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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鍾,柳依依回到了宿舍。阿雨捧著本書躺在**,說:“總算回來了。”眼光從書上移開,怪怪地笑了笑。柳依依細聲細氣說:“回來了。”阿雨說:“還可以吧?”柳依依猶豫了一下說:“不知道。”阿雨說:“怎麽會不知道?”柳依依感到阿雨在催促自己說點什麽,可她實在不想說,剛剛認識就把事情做了,這不是她願意給別人的印象,也不是她對自己的認識。她覺得自己有些陌生,可事情是確鑿地發生了。柳依依說:“講不清楚。”阿雨還是不依不饒說:“有什麽講不清呢?”柳依依甚至想撒謊說昨晚到苗小慧那裏去了,可說不出口。阿雨說:“阿裴還算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柳依依無處可逃,就輕輕地嗯了一聲,忽然靈機一動,找到了反擊的理由說:“你太壞了,把我丟下就跑了。”阿雨笑了說:“你還得請我客呢。”說穿了柳依依心裏倒輕鬆了一點說:“美得你呢,自己跟誰悄悄溜到哪裏幹什麽去了?我揪你耳朵還來不及,還請你呢!”

中午柳依依請阿雨去外麵吃了飯。吃著飯又覺得不對,這等於是領了她的情,承認自己跟阿裴有了特別的關係。到底有沒有這種關係,柳依依不知道。昨晚是有的,現在有沒有,不知道。她不知道阿裴將來會怎樣,也就不想讓阿雨知道自己和阿裴的關係。她把辦公室的電話告訴了阿裴,卻沒向他要電話號碼。這是一種含蓄的矜持,又是一種隱約的爭取,似乎把主動權交給了對方,實際是留給了自己:如果還有下文,那是你來追我。這是女孩所有的智慧中最核心也最到位的那點智慧。柳依依回過神來,對昨晚的事情還是有點後悔,這麽輕易而迅速,就把事情做到了那個分上,這是自己也沒有想到的。他會怎麽想自己?會怎麽想?一想到以後還可能有進一步的展開,後悔的心情就更強烈了。她越是後悔,就越是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有了一種認可;而越是感到這種認可,就越是後悔不已。

下午,柳依依帶了本書到辦公室去看,對自己說那裏安靜一些。還有一個想法她不願對自己承認,就是怕錯過了阿裴的電話。她想,既然他有激情,今天肯定會來電話,交流一下相互的感覺,也確證一下相互的印象。可等了整整一下午,快下班他還沒來電話,柳依依感到非常失望。其間來了三個電話,每次柳依依都有確切的把握是阿裴打來的,但都不是。到晚飯時,柳依依的焦慮變成了憤怒,憤怒又變成了羞愧。她設想著阿裴到底是怎麽想的,一點把握都沒有。難道他就這樣對自己?又想著既然昨晚那一對一對的都是臨時性的激情,自己就不能那樣去期望阿裴。離開辦公室時,柳依依下一級樓梯,就在心裏罵一句“可恥”。“可恥,可恥,可恥。”下了最後一個台階,柳依依站住了,輕輕地吐出聲音來:“可恥。”聲音聽在耳中是陌生的,好像是另一個人發出來的。她突然明白了,咬牙切齒罵了這麽久,原來真正想罵的人不是阿裴,而

正是自己。柳依依自己也不明白,昨天怎麽就像吃了迷魂藥似的,竟毫無抗拒地跨出了這麽大一步。那不是夢,那是真實。既然跨出去了,就無法再說驕傲,再說原則,驕傲和原則原來都如此脆弱。

到了晚上,柳依依心情又有點轉了回來,為阿裴設計了種種理由,太忙了,不方便,手機沒電了,總之不是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又設想著他現在下了班,把電話打到辦公室去了,明天上班一看來電顯示就知道了,有不熟悉的號碼,就是他的。她幾次想向阿雨要阿裴的手機號碼,以便明天上班核對,想一想,還是忍住了。睡覺之前柳依依跟阿雨說話,繞了很遠的彎,從那幢別墅說起,總算說到了阿裴身上,才知道他叫裴衛華,是阿雨前不久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阿雨也隻知道這麽一點。阿雨說:“你如果覺得他還有點好的話,你要好好了解一下。”柳依依被戳穿了似的,含含糊糊應了一聲。阿雨說:“他昨天跟你黏了那麽久,我還沒有你了解得多呢。”又補充一句說:“看你在別墅跟他扯,你真的比我了解得多。”阿雨避開了昨天夜裏的事情,這種避開反而提醒著一個事實。柳依依羞愧了。又想到,阿雨說這些話,有一種推卸責任的意思,她是真的不了解呢,還是了解了不願意直接說出來,給自己一個側麵的告誡?

一直到元旦,阿裴都沒來電話。柳依依死心了,也安心了,就像在樓梯上忽然踩到一級很深的台階,心中驚了一下,畢竟還是踩著地了。元旦後阿雨來上班,見了柳依依說:“前天看見阿裴了,在王府商廈。我上電梯他下電梯,沒來得及打招呼,一晃過去了,他可能沒看見我。”阿雨停住了,等柳依依來問。柳依依淡淡說了一句:“真的?”不再說什麽。阿雨有點惋惜地歎一聲說:“好像跟個女孩手牽手在一起。”柳依依說:“真的?”不再說什麽。阿雨說:“不過我沒看清楚,一晃就過去了。”柳依依幽幽地說:“沒關係呢,你放心好了。”

下午柳依依剛進辦公室,電話就響了,是阿裴打來的。柳依依說:“我不想跟你說話。”阿裴說:“為什麽?”柳依依說:“你自己知道。”阿裴說:“我真的不知道。”柳依依氣憤了,世界上還有這麽能裝傻的人,把別人當傻瓜嗎?她說:“不知道就算了。”阿裴說:“為什麽不告訴我?也讓我有個賠罪的機會吧。”柳依依說:“你沒有罪,你都是對的。”想把電話掛了。這時門邊傳來了同事的腳步聲,柳依依出乎自己意料地說:“下班再打來。”把話筒放下。

下班時柳依依在抽屜翻來翻去。同事說:“還不走?”柳依依說:“就走,就走。”又自言自語說:“咦,放到哪裏去了呢?”同事剛出門,電話就響了。柳依依說:“我不想跟你說話。”阿裴說:“你不想跟我說,隻想跟我做。”柳依依說:“你臉皮薄一點行不行?”阿裴說:“實事求是嘛。”柳依依說:“我真的不想跟你說話。”阿裴說:“隻想做。”又說:“

為什麽?”柳依依說:“你自己知道。”阿裴說:“其實我早就想給你打電話了,隻是聖誕節那天我就出差去了,去了昆明,忘記帶你的電話號碼了。昨天深夜才回來,今天一早就給你打電話了。”柳依依說:“你編,你再編,你再往下編,你再編故事。”他說:“跟你實話實說,你又要這樣說我,不信你現在打電話問我同事好嗎?”柳依依幹脆說:“我前天在王府商廈看見你了,那不是你的影子吧?”阿裴頓了一下說:“說真的我是太忙了,第二天沒給你打電話,第三天就不敢打,怕你怨我。猶豫了幾天,想想還是不打不行,不打這個電話我自己心中都不同意,我沒想到我自己的心中會這樣想。”柳依依沒想到他還能往下說,而且說得頭頭是道。她說:“你會下象棋吧?”阿裴說:“會那麽一點點。”柳依依說:“肯定是高手,將你的軍是將不死的。”喘口氣下了決心說:“我看到你不是一個人。”阿裴吃驚地說:“還有誰嗎?”柳依依有點糊塗了,他這麽鎮靜,是不是阿雨看錯了?她頑強地說:“當然不是一個男人。”阿裴說:“商場女孩多,我身邊站了一個女孩也是可能的,你看見我跟她講話了嗎?”柳依依更糊塗了,幾乎斷定是阿雨看走眼了。她咬了咬牙,更頑強地說:“不但說了話,還手牽了手。”

阿裴好一陣沒做聲,喉嚨裏發出一種模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說:“那是我表妹呢。”柳依依說:“你編,你再編。”阿裴說:“真的是我表妹,她在電信局工作,不信你打電話問我家裏的人。”柳依依說:“你再往下編,你編故事。”阿裴嘿嘿笑:“依依呀,是你呢,不是你我還沒心情編故事呢,我的謊言都是善意的謊言。”柳依依沒想到他還有話說,說:“要將死你是不可能的,怎麽將你都是活棋。”又說:“我真的不想跟你講話了。”阿裴說:“我真的很想跟你講話。”柳依依說:“你去跟你表妹講好了。”阿裴說:“我不想跟她講,隻想跟你一個人講。你一個女孩,嫉妒心怎麽這麽強呢?嫉妒是一種卑下的感情。”柳依依說:“那至少還是人的感情。哪天大家都大方得連嫉妒都沒有了,那我們看人間就是看動物世界了。”阿裴嘿嘿的笑,柳依依說:“還笑,你這樣的男人我是第一次見到。”阿裴馬上說:“那說明是珍稀品種,不可多得。”柳依依說:“你死人都能說活,是不是有個燒成了灰在墳墓裏躺了三年的男人昨天突然複活了?碰上別的女孩你肯定死纏爛打得到了。你臉皮怎麽這麽厚?”阿裴說:“對別人我還沒有這麽厚的臉皮呢。臉皮厚是男人的美德,這是對女孩的最大尊重。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臉皮那麽薄怎麽表現誠意呢?”柳依依說:“我真的不想跟你說話了。”就把話筒掛了。柳依依關上辦公室的門,聽見鈴聲頑強地響著。她站在門口,聽見鈴聲不屈不撓地響了三次,沒完沒了的架勢。柳依依聽見鈴聲再一次響起,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一跺腳離開了。

(本章完)