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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成看著前往貴賓專區而去的蕭小天的背影,看不出有什麽欣喜或者落寞。【文字首發】

手中燙金邀請函的分量越來越輕,仿佛上麵“邀請孫大成”幾個字就像批量生產的製式產品一般,再也不能給自己帶來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覺。

或許起初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感覺,完全是錯覺。

工作人員依舊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冷漠的矗立在那裏,準備迎接下一個賓客。來來往往各型各色的人見得多了,也不在乎他孫大成一個,尤其關鍵是能在中醫大會上做一名工作人員,事先的培訓工作還是極其到位的。

就算有再多的不屑,也不會寫在臉上,更不會表達在語言上。

蕭小天迎著蔣鍾政的招呼聲快步走了過去,這其實是蕭小天第一次在中醫大會上正兒八經的進入後台準備區,雖然已經過了容易激動的年齡,但那不可一世的孫大成吃了一個啞巴憋屈,蕭小天還是有些得意的。

蕭小天也不是神,一個簡簡單單的凡人而已。

轉過一條鋪就著紅地毯的迎賓路,再向前就是貴賓單間的休息區了,一直默默前行沒有說話的蔣鍾政,忽然說道:“小天,你沒有看出老頭子今天有什麽不同麽?”

蕭小天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個頭不高的小老頭,精神狀態比昨日好了不少,說話聲音也不像昨天那麽尖銳,身上罩著一件淺灰色的棉布長衫,配合著這片建築區古色古香的環境,顯得是那麽的和諧一體。

“寒氣,應該好了許多吧?”蕭小天試探著說道。

“豈止是好了許多!”蔣鍾政哈哈大笑:“我感覺壯實得很,再活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看,老頭子今天已經不用穿那件厚重的天鵝絨了!”

蔣鍾政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棉布長衫,又道:“我最喜歡的衣服,還是老祖宗的長衫,可惜的是最近這幾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這件長衫,已經整整七百三十五天沒有穿在身上了!”

這老爺子對長衫的偏愛,竟然到了這種數著天兒過日子的程度,蕭小天不禁啞然。他不說自己已經不用阿三阿四一左一右的前來攙扶,卻說自己已經能穿上喜歡的長衫!

蕭小天道:“我也沒做什麽,僅僅是疏導了一下您體內的寒氣,並沒有做到真正治愈……”

蔣鍾政爽朗的拍拍蕭小天的肩膀,道:“年輕人,不要這般對自己沒有信心!你想,你的師父張東庭,給我治療幾十年了,還不是越治療越嚴重?張老哥已經是華夏醫學界翹楚中的翹楚了。還是那句老話,治病治不了命,老天爺說了算的事情,咱們一介凡人,斷然是不可違逆的,多活幾年,我便能為華夏中醫多做一些事情,老頭子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是華夏中醫界應該感激您!”蕭小天這句話絕對不是吹捧,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古往今來,總有一些默默無聞的人們,做著許多也許在當時看來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千百年後,總會有人想起他們,在他們的福蔭下過著幸福安然的平淡日子。

“老頭子有些飄飄然了!”蔣鍾政哈哈大笑,對蕭小天的稱讚十分受用:“下周在針灸的話,你要懂得惜力,不要像昨天那樣把自己搞得脫了力了。你師父也好,老頭子我也好,還有幾年奔頭?將來華夏的中醫界,還要是你這樣的年輕人站出來挑大梁!身體好了,才能為中醫做更多的事,才能為患者做更多的事,不是嗎?”

蔣鍾政有些婆婆媽媽的話,就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在告誡自己的兒孫,一言一語樸實無華,卻又深深地打動著蕭小天的心。

“嗯,我記得了。”蕭小天除了點頭答應,不知道對這位長輩還有什麽話說。

“那就好!來,我給你引薦一個人,這位的來頭可了不得,衛生部副部長高登強!”蔣鍾政一邊神秘兮兮的說著,帶領蕭小天走進一間貴賓室,連敲門都省了,想來這兩人之間的交情也極為深厚。

蕭小天知道,衛生部副部長高登強,兼任衛生部中醫司司長,應該是華夏國中醫界最大的領頭羊了。

“老高!老高!”蔣鍾政扯著嗓子呼喊了兩聲,卻沒有人回應。

中醫大會給高登強安排的是套間,蔣鍾政快步走向裏間,嘴裏還嘟囔著:“小王!小王呢?”

小王是高登強的專職秘書,可謂是高登強外出事務時候的大管家。

“噓!”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把手指放在唇邊輕聲的虛了一下,示意蔣鍾政低聲說話。

“來,這邊坐。”

那男子龍行虎步,頗有幾分領導氣概,就在蕭小天幾乎以為這個人就是高登強的時候,蔣鍾政忽然道:“怎麽,老高的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不是有藥一直帶在身邊的麽?”

“已經服過藥了。”

蕭小天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中年男子,是高登強的專職秘書“小王”,看年歲不下四十有餘,卻被稱為小王,王秘書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適應這個稱呼的官架子,顯然已經和蔣鍾政很是熟絡了。

“領導的頭痛病越來越勤了。”王秘書輕聲道。

仿佛是為了印證王秘書說的話一般,隻聽“啊!”的一聲,內室中忽然傳來一聲慘痛的呼喊,尖利的聲音刺激著三人的耳鼓,蕭小天等人屁股還沒坐穩,便迅速站起身來,衝進內室中。

這一聲啊的聲音,聽起來淒厲無比,如果不是痛到一定程度,決計是不會發出這般淒厲的聲音的。

蕭小天衝在最前麵,便看到一個身穿唐裝,個頭約在一米七五左右的六十歲左右的老者,正用一雙手掌,抓住自己的頭顱,使勁的擠壓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擠壓,一邊來回轉著圈揉動著,額頭冷汗直冒,臉色痛苦蒼白,渾身一直打著顫。

“老高!“蔣鍾政和王秘書立刻衝上前去,扶住高登強搖搖欲墜的身體。

蕭小天仔細打量了一下,高登強的身邊不遠處有一個小櫃子,櫃子上擺著一個精致的玻璃杯,旁邊有一袋已經撕開封口的衝劑型的藥品袋兒,蕭小天拿起藥品袋兒看了看,卻是三無產品,沒有藥品名稱,也沒有生產廠家和出廠日期。放在鼻端嗅了一下,一股刺鼻的羚角氣息,蹭的竄進蕭小天的鼻孔之中。

“金羚鎮痛湯!”蕭小天很快便判斷出了藥品袋兒裏麵的方劑,金羚鎮痛湯已經有多年不應用於臨床使用了,治療頭痛的效果,還是剛剛有效的。

“是正宗的金羚麽?”蕭小天多嘴了一句。

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藏北高原上,特產一種金絲藏羚羊,這種藏羚羊是羚羊中的一個變種,它們最大的愛好是磨角,就像老鼠會磨牙一樣。不過特殊的是,這種金羚隻會在黃金礦上磨角,久而久之,羚羊角會沾染一種淡淡的金光,又稱金羚。

野生金羚華夏國已經不足三百隻,人工畜養的話又難以模擬出金羚磨角時候的環境,所以金羚鎮痛湯,幾乎已經是一個可看而不可行的方子了。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當然是正宗的金羚!”那王秘書顯然很是不高興,這年輕人究竟是什麽來頭?雖然一眼就能認出這金羚鎮痛湯,但竟然會問是不是正宗的金羚!這不是侮辱領導,而是看不起下麵工作人員的工作能力麽!

“怎麽,這個方子有什麽問題麽?”蔣鍾政對蕭小天的醫術比較有信心,這才這麽問道。

“蔣老,方子怎麽會有問題?這是張躍進的方子!”

“方子沒有問題。”蕭小天說道。張躍進作為張東庭的次子,供職於中南海負責為國家領導人做健康谘詢,他出的方子,顯然是已經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可是這麽好的方子,為什麽還是止不住高登強的頭痛病?

“我試一試?”蕭小天用詢問的語氣說道:“看高部長很痛苦的樣子。”

廢話,不是醫生也能看出高部長正在極度痛苦之中!王秘書翻了翻白眼,你當你是誰呀,拿高部長試試?開玩笑!

“中醫大會高部長怕是參加不了了,我們需要回到帝都讓張醫生再詳細診斷一下。”王秘書沒有直接回應蕭小天,隻是對蔣鍾政有些抱歉的說道。

“不!不用,我堅持的住。”高登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咬牙切齒的樣子,更顯出棱角分明的臉上那一種視死如歸的堅毅。

“小天,來,給高部長看看。”蔣鍾政打了個招呼,從高登強身邊移開。

“胡鬧!他胡鬧,蔣老你也跟著胡鬧麽?我不能答應!”王秘書怒氣衝衝的道。

“你這是怎麽說話?!”蔣鍾政的脾氣也上來了:“老高是我拜把子兄弟,我會害他不成?你不答應?你憑什麽不答應?你有什麽權利替老高拿這個主意?!胡鬧,我看你才是胡鬧!”

“蔣老,你,你……”王秘書何曾被被人這般當小孩子一樣嗬斥過?就算頂頭上司高登強,也沒有嗬斥過自己,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我這就打電話,立刻返回帝都!高部長的安危,是我做秘書的責任!”

“讓他試試吧。”高登強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我信得過蔣二哥!”

我不是信得過這個年輕的醫生,我是信得過蔣鍾政蔣二哥。

一股沉重的兄弟情義,在兩個風雨同舟多年的老兄第老戰友之間,淡淡的彌漫。

霎時間整個天地隻剩下那句話信得過蔣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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