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水笙自己已經有了打算,木訥的唐老實又怎會是她的對手?所以盡管不舍,唐老實還是未能改變她答應去京城裏做人丫環的決定。

打點了一番,老風頭等人在村裏逗留了五天之後,便又出發了。

這次隨同他們一起的,除了照常出去交易的男人們,還有幾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她們都是被老風頭說動,願意到外界去見見世麵的。

唐老實一把鼻涕一把淚送女兒到村口,水笙看著這個相處了快一年的“父親”,雖兩人並不十分相親,卻也感到一絲不舍。

時空並不相同,但水笙在他身上依然感受到與前世父母一般的對自己的關愛,也正是這份愛,讓她挺過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不適,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融入了這個世界。

而此次一別,她不知道今生今世還有沒有與這個“父親”再見的一日。

老風頭的話大多不實,她明知如此仍然答應下來,實在是賭上了性命之舉,前方的路途,籠罩在迷霧和凶險之中。

想到此處,不禁有些心酸,但她仍然強忍著淚水安慰了唐老實。

其實不光是他們一家,其他幾家有女兒跟著出去的人家也是哭得抱成一團,有兩個人甚至臨行前還改變了決定不去了。

就這樣耽擱又耽擱,好不容易,一行人才走出了村口。

外出的男人們有二十來個,除了老風頭以外都是壯年。

眾人把幾個女孩子護在中間,沿著村口的小路前行,走了大概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前方突然出現一片茂密的森林,而山間小路則消失無蹤。

水笙不由迷惑地皺起了眉頭,與另外三個女孩子麵麵相覷。

她們從來沒離開村子這麽遠過,所以並不知道村口那條看起來直通山外的小路其實並不是暢通無阻。

陰駿鵬看了水笙一眼,笑了笑說:“別擔心,跟我們來吧。”

說著領著她們向前行去。

四個女孩子除了水笙都被他迷走了心竅,麵色潮紅分不清東西南北就跟著走,隻有水笙微皺著眉頭,暗中記憶著一路行過的地方。

陰駿鵬看在眼裏,卻什麽也沒說。

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在看似迷宮的森林裏繞來繞去,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麵峭壁。

怪石嶙峋的岩壁上光禿禿的,隻有偶爾頑強的小草探出頭來,幾乎呈九十度的坡度沒有一棵樹木,高聳入雲如同一把利劍,從下麵往上去,脖子都要仰斷了還看不到頂峰。

水笙深深地震懾了!雖然已經活過了兩世,在前世也見過不少圖片照片,但當她真真正正、親眼看到如此險峻雄偉的山崖時,還是湧起了無法遏抑的激動,心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就是這個!這就是她拚上性命也要尋找的東西!隊伍的前頭,一個村人走上前去,在一塊不起眼的山石上摸摸碰碰,然後就聽見“轟隆隆”一陣巨響,陡峭的山崖居然露出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大概一米半寬,兩米來高,僅容兩個人並排前行。

老風頭頗有深意地看了幾個麵露驚惶的女孩一眼,說道:“這是先祖們定居隱山村時開鑿的山洞,也是連接村子和山外的世界的唯一通路,幾百年來,隻有被嚴格選中的人才有資格通過這裏走向外界,你們是唯一的例外。

但不論怎麽說,你們都是村裏的人,應當知道保護村子的責任重於生命,就算是死,也不能透露這裏的一切,否則凡我隱山村出來的人,人人都可以得而誅之,明白嗎?”另外三個女孩都嚇白了臉,打著哆嗦說不出話來,隻能雞啄米似的猛點著頭,她們何曾見過一向和藹可親的老風頭做如此可怕臉色?水笙心頭劇震著,方才得見自然奇觀的新奇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並且似乎這裏頭隱藏著遠遠超出她想象的複雜內幕。

隱山村究竟有什麽秘密?竟然有如此精巧的機關和嚴苛的紀律保護著!她隱隱覺得方才的路似乎有些蹊蹺。

森林中分不清楚方向,她甚至不知道他們是筆直向前走著還是在林子裏繞彎,四周仿佛都是同樣的景色,令她想要記住路線的打算落空。

下次來,如果沒人帶路,恐怕她會繞死在這林子裏!太過詭異了,不由讓她想起前世在武俠小說中看過的所謂奇門遁甲。

陰駿鵬就站在她身邊,此時輕聲笑著,安慰著她:“沒事的,別往心裏去。

這是第一次出村的人的例行公事,每個人都要被念上這麽一段,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傳下來的規矩,我們都被警告過,沒什麽大不了的。”

水笙看了看他,笑了笑,那笑容卻看得出來有些勉強。

老風頭果然沒有再多說什麽,念叨完這幾句,忽然又堆起了滿臉笑容,說:“好了,話就說到這兒,咱們快走吧,不然天黑到不了宿營地可就麻煩了!”幾個單純的女孩被他這一張一弛唬得死死的,心中的敬畏更深,不敢多說什麽,低頭走在男人們中間,魚貫向著山洞裏走去。

每個女孩的身邊都走了一個男人,手裏舉著火把照明,否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能讓這些膽小的女孩子尖叫驚嚎。

寂靜的洞裏,沒有人說話,隻有人們沉重的呼吸聲和雜遝的腳步聲。

火焰在黑暗中跳躍著,在洞壁上投下明滅不定的身影,壓抑而沉悶。

不是不能說話,而是被這種沉重詭秘的氣氛壓得說不出話來。

水笙卻完全沒感覺到任何不自在,甚至於是有些雀躍的。

這樣的場景讓她不自覺想起了前世曾經在網絡上看過的關於鬼屋的介紹,以前因為身體的原因她從未有機會親身體驗,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有了類似的經驗。

若是在兩旁山壁上裝上一些機關,不用熄滅燭火,也能讓人驚叫戰栗吧?那時候這些看似鎮定無畏的大男人們,會是什麽表情呢?她有些壞心地想著,然後在腦中幻化出種種可笑的景象,慢慢彎起了嘴角。

走在她旁邊的正是陰駿鵬,他一直用心觀察著這個處處令他不解的女孩。

看到水笙唇邊的笑意,他的眼中充滿了驚奇。

如此可怕的環境,就算是膽大妄為的他也在初次進洞時忍不住戰戰兢兢,而她,一個十五歲的女孩,怎能如此鎮靜還能笑得出來?!是被嚇傻了嗎?他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條,隨即啞然失笑,自嘲地搖了搖頭。

那雙清澈的眼眸,理智的眼神,雖有些頑皮,卻怎麽也不可能是癡傻之人可能有的。

他對水笙的興趣不由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