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麵對朱佑樘的時候她麵色坦蕩:“平心而論,剛才那一瞬間,我真的差點就想丟下你自己逃回景仁宮了。可是,你告訴我。現在你的心裏,究竟害不害怕呢我要聽實話。”

“怕。”朱佑樘覺得正因為眼前站著的仕雨桐,所以他才能將這個代表他膽怯和懦弱的詞回答得堂堂正正。

“恰巧我也害怕。”顧雨桐踮起腳尖來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兩個人的勇氣加起來,總歸夠去會會那個老妖婆了吧。”

朱佑樘心知大戰當前,卻還是被顧雨桐這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樣子逗樂了:

“好,跟在我身後,我們就去會會那個老妖婆。”後三個字說得極重,讓顧雨桐頓時覺得孺子可教。

走進永寧殿,顧雨桐頓時就被其中的富麗堂皇給吸引了,歇山式頂上鑲著明朝時期價值的黃琉璃同內簷用浮雕勾勒出雲中龍鳳的形態,主柱上的貔貅和璽彩畫更是栩栩如生,麵闊五間,都是菱花扇門,精美無比。

這隻是她目能所及的正殿,其左右偏殿、耳房和花園可想而知。此刻,顧雨桐深知永寧宮的奢華,絕非檀香縈繞,佛光普照的景仁宮,或是後宮中任何一座宮殿可比的。同時她也明白,在明憲宗的心目中,萬貞兒的分量也絕番中任何一人可以同日而語的。

想到萬貞兒,顧雨桐才將目光投向那個正走向他們的,雍容華貴的宮婦。平心而論,她長得並不美,不是傳統意義上江南的大家閨秀,甚至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柳眉,杏眸,櫻桃小嘴,她一樣都沒有,相反,她長得很英氣,闊眉寬鼻,一看就有一種北國女子特有的粗獷和豪放。

她嘴揭著笑意,由於相貌並不出眾,不會讓人下意識的提防,但仕雨桐還是從她的目光中察覺到了幾分算計。顧雨桐頓時自嘲,剛才看到萬貞兒的模樣時差點就掉以輕心了,在這個以美貌橫行的大明王朝的宮殿中,能開出這麽一朵特立獨行的奇葩,想必也不會是池中之物。

走到萬貞兒麵前,朱佑樘當即就行了禮,絲毫沒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兒臣給萬貴妃娘娘請安。”

顧雨桐也跟在她身後行了禮,為了配合她這隻有三四歲的身子,她隻得做出一副十分笨拙的樣子。

萬貞兒垂眸看著兩個孩子畢恭畢敬地行完整套禮以後才寬宏地笑著虛扶起朱佑樘:“傻孩子,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吧。”

顧雨桐還黍在地上不敢起身,看萬貞兒的架勢是打算拿放大鏡揪他們的錯處了,現在她是朱佑樘帶來的宮人,行為稍有不敬很可能就被當做把柄,讓朱佑樘過不去了。

萬貞兒倒是有些驚訝於這個看上去隻有三四歲的小丫頭的自覺,心下倒有了幾分好奇:“不知跟在太子殿下身後的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啊”

“回萬貴妃娘娘的話,這是兒臣兩個月前新收的侍女,皇奶奶賜名雨桐。”朱佑樘對答如流,絲毫不失恭敬。

萬貞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把頭抬起來。”

顧雨桐抬起頭望向她,努力讓自己流露出一個三歲女童應該有的膽怯和害怕。

萬貞兒看到她這幅模樣好像很是失望似的,嘲諷的笑了笑:“長得還可以,但也不過如此。”側頭對朱佑樘道:“你若缺侍女,改明兒我差人給你送去幾個上得了台麵的。”

顧雨桐聽了,差點掄起袖子跟她拚了。什麽叫上不了台麵你倒是上一個給我看看呀

朱佑樘輕笑一聲:“多謝娘娘厚愛。可是,一來兒臣住在景仁宮,灑掃的宮人都是由太後親自安排,兒臣也不好貿然收人。”

顧雨桐雖低頭跪在地上,但在心裏卻已搗蒜似的起頭來,瞧瞧這氣魄,這條理,真不愧的她家的孩子。

“這二來兒臣天資愚笨,身邊放個什麽都不懂的,比起那些什麽都懂的更讓兒臣有成就感。”

沒錯,沒誒顧雨桐猛地抬起頭看向朱佑樘,後者則故意避開她的目光,但其嘴揭著的淺笑則出賣了他心中小小的得意。

額這孩子應該是一不小心腹黑的吧。

嗯。顧雨桐心中點了點頭,一定是的。

而這話聽在萬貴妃耳朵裏,就權當朱佑樘是喜歡順溜拍馬的人,心中自然暗喜:“好了,你也起來吧。”

顧雨桐這才敢支著略微有些跪麻了的腿,緩緩地站了起來。

萬貴妃也不再看她,由兩個宮女攙扶著回到了自己的鸞座上,看著朱佑樘也落座後便示意上糕點。

五個小碟子,中間一個玲瓏拚盤。分量都不足,但一看就是出自宮中禦廚的手筆,精致。

萬貴妃也開始聊起些有的沒的:“太子殿下再過幾年就要出閣講學了,現在心下可有計較,想要師從於誰啊”

出閣講學淺顯的來講就是明朝太子接受非常規九年製義務教育的開始。這段經曆直接關係到皇子的個人修養,所以極受重視,老師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從中可以看出太子的受重視程度。

“回萬貴妃娘娘的話,兒臣尚未思量過,不知娘娘可有什麽好的提議”

萬貴妃抿了一口茶水,狀似不經意的回答道:“太子殿下覺得彭華如何他的學識若敢稱第二,放眼朝中就沒人敢稱第一了。”

聽了這個名字,顧雨桐下意識眉毛一挑,不由暗罵這個萬貴妃目光深遠。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個彭華雖然在明代宗,也就是朱佑樘他叔公執政期間一舉奪得會試第一,可是重點是後人皆知他品行不正,最善陰謀算計,酒肉聲色樣樣精通,結黨營私個個不落。這樣的罵名都已經流傳到了500年以後,相比在成化年間應該隻增不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