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生疑了!水笙坐在床邊,手拿著針線衣角,卻失了神。

“水笙,以前可都沒發現你煮的菜那麽好吃啊!”仿似無心的隨口一問,卻令她在一瞬間汗濕重衫。

那天晚上,吃過晚飯,當陰駿鵬問出這麽一句話,她就知道他已經生疑了!發現那個男人的不簡單並不是偶然。

他雖然生得俊美,但拜前生無所不有的信息爆炸所賜,她早已遍覽中外頂級俊男帥哥,陰駿鵬俊帥的外表令她心動,卻並不心迷,所以能看清許多別人看不清的事情。

超越了外表的迷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詭秘不時顯露出端倪,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這樣的表演演技派明星並不難詮釋。

隻可惜自己的閱曆雖多,經驗卻少,否則也不會在那天表現得如此差勁。

可以肯定他並為相信自己的胡謅,卻隻是笑笑並沒有深究,那個男人不是任人撮圓捏扁、會中途而廢的類型,卻放過了自己,並且接連幾日下來都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行動。

是因為不屑於浪費時間在自己這種黃毛丫頭身上嗎?想得太過入神,猛不丁左手食指傳來尖銳的刺疼。

輕呼一聲急忙抽出手指放進嘴裏吮吸,多久不曾體會到這種痛楚了?雖然繼承了唐水笙的記憶,卻不代表就能繼承她的技藝。

唐老實對水笙疼惜入骨,從不曾讓她做過重體力活,但煮菜縫衣之類的家務活卻是不能不做的。

廚藝大有精進可以謊稱有神仙傳授,騙騙唐老實這種憨厚的人不成問題,但女工水平遽降就無法說得過去了,難道要她說神仙把水笙女工的能力收回去了?於是她卯起來研究這些精巧的手藝活兒,夜深人靜之時往往被刺得滿手鮮血,第二天還必須裝作沒事人的模樣以免引人疑竇。

人無完人,IQ300的罩門似乎也在這裏體現出來,看似簡單的女工她卻怎麽也做不好,就算水笙的腦子裏有基本技術,前世的記憶中也不驚一記下了許多令人驚歎的絕活,手上也怎麽都做不出來,努力將近一年的成果,最多也不過縫出來的衣物能穿而已。

但不論如何,剛開始時刺得自己滿手針眼的情形早已消失許久,沒想到今天居然又發生了!不由苦笑,看來陰駿鵬對她的影響比她以為的要大得多啊!“水笙,水笙在家嗎?”老風頭的聲音突然從屋外傳來。

“啊……在,在家。”

她愣了一下,急忙回答道,同時放下了手中針線,起身走出門外。

隱山村的人們都是自給自足,當然不會有太多的財物。

唐老實家裏隻有他這麽個勞動力,吃穿用度自然又比別人家差了些。

低矮的平房隻有兩間房外加一個小小的廚房,青布門簾將內外間隔開來,裏間是水笙的閨房,外間則是吃飯、待客的地方,晚上充當唐老實的臥室。

水笙把老風頭請進了屋,別說他是村長的弟弟,就憑他的年齡與她父親差不多,水笙就不敢不敬老尊賢。

請了老風頭上座,拿出洗得幹幹淨淨的杯子到了一杯水,恭恭敬敬捧給了他喝,水笙這才低著頭,輕聲細語問道:“風叔叔,找水笙有事麽?”老風頭拿著水杯抿了一口,心中感慨水笙真的是變了!待人接物進退有據,神態舉止彬彬有禮,若不是身處隱山村,哪裏看得出這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莊稼漢養出來的小村姑?駿鵬說得對,就算女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懂事,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時間內改變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性,還改變得那麽徹底!水笙偷偷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老風頭,心下有些惴惴。

且不說眼前這人是那個男人的叔叔,就憑他十幾年來帶領村人在外闖蕩的經曆,就足以令人不敢輕視。

前世的影視劇中見多了笑麵虎的角色,如今拿來套在老風頭身上最合適不過。

所以她有足夠的理由擔心,是不是陰駿鵬對他說了些什麽?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發現了些什麽?老風頭喝完了一杯水,心下已經有了計較,看了看水笙有些緊張的神色,嗬嗬笑了。

“水笙啊,別這麽擔心,沒什麽事。

叔叔我今天來呢,是給你傳個信兒。”

“傳信?”“是啊。

事情是這樣的,有個官老爺,是最近才被提拔上京的,在京城裏置辦了房產,缺少幾個粗使丫頭。

我以前就曾經幫他找過一些傭仆,這次又湊巧碰上了,那官老爺就讓我再幫他一次忙。

我想啊,反正是粗使丫頭,一般人也能幹,村裏那麽多機靈能幹的女孩子,若是有人願意去幹這個事兒也是不錯的啊!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風叔叔的意思是……”水笙有些明白了。

老風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意思去那官老爺家做事?那官老爺為人忠厚,夫人、小姐也是通情達理的,在他們家做事,很少會被打罵責備,你去,也不過就是在廚房之類的地方打打下手而已,活計跟在家裏差不多,每個月還有二錢銀子的月奉,是份不錯的差事。”

“這……”水笙怦然心動,但麵對未知的事物,卻難免有些猶豫不決。

老風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別著急,也不必馬上答我。

你從小在村裏長大,現在突然說要離開村子,就算你答應了,你爹也未必願意呢!還是晚上跟你爹好好合計合計再說吧!趙家、李家的幾個閨女也是一樣,我讓她們想好了再給我答複!”聽到不隻是自己一個人被告知了這件事,水笙微微鬆了口氣:“風叔叔說的是,這事兒,水笙要跟爹商量商量才能回答您。”

老風頭理解地點點頭,說:“那好,那我就先走了。

不管去不去,你們商量好以後可給我個準信兒啊!”水笙連忙點頭,恭恭敬敬地把老風頭送出了家門。

回到屋裏,關上門,她這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隻覺得心跳加速、血氣上升。

實在無法不激動啊!這麽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了自己麵前!早就不滿足於這種寧靜卻無聊平凡的生活,渴望著看到更大的天地,用自己的眼睛看遍大江南北,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

別說唐水笙了,就算唐老實和村裏絕大多數人都不曾走出過村子,更不可能給她任何關於外界的詳細信息,老風頭率領的一群人是隱山村與外界交界的唯一途徑,他們卻從來不讓女人的加入。

她聰明,但從不自大,從不認為麵對一無所知的外界自己能夠獨自應付,所以幾乎已經絕了外出的希望,自嘲著人性的貪婪,卻在睡夢中一再夢見廣闊的藍天碧海。

而現在,一個光明正大走出大山的機會出現了,就像天上掉下來諾大一個餡兒餅,讓她怎能不欣喜若狂?!但她卻無法不懷疑老風頭話裏的真實性。

若是老風頭真的有心讓村裏的女孩走出去,為何以前十幾年都不曾有過類似的舉動?隱山村已經幾百年沒有女人走出過大山了,憑什麽到了這個時候就要破了傳統?再說,沒有知識也有常識,京城那是什麽地方?天子腳下,什麽人物找不到?那所謂的官老爺又怎會找不到合適的丫環而要老風頭幫忙?說到官老爺,以老風頭的身份,能認識什麽大人物麽?種種疑惑在她的心中回蕩,與對外麵世界的憧憬交織著,衝擊著她的心靈,折磨著她的意誌。

老風頭的話就像在她心中的圍堤上掘開了一個口,盡管隻是一條細細的縫,卻已經無法阻擋名為“渴望”的洪水洶湧而至,破堤而入,缺口越來越大,根本無法阻擋。

既然別家的女孩兒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這就說明老風頭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而他身為村長的弟弟,村裏的元老,總不會對自己的後輩有什麽歹毒的心思吧?她並沒有什麽值得圖謀的東西啊!看著窗外的陽光明媚,她的心裏慢慢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