進來。

雖然受命聽從殷駿鵬指揮,他卻無法安插自己的人在裏麵,整支軍隊就像鐵板一塊。

這也是為什麽李?n會放心讓他一個人留下統領軍隊,在所有的副將裏麵,也隻有他是“外來人口”。

殷駿鵬也不敢在軍中安插親信,萬一打草驚蛇,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惟有這梁光,是他的親信。

兩人本就是一起報名從軍的,一同訓練、一同戰鬥。

殷駿鵬高升之後提升自己的兄弟,本就是人之常情,一個兩個人也翻不起多大波浪,因此還不至於引人注目。

這梁光,本就是殷家培育出來的軍官後備人選。

此時,梁光見左右無人,便湊了上去低聲問道:“副將,這巴布司該怎麽處置?是不是……”他劈手為刀,虛空做了個“砍”的手勢。

殷駿鵬沉默著,倒不是巴布司該不該死的問題,而是自己如何才能在這種情況下撈取最大的利益。

“對了,副將!”梁光從袖中抽出一張小紙條,畢恭畢敬呈送給殷駿鵬。

殷駿鵬接過來,不用看即知是殷家聯絡網傳來的密信。

如今他身份不同了,一舉一動受人關注,這類事情自然是交給了梁光去做。

拿近紙條,一股淡淡的馨香傳來,他精神一振:“是宮裏來的?”“是。”

他興衝衝地打開來看,隻見上麵一筆一劃,如同雕刻出來一般整齊的字體,正是水笙慣用的把戲,目的是為了不讓人從字體上找到寫信之人。

紙上隻有十四個字:“聚而殲之,不如圍而攏之。

攻心為上!”殷駿鵬的眉頭倏然皺起,反複又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其他看漏的地方,便將紙條揉成一團,吞進肚裏。

然後,他站起身來,在帳中走來走去。

“副將……宮裏有什麽消息麽?”梁光雖然是他的親信,但負責的範圍不同,所以並沒有必要告訴他花月顏和水笙的事情。

所以一直以來,梁光都以為殷家在宮中的,不過是一般的眼線。

殷駿鵬聽而不聞,隻是細細思量著水笙的話。

漸漸地,他的眉頭舒展開來。

“副將?”“去吧巴布司帶來!”“是。”

梁光也不問為什麽,徑自去了。

不多一會兒,兩個士兵押著一個衣著怪異的大漢,推推攘攘、罵罵咧咧走了進來。

“混蛋!見了大人還不下跪?!”士兵見大漢並不向殷駿鵬臣服,不由心頭火起,抬腳在他腿上踢了一腳,他打了個趔趄,卻竟然穩住了,沒有跌倒。

那大漢的身上穿了一身獸皮,而且是虎皮,頗珍貴的,但此刻已經破損了。

頭發糾結在一起,亂糟糟的,絡腮胡,銅鈴般大的眼睛瞪著殷駿鵬,眼神裏仿佛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四肢都被牛皮繩緊緊綁住了,右肩和左大腿都被草草包紮過了,卻並不仔細,再加上一路上掙紮和方才那一腳,所以又開始滲透出血跡,漸漸地,把包紮的布都浸濕了。

士兵見他不倒,還要再踢,卻被殷駿鵬製止了:“好了,他不跪就算了。”

“是。”

士兵見主帥說話,隻好悻悻然不再動作。

殷駿鵬坐在指揮台前,大量了大漢一番:“你就是土人頭領巴布司?”巴布司“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旁,不看他,也不回答。

梁光見狀,皺了皺眉頭,對一旁的士兵小聲道:“去,叫個通譯過來。”

“不必了。”

說話的是殷駿鵬,他看著巴布司:“我知道你聽得懂!你就是巴布司吧?”大漢睨了殷駿鵬一眼,隨後用生硬但卻標準的官話說道:“我是巴布司,但我不是什麽土人頭領,隻不過是南疆十九峒推舉出來的大峒主!”殷駿鵬笑了笑。

由於南疆地處溫熱,各種奇異的動植物隨處可見,若有本事抓到、挖到,販運回北方那可是極大的利潤,因此北方的商賈越來越熱衷於南下,爭奪南疆的資源。

然而隨著北方人口大量進入南疆,先進的文明對這裏原始的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也對固執地堅守自己的生活習性的土人造成了巨大威脅。

為了應對和抵消這個威脅,原本互不幹涉、甚至互相敵對的部落都放下了成見,聯合在一起,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他們共同從十九個部落首領中選舉出一人擔任大峒主,負責南疆十九峒的聯盟的日常維持和戰時統領工作。

大峒主任期終生,除非有半數以上峒主,也就是九個以上峒主認為大峒主不再適合這個工作,要求進行改選,南疆十九峒才會再次召開聯盟大會,選舉新的大峒主。

聽得出來,巴布司對於自己能夠當選這一屆的大峒主,還是非常自得的。

殷駿鵬也不跟他糾纏,單刀直入說道:“巴布司,爾等身為天子臣民,卻不服號令,公然聚眾造反!你可知罪?”巴布司冷笑一聲,道:“天子臣民?天子什麽時候照顧過我們?中原人在這裏橫行霸道,就知道欺壓我們,誰還會臣服他?”殷駿鵬皺了皺眉頭道:“若是受到欺壓,就該向皇上申訴,皇上自會處理!你們聚眾造反就是死罪!”“死又怎麽樣?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什麽……士可殺不可辱?”巴布司強橫說道。

梁光一聲悶笑,低聲嘟噥:“有你這樣的‘士’麽?”殷駿鵬瞪了他一眼,才轉向巴布司道:“不管怎麽說,你們發動判斷本應該是滅九族的大罪。

不過皇上仁慈,為黎民百姓計,不願多造殺孽。

如今你已被擒,如能號令你的族人放下武器,或可網開一麵,繞你不死!”巴布司不恥地笑道:“你們官兵仗著人多,我一時疏忽才會被你們抓住,又不是靠你們的真本事,有什麽了不起?!想要我投降?辦不到!”殷駿鵬早已料到他會這麽說,聞言倒也並不生氣,隻是微微笑了笑說:“那你以為,如何勝你你才會心服口服呢?”巴布司眼睛一亮,說道:“隻要你放了我,跟我們在大山裏再來一場較量,你贏了,我便服了你!”想不到這人還粗中有細!看他那麽快就說出這番話來,必定是早就想好了的!難怪這次南疆的判亂遲遲無法平息,土人們仗著對地形的熟悉跟官軍周旋,這次若不是將他們誘到平原上,還真就捉不到他!也難怪他不服氣,因為是在他們不熟悉的地方輸掉的。

沒有跟他講,短人所長、困敵於不利才是兵法要義,這人隻不過比其他土人多了幾分腦筋,中原博大精深的兵家戰術他學到的不到一成。

“那好,如你所願,我就放了你!你回去整頓你的部族,我們再來鬥一場,看究竟是你厲害,還是我比較強!”“大人!”梁光一聽急了,叫道。

好不容易抓到敵方首腦,卻又要放了,就算他是這裏的最高長官,擅自釋放重犯那也是重罪啊!再說,抓到人已經是大功一件,何必再去冒險放了又捉呢?山林間是土人們的地盤,放虎歸山,能不能抓到他那可真的誰也不敢打包票啊!殷駿鵬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放心,我既然敢放了他,自然就有信心再抓到他!”旋又對巴布司道,“我可以依約放了你,但我如何相信你不會就此潛逃呢?你若逃了,我要背負罪責不說,上哪裏找人較量去?如此一來,豈不是我自討苦吃?”巴布司一聽,頓時氣得暴跳如雷:“隻有你們中原人才會這麽無恥!我們峒家人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就算是死也不會逃避!”殷駿鵬嗤笑道:“大話誰都會說,問題是說了做不做得到!”巴布司又急又怒,滿頭大汗,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說官話了,土語嘰裏呱啦念了一通。

殷駿鵬也不打斷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聽不懂。”

巴布司倏然住口,瞪著他,然後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我,巴布司在此,向十天之神發誓,回去之後,一定不會逃跑,一定會領著峒家人跟官軍周旋到底,直到死亡!”殷駿鵬皺了皺眉頭。

十天之神是土人們信仰的大神,凡是向十天之神所發的誓言是絕對不能違背的,否則在他們的信仰中,破誓的人會腸穿肚爛,死得淒慘無比,而且死後還會繼續受到懲罰,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向十天之神發誓是非常鄭重的,也非常不易。

隻是……“我不要你的性命,我隻要你輸了以後,能夠率領你的族人降服。”

巴布司愣了一下,有些迷惑了:“為什麽?你們不是一向抓住我們就會處死的嗎?為什麽這次一定要我們投降?”不但是巴布司,連梁光和那兩個士兵也都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我說了,皇上仁慈,不願多造殺孽。

我也是一樣,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一些吧!”殷駿鵬淡然道。

巴布司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斷然道:“好,我答應你!如果我輸了,就率領全峒家人投降!”殷駿鵬滿意地笑了,道:“好,協議達成,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